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來的十幾個人,個個手裡拿着大刀,一臉兇狠之氣,幾乎個個臉上都有傷疤。
看他們的樣子和衣着,這些人是河內道的盜匪,而且是悍匪!
不是悍匪,不可能在河內道動亂中存活下來,何況他們還擁有兵器?
普通的商人,怎麼會是這些悍匪的對手?所以他們纔敢跳出來,打劫自己這一行三百餘人的落魄商隊。
瞬間的驚嚇過後,沈寧就回過神來了。這十幾個悍匪,沒有什麼好怕的,以章尋和三百禁衛軍的本事,她肯定不會有事。
只是……沈寧眼睛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悍匪手中的大刀,瞳孔縮了起來。
那是沈家兵器司的大刀!怎麼會在這些悍匪的手中?!
章尋等人,或許還沒注意到悍匪手中的大刀,但是沈寧對沈家兵器司十分熟悉,對它那裡製作出來的軍中大刀,自然十分熟悉。大永的大刀和沈家制作的大刀,她一眼就看出差別來了。
沈家的大刀,經過胡兆昌的改良,刀面要比大永原來的軍用大刀,要闊一些;而且刀柄上,刻有沈家兵器司獨特的圖案,這些特徵都在這些悍匪握着的大刀上體現!
沈家兵器司的大刀,裝備在禁衛軍身上。因爲製作的兵器數量還沒有那麼多,考慮到河內道局勢複雜,這些大刀首先裝備在虎賁軍和神策左軍身上。
只虎賁軍和神策左軍纔有的沈家大刀,怎麼會在這些悍匪身上出現?順着這個線索,是不是能找到袁煥和退之?
沈寧這樣想着,瞬間就有了注意。她趁着隊伍騷動的時候,快速地對章尋說了兩個字:“詐降!”
這一路過來,章尋知道沈寧這個孫小姐的本事,知道她說這兩個字定有原因的。聽了沈寧的話語,他手中劍尖倒地,另一手做了一個姿勢。
這是三百禁衛軍都清楚的“詐降”指令。雖然禁衛軍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但是他們臉上的警覺和戒備少了很多,換上的是害怕和失措,甚至有些怯懦。
沈寧和秋歌等人,看着氣場馬上就變了的禁衛軍。心中甚是驚愕。這些人……變得也太快了。
章尋手裡還握着劍,幸好之前爲了掩飾,章尋的劍都做了處理。加上禁衛軍的動作和表情,讓這十幾個悍匪相信,他們對上的,只是一個落魄的商隊。
他們只有區區幾個護衛,手裡的劍也是殘敗不堪。
悍匪們舉着大刀,凶神惡煞地說道:“貨物、錢銀留下!我們不殺平民百姓!若是不配合,就休怪我手中的刀無情了!”
說這話的人,看樣子是這一隊人的小頭目。明明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說着“不殺平民百姓”這樣的話語,看着甚是怪異。
沈寧和秋歌等人躲閃着,不着痕跡地看着這些悍匪。單從樣子看,這些悍匪可不會不殺百姓,他們身上的刀疤和匪氣。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沈寧不知道,這十幾個悍匪下山來搶劫就是爲了求財的,不殺平民百姓也是這些悍匪一貫的宗旨了。求財,不一定要殺人的。
當然,這些悍匪手中的人命,不會少。不過如果他們合作,倒也不會費力氣殺人的。
“各位英雄好漢。請饒命請饒命……我們是落魄商隊,貨物錢銀都沒有,懇請英雄們刀下留人……”
章尋巍巍顫顫地握着手中的刀劍,看着心中害怕。他說的,也是實情,禁衛軍一路趕來。哪裡會準備什麼貨物和錢財。
馬車上的,只是三百禁衛軍的衣食和鍋碗等物什,這些悍匪看了定會惱羞成怒。
果然,這些看到馬車上只有這些東西,臉色更難看了。他們冒着性命的危險。可是如今卻一無所獲。
刀疤頭目的眼神變得極爲兇狠,握着刀柄的手也緊了起來,眼看着就要發怒了。
章尋見狀,馬上就諂媚着說道:“各位好漢請息怒,我們無財無物,但有賤命一條。請各位好漢留我們一命,小的們願爲好漢們做牛做馬。”
章尋的眼中,閃過熱切的期望,那是臨死之前求生的慾望。這樣的眼神,悍匪們見得多了。以往的搶劫,哪一個人不是這樣渴望的眼神?
河內道動亂之後,豪強佔地爲王,有不少商人、百姓爲了活下去,主動去投奔這些豪強,甚至去投奔賊窩,都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聽了章尋這麼說,刀疤頭目也沒感到意外。他看着眼前這三百壯丁,開始考慮章尋的話語。
若是能將這三百壯丁收歸山寨,定能壯大山寨的勢力,就算他們不能打打殺殺,可是挑水打雜這些定是能做的。若是不順心,還可以讓他們當炮火。
這樣想着,刀疤頭目就有些捨不得殺掉章尋等人了,想着將這些人帶回山寨,還更有用一些。
沈寧心輕輕放了下來,刀疤頭目的臉色讓她知道:事成了!
