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認出了應南圖的隨身佩劍之後,心情就一直很焦躁。隨身佩劍都能落入他人之手,那麼他現在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算青衣人吩咐虎二爺將他們都押下去,先看管起來,沈寧因想着應南圖的事情,倒顯得呆滯和渾噩。
他們這些人,當然是被關在一起的,由好幾個人山賊看管着,就關在一個大院子裡面。虎二爺回到了山寨裡面,想着山寨有這麼多兄弟,根本就不擔心這些落魄商人能怎麼樣。
在離開院子之前,虎二爺還想到這些人將來是當僕人一樣用的,也沒怎麼爲難他們,還開恩爲他們鬆了綁。
鬆綁之後,沈寧的心定了些。她這些年學到的道理,就是情勢越險峻就越不能急。應南圖的佩劍已經在青衣人手中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探清楚青衣人是誰,這個山寨又是什麼地方。
這個重任,當然落到章尋身上。先前就說過,章尋以細心周全出門,少有折損的時候。這樣的人,挑通眼眉,能讓自己儘可能像個蟲豸一樣,與每一個新環境融爲一體。
也不知道章尋是怎麼做到的,他輕飄飄的像片葉子一樣,飛出了山賊看守的院子。守在院子外面的山賊,也不曾發覺。
山賊們根本就不知道章尋離開了大半天,他們和虎二爺一樣,根本就不將這些潦倒窮商放在眼內。
直到章尋回來的時候,守在外面的山賊還大咧咧地說着話,也不知道倏忽寒風中,有人從屋頂飛了進來。
章尋是個聰明人,他從山賊中的僕役下手,半天所探聽到的消息,對於沈寧來說,已經足夠,足夠她知道下一步怎麼走了。
青衣人名喚石光。家族原先也是正陽一帶有名的人家。在十餘年前,在家族的擴張和奪權中,石家敗於龐家之手,落得了族破家亡的下場。
龐家。正是如今佔據正陽的豪強之一,包括正陽、唐河、息縣這一帶的百姓,都是關於龐家管理。
石光帶着胞弟石虎,在這山上落草爲寇,號稱石心堂,一直和彭家作對。前些天,石光帶着石心堂的人,去伏擊了龐家的一個兵器庫,拿回來了一大批兵器。——就是沈寧所知道的那些沈家兵器司的刀劍。
這麼說來,伏擊虎賁軍和神策左軍的。必有龐家,沈家的兵器,是落在了龐家的手中,而且是數天前的事情了。退之的隨身佩劍都落下了,那麼他們現在怎麼樣?虎賁軍和神策左軍怎麼樣?
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
“章大人。我要和石光談一談,你控制石心堂的情況,可能做到?”
想了想,沈寧這樣問道。現在的情形,由不得他們徐徐圖之了。石光對正陽、對龐家十分熟悉,沈寧就要從他那裡入手,要節約時間。
談一談。當然是心平氣和地談,而且局勢要控制在禁衛軍手中。沈寧要章尋做到的,就是這一點。
三百禁衛軍士兵,對上彪悍的五百山賊,要控制石心堂的局勢,章尋表示難度不大;但既然沈寧要和石光心平氣和談一談。那自然不能有什麼損傷了。
“姑娘,奴婢注意到,在山寨大門口旁邊,有很濃的薑湯味。是不是他們都喝薑湯?”
在沈寧和章尋沉默的時候,秋歌這樣說道。爲章尋提供了一個方向。
薑湯驅寒,在這大雪紛紛的時候,山賊們喝薑湯實在太正常了。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章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笑得有些猥瑣。
第二日,當院子外面傳來“哎呀哎呀”的叫喊聲時,章尋就輕輕鬆鬆地對沈寧說道:“小主子,事情已經辦妥了。”
三百禁衛軍士兵猛地精神抖擻,氣場頓時一變,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這一感受,就知道這些士兵是在浴血戰場上活下來的人。
不得不再一次說道,經歷過殘酷戰爭的士兵,的確是不一樣的。這樣的氣息,沈寧在應南圖身上見到過,在叔父沈則思身上也見到過。
當石光看着三百個禁衛軍,簇擁着一個瘦弱的年輕人來到跟前的時候,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心裡感到一陣寒意。
他終於知道之前覺得的不對勁在哪裡了,他看漏眼了!這些人,哪裡是什麼潦倒的商人?分明是訓練有序的士兵!
這些人,究竟是誰?是朝廷的士兵?還是沈家的禁衛軍?
