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醫院出來走了幾個地方後,錢江一行人準備在一個正在建設的板房工地旁邊的農家餐館吃飯時又碰到一件事。
通往板房工地的土路原來是一條鄉間機耕道,現在因爲來往運輸車輛多,不得不輾壓了路兩邊的白菜地,工地方已經向菜地主人支付了損失費而且答應板房修完後將菜地恢復原樣。可是主人的兒子是個好吃懶做的混混,平時根本不會幫辛苦做菜的老漢做一點活路,現在跳出來了,帶了幾個小兄弟紮在進入河灘板房工地的土路口上,每個車次收拾元過路費,多數司機都被迫交了錢,有一個從川東過來的自願者司機在這兒作義務勞動,指責他們說:“我是來幫你們救災的,一分錢工資都沒要你還敲詐我,日媽的太不像話了嘛!”
丘陵地區因爲自然條件不好出產紅苕,被號稱天府之國的川西平原這邊的人稱爲紅苕國,那兒過來的人統稱紅苕娃,“紅苕娃”說話有個口頭禪就是“日媽的”。混混們聽了“紅苕國”司機的叫罵後笑了起來:“狗日的紅苕娃敢罵人?你是不是吃豹子膽了?打打打!把他娃拖下來。”
鼻子口被打出血還必須交了拾元錢才走脫的“紅苕國”司機在這家農民餐館吃午飯時哭了起來:“我是來支援災區,來獻愛心的啊,這些人咋一點愛心都沒有,日媽的還罵我是紅苕娃。”
聞訊從樓上下來的錢江聽了,氣得兩隻肩膀又抽動起來,他氣憤的還不光是那混混強行收過路費,而是關於“紅苕娃”的辱罵,錢江的老家也在四川東部苦寒山區,當年他以優秀的成績考入西南大學後就經常遭到學校裡一些人侮辱性地稱他“紅苕娃”,爲此還跟人打過架,那是一種痛苦的記憶。後來他的發展讓周圍人不敢在他面前提紅苕娃了,但今天司機的話又揭開了他內心的傷痕,他兩手撐着腰對鼻子流血,滿身泥灰的川東老鄉說:“你就說不來了,紅苕娃咋個嘛?你應該告訴他們:紅苕娃並不低人一等,我們吃苦耐勞,有進取心,有愛心,不像你們不務正業只想着不勞而獲,他們這是發國難財是犯罪、、、、”他說到這兒時剎住話喘了一口氣對跟隨他出巡的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秦正明吼道:“打電話喊劉大炮來抓人!”
周圍的食客和開餐館的農民全家都驚呀不已,他們雖然不一定都認識劉大炮,但都知道他警察局副局長的大名,眼前這個看上去不怎麼樣的斯文男子能用下命令的口氣喊劉大炮來抓那個收買路錢的爛杆子,那他肯定是大官了。
人們都興奮起來,等着看好戲。
可是劉大炮的電話處於無法接通狀態,秦正明打了幾遍都是一樣的,錢江的肩膀抽動得更厲害了,抗震救災期間所有國家工作人員特別是部門主管必須二十四小時開機處於暢通狀態,這劉大炮在幹什麼呢?
樑軍醫靠近馬上要勃然大怒的錢江說:“你不要急,不要急,這是小事,我來解決,我們部隊駐地離這兒不遠,我可以喊他們來抓人。”
果然,樑軍醫電話打出去後不到十分鐘,一部加長的草綠色敞蓬吉普車載着一隊身穿海軍藍迷彩服的武裝軍人快速趕到了,帶隊的軍官從副駕上跳下來對樑軍醫笑着行了一個軍禮,樑軍醫還禮之後把錢江介紹給軍官說:“這位就是錢市長,是他請求我們部隊幫助維護治安。”那軍官立即對錢江敬禮道:“首長好!請指示。”
錢江熱情地握住軍官的手說:“謝謝你們及時趕到,麻煩你們把那幾個壞蛋給我抓到當地派出所去。”
由於通往板房工地的土路上已堵滿了運輸車輛,戰士們在那個錢江的川東老鄉的引導下徒步衝了過去,幾個還在收買路錢的混混猝不及防,被扭着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拖了過來,幾兄弟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嘴裡還在罵那個剛纔被他們打過的司機:“狗日的紅苕娃,你喊部隊來抓我們幹啥?老子又沒犯法,老子是利用自己的土地掙錢是生產自救!”
周圍羣衆和戰士面對這幾個流氓的死皮無賴相都笑了起來,錢江卻不想笑,他本想上前兩步對他們嚴加斥責,又被樑軍醫勸住了說:“不值得跟這些人講道理,傷神。”錢江聽從了勸告,只要求辦公室副主任秦正明他們跟着去派出所,說:“告訴派出所,必須嚴懲這幾個流氓!”
到了樓上單間吃飯時,錢江氣憤地說:“我原來天天坐在辦公室聽彙報,偶爾出來看一下都是事先通知了的,看不到真實情況,今天給我的震動很大,我太脫離羣衆了,不知道下面存在如此黑暗的問題,真是太氣人了!”
樑軍醫安慰他說:“其實也是一件好事,你今天採取強力措施懲辦黑惡分子,這樣使你的心理憂鬱和壓抑得到了釋放。”
錢江依舊一聲接一聲的嘆氣,末了說:“今天要感謝你喊我出來,樑老師!”
樑軍醫看着錢江那越說越感傷的神色,害怕他情緒失控,拉着他的肩膀說:“喊我小樑,我還沒滿四十歲,老師老師的人都喊老了。”
錢江看了一下那雙抓住自己白色短袖的嫩耦般的纖纖細手,有點不好意思又十分開心地笑道:“好!好!我記到嘛,那以後我就真的喊你小樑了?”
“就是,”樑軍醫笑着把錢江的胳膊挽得更緊了,倆人都不看對方,尷尬地沉默着,幾秒之後,還是樑軍醫打破沉默,對他微笑道:“其實我們根本沒必要神經過敏,我是你的心理保健醫生,我們之間有一點親切的言行都很正常,都是爲了、、、、”
“是爲了防止我發病,扯羊兒瘋是不是?”錢江自嘲自解,突然一把抓住樑軍醫手腕說:“那我們以後就做個異性兄妹,好朋友,喊我錢大哥嘛?”
樑軍醫看着錢江抓住她手腕的五根有力的指頭,潔白的牙齒咬着下嘴脣,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喜悅,瞟了一眼餐桌上另外三副沒人的碗筷,假裝生氣地嗔怪道:“大哥就大哥嘛!你把手給人家捏痛了。”
“哦,好好好。”錢江馬上鬆了手笑着端起酒杯正想說什麼,放在碗筷旁邊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的兩眼還盯在樑軍醫有點緋紅的臉蛋上,抓起電話就按了接聽鍵舉到耳邊問哪位?跟他隔一張餐椅坐着的樑軍醫也清楚地聽到了一個婦人的如河東獅吼般的咆哮:“你說我哪位?我的電話你都記不住了嗦?你在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