她之所以讓章尋等人詐降,就是爲了跟這十幾個悍匪去到他們的山寨,查出禁衛軍的大刀爲什麼會在他們身上。若是能知道袁煥和應南圖等人的下落,那就更好了。
這十幾個人能有這樣的兵器,臉上也沒有枯黃頹敗,身後必定有一個大山寨。沈寧就要讓這些悍匪帶着他們去到山寨。
接下來的事情,果然如沈寧所料,刀疤頭目不捨得這麼一批人,用繩索將他們捆綁起來,用刀押着他們往山上走去。
河內道的大雪到了腳踝,山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每個地方都差不多。如果沒有這些悍匪帶着,沈寧和章尋他們根本就找不到去路,更別說找到這些悍匪背後的山寨。
沈寧混在三百禁衛軍中,在悍匪的押着下,在大雪中艱難地走着。大雪沒入腳踝,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時間一長,那雪化了溼透了靴子,沈寧就覺得有鑽心的冷。
她畢竟長處於後宅。在這樣的環境中,她的速度明顯落了下來。秋歌和秋書心裡着急不已,擔心沈寧會受不了。
可是在悍匪的看管下,她們也不可能去攙扶沈寧。只能儘可能地靠近沈寧,以期能時不時拉她一把。
章尋等人的任務,就是護送沈寧,沈寧的情況他們也看在眼內。不用章尋吩咐,所有禁衛軍都放慢了速度,甚至有人比沈寧還慢得多,圍繞在沈寧周圍,不讓悍匪們看出端倪。
秋歌和章尋等人的關切,令得沈寧想揚揚嘴角,可是她動作有些僵硬。嘴脣也青紫。
終於,在沈寧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悍匪們慢了下來,一座山寨出現在沈寧的面前。
山寨,自然就地取材。全是用樹木搭起來的。遠看去,有五六個大的框架連綿在一起,看着佔地也不少。
佔地不少,人當然也就不少了。乍一看去,山寨前就有四五百個人,正在操練,虎虎打拳聲。和松風聲交織在一起,似乎讓人覺得溫度都升了些。
這四五百人的前面的,是一個青衣人,他雙手翹在身後,來回走動着,似乎在監督他們的情況。
刀疤頭目在山寨中。似乎有一定的地位。那些山賊三三兩兩散去的時候,還恭敬地和他打招呼,口稱道:“虎二爺”。
他也沒有理會那些人,徑直帶着沈寧一行人,來到了青衣男人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說道:“大哥!”
待沈寧看清楚青衣人的樣貌時,不禁抽了一口冷氣。這個青衣人,臉上滿是傷疤,讓人不敢直睹。
他似乎也不以傷疤爲意,就這麼敞露着,根本就不在意別人驚怕的目光。
青衣人見到虎二爺,眼神柔和起來,只是在見到沈寧這一大羣人時,臉色沉了下來——那麼多刀疤的臉上,竟然還能看見臉色沉,真是不容易。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青衣人看着三百禁衛軍,雖然他們都被捆綁着,但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是他們一臉怯懦,畏畏縮縮的樣子,甚至都不敢盯着他的臉看,這樣看着又十分正常。
虎二爺見到青衣人,似乎變了個人一樣,只憨憨地摸着腦袋,嗡嗡地說道:“這些人,都是用得着的,正好寨中有人挑水打雜……”
青衣人再次仔細盯着這三百餘人,眼光停留在特別瘦弱的三個人身上。他們瑟縮着,和另外的人一樣,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沈寧感受到青衣人的目光,心裡緊張地提了起來。該不會是青衣人發現了什麼吧?
章尋同樣緊張。沈寧和秋歌、秋書這個人,體型和禁衛軍不一樣,儘管作了最大的努力,看起來還是瘦弱不堪,難怪青衣人會注意到她們。
章尋側出身子,將身邊的禁衛軍往前一撞。這樣一來,反綁着手的禁衛軍一下子剎不住,猛地往前倒去,連累了着前面的禁衛軍,也齊刷刷地往前撲。
“唉呀”的叫聲,在山寨裡響起。這一個變故,令青衣人和虎二爺立刻轉開了目光,拿起了手中的兵器戒備起來。
沈寧自然也順着這個變故,微微擡起頭,看向青衣人。下一刻,她的雙眼猛地睜大!
青衣人手中拿着的兵器,正是應南圖隨身攜帶的劍,那流穗,還是沈寧編織的,獨一無二!
退之的劍,怎麼會在他手中?!——沈寧的心,跳得無比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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