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大砍刀的八尺大漢喚作吳鎮江,名字倒是霸氣,鎮江,配合他那副身板,其實是有點說服力的。事實上,吳鎮江在濟水也有些名頭,算得上是地頭蛇。不過很可惜,他碰到了李曄,這頭過江龍對他而言,有些過於大了。
把吳鎮江從河裡打撈起來後,這位八尺大漢就躺在船頭,死魚一樣大口喘息,平素被他奉若神明的兩名年輕人,此刻也都被綁在一起,臉腫的年輕人,因爲鼓起的大包,在先前被臉對臉撞破,眼下的尊容是看不成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可憐,畢竟有人陪着他,另一名年輕人被李曄當空甩下,臉撞破了好幾層木板,鼻青臉腫的模樣,看着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李曄讓劉知燕帶人,去把攔路的河匪都綁起來,自個兒來到吳鎮江面前蹲下,後者和兩名年輕人一樣,都對李曄怒目而視,一副兔子急了要咬人的模樣。
“沒有求饒,倒是有幾分骨氣。”李曄拍了拍吳鎮江的臉,露出欣賞的目光。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跟你姓!”吳鎮江梗着脖子大聲道,滿臉你沒有看錯,好漢我就是這麼硬氣的自豪神情。
“要跟我姓可沒那麼容易,我這姓氏尊貴着呢。”李曄不由得笑了笑,眼神變得有些揶揄,“不過,你要是想充好漢,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說着,李曄掏出一柄閃亮的華麗匕首,拇指試了試刀鋒,架到吳鎮江咽喉前,認真道:“實話說,江湖好漢,我還是很敬仰的,我知道,你們寧願死,也不願辱沒威名。你放心,我會給你立塊碑,不會讓你死後沒有名字。”
李曄說話的時候很嚴肅,話說完靈氣就點亮了匕首上的符文。
吳鎮江頓時瞪大了雙眼,奮力向下瞟着發光的匕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偏偏還要保持一副我真的不怕死的神情,嘴裡連忙囂張的叫道:“你要殺我,我不攔你,但你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不出三天,你們所有人,都會給我陪葬!”
“哦?”李曄手上的力道小了兩分。
吳鎮江一看有戲,他覺得自己的話起作用了,李曄分明是忌憚,他趕緊擺出大爺背景深厚,你惹了大爺就死定了的表情,叫囂聲也中氣十足起來:“你雖然修爲很高,但又能高到哪裡去?況且你們只有這麼點人,還想翻了天不成?”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便於以更舒服的姿勢發聲:“實話告訴你,大爺可是齊州吳家的人,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吳家是什麼樣的存在!你敢殺我,我保證你們全都會死得乾乾淨淨,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齊州吳家......”李曄摸着下巴沉吟,轉而看向那兩名年輕人,露出你們的來頭很出乎我意料的表情,“莫非你們也是吳家的人?”
“現在放了我們,乖乖給我們磕頭認錯,還來得及!”臉腫年輕人看到李曄懼怕的神情,頓時趾高氣昂起來,“哼,你小河幫這種小魚小蝦,聽說過齊州吳家的名頭嗎?在濟水下游,所有河幫,都要聽吳家的號令,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誰敢不從,就得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李曄一副你真的嚇到我了的表情,“吳家這麼厲害?齊州難道沒有王法?他們這麼囂張,官府難道不管?”
“官府?”臉腫年輕人有了報復的快感,他揚着下顎冷哼道:“在齊州,吳家就是王法!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天下都亂了,誰家的修士多,誰就是大爺!齊州的官員,敢管吳家?莫說不敢管,吳家皺一下眉頭,他們都要膽戰心驚!”
“這麼厲害?”李曄震驚道。
“哼!現在知道怕了吧!還不快放了我們?如若不然,讓你們全都不得好死!”臉腫年輕人愈發囂張,“帶上你們的財貨,乖乖去吳家負荊請罪,我看你們大當家還有幾分姿色,若是獻給我們家主,讓家主高興了,說不定會放你們一條生路!”
李曄嘖嘖搖頭,站起身來,轉頭對醜夫道:“音像都錄下來了?”
醜夫手裡握着一個留影盤,那是一個法器,注入靈氣催動,可以短時間留下音像,他點頭甕聲道:“都保留下來了。”
李曄點點頭,忽而又笑道:“啓程,齊州吳家!”
醜夫抱拳應諾,下去傳令了。
臉腫年輕人和吳鎮江頓時面露喜色,紛紛叫道:“算你識相,還知道去吳家謝罪,趕快放了我們,好酒好肉招待,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李曄看了他們一眼,招了招手,對過來的護衛下令:“把他們吊在桅杆上,讓沿途的人都好好瞧瞧。咱們去齊州吳家,總不能不給見面禮,這個見面禮應該不錯。”
“你說什麼?!”吳鎮江和兩名年輕人,先是一陣錯愕,半響沒反應過來。
李曄不是被他們嚇到了麼,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趕緊給他們鬆綁,忐忑不安的給他們賠罪,把他們當皇帝一樣供起來嗎,吊到桅杆上是怎麼回事,這待遇完全反了啊。
三人旋即就勃然大怒,紛紛叫罵起來。
“你找死!”
