錢江的夫人周亞男來了,他只得提前結束了在外面的巡視,把樑軍醫送回軍營後自己也回到醫院,在病房裡等他的老婆就是爲阻止他處理BQ鎮中學問題來的,因爲她也拿過張正輝十萬塊錢。兩口子吵了一架後,周亞男摔門而去。在隔壁偷聽的汪昊聽到錢江病房裡“咚”的一聲,知道他病又翻了,趕緊衝了過去。
當醫生護士和辦公室人員在汪昊和錢永富的驚叫中趕到病房後,倒地的錢江已經被他倆擡上了病牀,但見他雖然手腳抽搐,嘴裡卻沒有上次發病時那樣吐白沫,而是上排牙齒使勁咬着下嘴脣,眼睛瞪得老大,一付在與什麼作抗爭的樣子。錢永富捧着哥哥的頸項,嚇得說話都帶了哭腔:“哥,你彆氣,都怪我,不該把嫂子喊來。你說咋個就咋個嘛,我都聽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曉得你現在也難,實真不行我就去關幾年嘛,我一個農民,叫花子變了討口子在,無所謂!”
錢江的耳畔嗡嗡嗡的,聽着兄弟的話,不知怎麼的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你肩負着抗震救災,懲惡揚善的責任,你不能倒下、、、、”是樑軍醫的聲音,他彷彿看見了樑軍醫也站在牀邊,看見了她齊耳朵的短髮,漂亮紅潤的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因爲擔心他而涌出的淚光。
忙着要給錢江掛氧氣打鎮靜劑的醫生護士們見他突然雙手握拳撐了起來,張開嘴抖顫着說:“不、不需要那麼麻煩,把今晚的藥給我吃就行了,給我倒一大碗涼水。”
大家只得按他的要求辦,他把藥扔進嘴裡又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一大碗涼水後側起身體躺下說:“沒、沒事了,你們都出去。”
衆人見他雖然身體還在抽搐,但頻率和力度都明顯在減弱,就按他的吩咐退出病房,醫生搖着頭感嘆:“錢書記啊錢書記!我真不知道你哪裡來那麼強的意志力?”
大夥兒走開後虛掩的病房門口又只剩下汪昊和錢永富,倆人互相張望着發呆、無語。過一會兒聽見錢江從病牀上下來走到門口把門關了,還反鎖了。錢永富以爲他哥要尋短見,嚇得想擡腳踢門,汪昊擺手制止了他,然後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見錢江在打電話,語調還很愉快:“小樑,我給你說嘛、、、、”再後來聲音更小,聽不清了,好像他挪了位置?汪昊也不想聽了,把錢永富拉離了病房門口悄悄說:“別擔心,沒問題了。現在我們要設法對付今晚的常委會,把你嫂子喊上一起去找李元國和老田,老子就不相信、、、、”
五十歲的周亞男穿一套銀灰色的絲質短袖套裝,燙着小卷卷的髮際下一張圓盤大臉上透出長期養成的、不怒而威的傲慢,像劉衛紅的母親一樣,很多他丈夫的部下一見到她就先怯了三分。從岷江鎮調查昨晚上的衝突事件剛回來正在板房辦公室裡仰躺着吹空調的常務副市長李元國一見到她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驚叫道:“嫂子!”臉上的笑容迅速堆到額頭上說:“你咋過來了?有啥指示?”爾後又對跟在後面的汪昊和錢永富點點頭請他們坐,腦袋裡飛快地旋轉着猜測她們三人的來意,立即想到了岷江中學,一下子懵懂了:這幾個錢書記身邊的重要人物在常委開會前來找我幹啥呢?是不是錢書記的意思呢?
周亞男輕咳一聲,對李元國說:“嫂子今天是來求你,幫我們老錢過河願意不?”
“過啥河?”李元國腦袋裡起了霧水,一瞬間有些糊塗。
“讓小汪跟你講。”周亞男笑了,衝汪昊一努嘴巴,看神色早準備好的汪昊靠近比他高大的李元國,一隻眼睛瞟着門口輕聲說:“老大今天表態說要懲處岷江中學垮塌事件的相關責任人,這相關責任人其中就有錢二哥,你會相信他真要把親兄弟抓起來嗎?”
“這、、、、”李元國呆了,看了看哭喪着臉眼巴巴地望着他的錢永富,似有所悟道:“你們的意思是?”
“反對噻!”汪昊墊起腳貼着李元國耳朵說:“你們要反對老大才好下臺嘛,反正舌頭沒骨頭,咋說咋有理!”