面對着這三百禁衛軍,石光強自鎮定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先前訓練過後,石心堂的兄弟們像往常一樣喝了一碗驅寒的薑湯,然後就三三兩兩地倒下了。
緊接着,這一羣人就出現在他們面前,不用說,就是這些人做的手腳了!
“你們究竟是誰?!對我們的兄弟做了什麼?”虎二爺大聲喝道,握着大刀的手青筋勃起。
他再少根筋,也知道這一羣人先前是扮豬吃老虎,究竟他們想做什麼?
“二爺稍安勿躁。我們是沈家的禁衛軍,二爺手中的大刀,還是我們沈家兵器司的呢。”
沈寧笑笑道,在章尋等人的護佑下,隨意在石光面前坐了下來。這是石心堂的正堂,兩側擺着兩排椅子呢。
我們沈家?石光盯着這個瘦弱的年輕人看,仍然沒有說話。說這些的,是沈家的人?
“在下是沈餘守,沈則敬正是在下父親。”沈寧繼續說道。她這一副男裝的打扮,當然是要借四哥的名頭來用一用了。
“不知沈四公子來這荒山僻嶺,所爲何事?”
聽見沈寧這麼說,石光終於開口了。他的喉嚨似乎受過傷,聲音像砂石滾轉,聽得人難受不已。
沈則敬和沈家,作爲大永新崛起的最大勢力,石光當然知道。尤其是在沈家禁衛軍前來河內道平亂,沈家的情況,也傳遍了河內道。
“本公子想和石首領做個買賣。我們出的本錢,就是沈家的禁衛軍,除了這三百人,還有北邊的近十萬士兵。至於利潤,就是包括龐家在內的各大豪強,不知石首領可有興趣?”
沈寧輕輕鬆鬆地拋出這個誘餌,等待石光作出反應。石心堂能在動亂中還存下來,還能從龐家手中偷得兵器,也不是簡單的。沈寧要藉助石光對正陽一帶的熟悉,藉助石光這條地頭蛇,打開河內道的口子。
如果她估計得沒錯的話,順着龐家這條藤,她定可以找到應南圖和袁煥。
“只要石首領和沈家合作,石家定能恢復以前的榮光。憑石首領現在的力量,可以和豪強龐家對抗?落草爲寇之名,終歸不是那麼好聽。”
沈寧又再說道。石光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沈寧知道,他定會答應的。
就如她的前一世,每一個有家仇血恨的人,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報仇的機會,更何況是這等數載難逢的機會。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你對我的兄弟們下手,你們軍兵,我怎麼能信得過你?”
石光仍是謹慎地說道,上下打量着沈寧,試圖從沈寧的表情看出什麼來。
“憑着沈家這個名字。”沈寧淡淡地說道。在這樣的亂局中,沈家的名號,就已經是最大的保證了。
石光緊抿着嘴脣,臉上的傷疤看起來更加猙獰;一旁的虎二爺,也什麼都不敢說。但凡定主意這些的,都沒有他什麼事情。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正堂這裡還能嗅得到薑湯的氣味,寒風過鬆林的颯颯聲,也傳了進來。
這氣味這聲音,撫平了沈寧擔憂應南圖的心情,令她有一種久違的寧靜。
她在等,在想辦法,石光一定可以幫到她的!
退之……
“不知四公子要石心堂兄弟做些什麼呢?”
良久,石光才吐出這麼一句話,表明了他的選擇。其實也沒什麼好選擇的了,大勢所趨,他爲了石心堂、爲了石家,定要順勢而爲。
他這麼一說,石虎就驚愕地看着他。有了家破之禍,石光從來就不輕易相信人,石心堂也從來不會和人合作。怎麼這沈四公子,才說了幾句話,哥哥就答應了?
章尋倒是沒什麼表情,石光的選擇,在她的意料之中。
“石家有你,榮光重現,不是難事。如今我想知道,龐家和沈家禁衛軍是否交戰過?你們這些兵器,是怎樣得到的?龐家是不是俘虜了禁衛軍?”
聽得石光這麼問, 沈寧也不囉嗦,直接問了禁衛軍的情況。以石心堂對龐家的關注,如果禁衛軍出現在正陽這些地方、與龐家有過交戰,那麼石心堂肯定知道。
石光的確知道沈家禁衛軍與龐家的交戰,準確地說,是河內道豪強和禁衛軍的交戰。龐家,只是參與戰鬥的一個豪強而已。
從石光的敘述中,沈寧知道了禁衛軍在河內道的情況,知道了如流處沒有掌握的情況,也知道了神策左軍中伏之後,是什麼樣的情況。
只是,在知道這些情況之後,沈寧的心非但沒有鬆下來,反而越發糾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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