“你這樣做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會被碎屍萬段!”
李曄看着他們,微笑不減,對充當長河幫護衛的青衣衙門修士道:“還有力氣叫罵,看來力氣還剩不少,就這樣綁到桅杆上,估計還有力氣掙扎,要是把桅杆弄斷了怎麼辦?”
“公子的意思是?”
“這不廢話麼,給我打,打到他們沒力氣喊爲止!”
“是!”
一羣人立即捏着拳頭,陰笑的圍了過去。
看到圍攏過來,滿臉不懷好意的護衛,吳鎮江三人驚恐不已,連忙往後縮,只是他們本就重傷在身,又被綁着,還能縮到哪裡去,很快就被護衛們包圍起來,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
開始三人還能叫罵,但換來的卻是更兇狠的照顧,完全是把他們往死裡揍的模樣,漸漸他們就不敢罵了,只剩下哀嚎,護衛們下手知道輕重,他們叫聲大了,就停一會兒,他們不叫了,就猛揍一會兒,這就使得慘叫聲抑揚頓挫,很有節奏。
李曄坐在船頭,怡然自得,旁邊有人給他奉上茶水點心,他接過茶碗飲了一口,點點頭:“好茶。”
劉知燕收拾完了那些嘍囉,過來向李曄覆命:“那些人怎麼辦?還有那些船。”
“都帶上。”李曄淡定道,“都綁在船上,讓沿路的人好好看看。”
劉知燕眼前一亮:“公子這是要向齊州宣示,這些人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現在齊州要換主人!”
李曄笑了笑,不置可否。
誅殺劉行深韓文約的事,已經過去了四年,這四年他也沒閒着,平盧是他選定的基業之地,他早就讓青衣衙門過來,查探過情況,做過了解。
齊州吳家,爲禍州縣,橫行鄉里,恃強凌弱,本就是他要整頓的對象。只是沒想到,這回會碰到依附他們的勢力,在濟水上劫他的道。
“馬上就要進入齊州地界,吳家既然能控制齊州,勢力就不容小覷,要不要通知宋司首和上官將軍,讓她們的人跟緊些?”劉知燕問李曄。
李曄擺了擺手,不以爲然:“跟那麼緊幹什麼,被發現了就不好了。咱們得讓吳家認爲,咱們只是小股江湖勢力,要是讓他察覺到我是李曄,轉而對我恭敬萬分、奉承巴結,那我還怎麼找他的茬?我就是要吳家來找我麻煩,這樣我纔有理由,順理成章把他們拿下。”
劉知燕怔了怔,旋即讚道:“公子英明!”
船隊航行,不能不補給物資,沿途碰到集市和碼頭,李曄就會藉着補給物資的名頭,讓船隊停留個一天半日,然後讓人大搖大擺上岸。
最大的那條船上,吊着吳鎮江和兩名年輕人,看着分外明顯,他們帶着的嘍囉,也都綁在船艙外面,好讓集市和碼頭的人看得清楚。
山茌縣是齊州轄縣,李曄等人進入齊州地界後,要到達齊州州城歷城,就得先經過山茌。在山茌縣碼頭,李曄照例讓船隊停下。他在船頭上,看到碼頭集市頗大,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便讓人抽了吳鎮江等人幾鞭子,讓他們嚎叫起來,吸引衆人注意。
其實不用他這麼做,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船舶、船伕、腳力、商賈、百姓,全都向長河幫船隊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幾十號人被綁着吊着,怎麼看都太壯觀了些,想要不引人注意,根本就不可能,漸漸的,碼頭上圍了很多人,對着船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曄整了整衣襟,在衆人的注目中,面帶微笑施然走下船,去碼頭上找酒肆吃飯,配合着身後船上嘍囉們的慘叫聲,他的模樣顯得分外欠揍。
在李曄大搖大擺招搖過市一般,找酒肆吃飯的時候,碼頭一角,聚集了一大幫漢子,他們看長河幫船隊的模樣,分外冰冷,煞氣騰騰。
很快,一名錦衣中年人,帶着一幫隨從,急匆匆從市集趕來,衆人看到之後,連忙上前見禮。
“張倉曹,我們看清楚了,都是吳鎮江的人,他本人也被吊在桅杆上,還有兩名吳家出來歷練的旁支子弟!”一名黝黑男子,咬牙對錦衣中年人說道,眼中充滿殺氣。
“查清楚了沒有,對方什麼來頭?”錦衣中年人目光陰沉,他是山茌縣倉曹,主管山茌縣碼頭,吳鎮江他是認識的,對方本就是山茌縣人。
“叫什麼小河幫,當家的是個叫作劉小小的女子,實力不俗。”黝黑男子沉聲道。
“小河幫?沒聽說過。”張倉曹皺着眉頭,旋即就冷哼一聲,“管他什麼來頭,敢惹我山茌縣的人,還綁了吳家的人,在齊州境內招搖過市,如此侮辱吳家,這就是找死,現在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
他轉身看向黝黑男子,聲色俱厲:“人到了我們山茌縣,這事咱們必須得管!馬黑子,馬上召集人手,帶上衙役,以擒拿河匪的名義,把他們全都給我拿下!”
“是!”黝黑男子立即抱拳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