李元國明白了,也疑惑了,只是在周亞男的炯炯目光注視下勉強點點頭,沒說話。
“元國你是不想幫這個忙哇?”坐在老闆椅子上的周亞男儘量壓低她河東獅子的嗓門說:“我們老錢待你不薄呵!一年前你還是二十幾個鄉鎮的鎮長之一,在市裡沒啥根基,老錢爲啥直接把你提拔成常務副市長?當然你可以說是自己工作幹得好又比較廉潔,他幾次突擊檢查鄉鎮都發現你工作認真,還天天在食堂吃飯、、、、這些肯定是你被提拔的理由,但是你想如果沒有我們說你的好話,你敢肯定自己一定提得上來嗎?如果你連這點事都不願意出手相幫助老錢過河的話,這下一回開市議會老錢要把市長位置交給你的事情就、、、、”
“不不不!”李元國連說三個不打斷周亞男的話,面對赤裸裸的威協,他臉都嚇青了說:“嫂子你別誤會,這段時間你不在,你問汪主任,我一直是很配合的哈!雖然有時口角兩句說過就算了嘛。按你們的意思辦嘛,把錢二哥保下來。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去找一下老田,他是老資格了,在錢書記面前說得起話,影響也比我大。”
周亞男滿意地拍了拍李元國的肩膀說了句感謝的話。離開常務副市長辦公室後,她在市政府板房辦公區的院壩裡又拍着汪昊的肩膀說:“小汪,你娃硬是人精,非常能掌握人的心態,真的,你不教我我還不曉得咋給李元國說?老二,以後多跟他學兩手。”
情緒依然不爽的錢永富聽了嫂子的話麻木地笑了一下。被書記夫人誇獎了一番的汪昊神情很得意,繼而扶了扶金絲眼鏡對周亞男說:“一會兒見了田萬全你要擺出兄弟媳婦的架勢逼他答應,這老蝦子比李元國城府深,不好左右,說起來他也是老大推薦的,但是我觀察他有時跟老大並不一條心。如果他不跟我們合作,你就點一下他這兩年提拔幹部吃票子的事。”
“高!”周亞男又拍了一下汪昊的肩膀。
汪昊計謀再高也是白搭,田萬全連面都不跟她們見,辦公室沒人,手機信號不好無法接通。
此刻,正跟焦麗在郊外河邊開着空調的汽車裡廝混的田萬全早已接到了李元國的電話,接完電話後他立即把手機裝進了車上的一個密閉保溫的陶瓷大茶杯裡,當然那裡面沒有水,旋緊蓋子後手機就無法接通了。這是他從別人那兒學來的辦法,既躲過了不好接的電話又不得罪人。一分鐘前,李元國在電話裡把周亞男的意思透露給他,希望他也像自己一樣答應她在今晚召開的常委會上反對錢江從重徹底查處岷江中學垮塌事件的相關人員,因爲畢竟牽涉到錢老二,老大心裡到底咋想的誰說得清?田萬全模糊嗯了一聲作答,他處理完手機後對躺在旁邊的焦麗說:“這龜兒李元國就是老實,人家喊你幹啥你就幹啥啊?我就覺得錢江那瓜娃子這回是當真了,他下午在外面視察的時候跟我通過電話,咬牙切齒的說要壯士斷腕,咋可能支使周亞男來找我們給他搭梯子好下臺嘛?肯定是周亞男和小汪打的假差,他錢瓜娃子這是自己要砍自己的手腳關我啥事?況且那龜兒小汪和張老七也太壞了,吃錢不是這個吃法嘛,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你的意思是不管?”焦麗撫摸着田萬全光溜溜的大肚子說:“讓他真正把張老七抓起來,最後肯定要咬出小汪、錢老二,還有他老婆周亞男,最後他也受影響下課?”
田萬全一陣奸笑不語,伸手去摸焦麗的大腿,只聽她又說:“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覺得就算錢市長馬上垮了,以你現在的聲望、關係,你也頂替不了他,而且你也是他提的,從官場規矩看你也就是他的人,如果他下課了,新市長把你當他那一黨踩下去咋辦?”
“啊!”田萬全大吃一驚,把手從焦麗的大腿上拿了出來,把貼着茶色玻璃模的車窗按下一條縫,點燃煙抽了起來。聽焦麗繼續說:“你要奪 他的權也不能太急,要作幾手準備,一方面悄悄搞點抹黑他形象的小動作,另一方面要抓緊去上面找關係,光靠你省政府那同學不行,要找比他大的,把關係拉好等待時機。另外在表面上一定要讓錢市長他們認爲你跟他們是一條心的,比如今晚的辦公會,你必須要跟李元國一起保錢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