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鎮城隍廟後面的破屋中,這時候坐着三個人。
他們當然是麥無銘、姚風婷、地主城隍菩薩紀國勳了。
姚鳳婷生性爽朗,而且又尋親心切,是以最早開口說話的也就是她。
“麥少俠,我們什麼時候趕去黃山?”
“既然有了目標,差就不在一天兩天,我看明天或者後天。”
“兵貴神速,我們何不即時就走?”
“但先得探查一下此地幽冥教分壇的動靜或去向。”
“那現在就去。”
“現在去必定探聽不到什麼結果來。”麥無銘審慎地說:“因爲,時方也要經過磋商,經過安排、是以行動決不會如此之快。”
“你的意思……”
“我看還是留待明日早上。”
“好吧!”
姚鳳婷怏怏地說着。
當晚.麥無銘也不到鎮上投宿旅店,將就地在城隍廟的客房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辰時時分,紀國勳由王家祠堂回來了,才一進門,姚鳳婷又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來了。
“怎麼樣?他們……”
“一禽二獸仍舊呆在王家祠堂,‘秦嶺三蛇’則已經走了。”
“你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究下去的依然是姚風婷。
“去了哪裡,無人知道。”紀國勳望了麥無銘一眼,然後繼續地說:“據說是往西而去。”
“往西而去不正是黃山那個方向?他們一定是回黃山去了。”
姚鳳婷肯定地下了斷語。
紀國勳說:“可能是的。”
麥無銘閒散地安坐一端.未曾發言,因爲姚鳳婷所問的話和他想要知道的並無不同。
如今,姚鳳婷轉移目標了。
她回過頭來,朝向麥無銘說;“麥少俠,現在我們總可以走了吧?”
“唔——”麥無銘略一沉吟,說:“當然可以。”
他看了姚鳳婷一眼,隨即睨向紀國勳又說:“但不知紀城隍是否仍欲羈留此地?”
“屬下行止,全憑特使的指示。”
“在下乃爲紀城隍的安危作打算,海口鎮恐怕已經成了是非之地。”
“一禽二獸,他們倒還不在屬下的眼內。”
“假如幽冥教總壇中又遣一批如‘秦嶺三蛇’之類的人下來呢?”
紀國勳似乎有些戀舊,他說:“特使不是要去黃山找他們嗎?”
“話雖不錯,但是,萬一中途有所耽擱,或者雙方交肩而過呢?”
“那……”
紀國勳語塞了,他果然是無從圓說。
麥無銘說:“反正是地獄門尚未復觀,反正是紀城隍呈報無門,不如偕同我們一起往黃山一行。”
“多謝特使關心。”
“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就啓程。”
他們說走就走,無須交待,也不必僞裝。
“且慢。”
奇了,焦急的人是姚鳳婷,催行的人也是姚鳳婷,而如今,呼暫停的人又是姚風婷。真是女人心,海底針,教人難以捉摸。
麥無銘怔了一怔說:“姚姑娘還有什麼事?”
姚鳳婷不作正面回答,她矜待地、執著地說:“麥少使今年貴庚幾何?”
麥無銘感到困惑不解,但他不能不答,就隨口地說:“在不虛度二十有二。”
“你‘虛’度二十二,我卻‘實’度了二十四。”姚鳳婷狡黠地說:“你且說說看.我們兩個誰的年紀較大?”
麥無銘聰明、沉穩。
但這次他的確是滿頭霧水,對方語出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出這些話來,真猜不透究竟在賣什麼藥?
“當然是姚姑娘比較大。”
“那好,你就叫我一聲大姐怎麼樣?”
“這……”
麥無銘感到有些錯愕,一時未敢貿然作答。
姚鳳婷開朗、爽直.她並不理會.依然快口地說:“你左一個姚姑娘,我右一聲麥少俠,聽來彆扭,叫來拗口,我們何不來個姐弟相稱?”
“可以嗎?”
“倘若麥少俠認爲高攀,那就罷了。”
“哪裡的話?”麥無銘欣然地說:“在下從小孤單,一年前,失散的大哥纔回了家,歸了宗,誠然如此,但仍舊沒有一姐半妹,這樣鳳姐在上,小弟這廂有禮了。”
他立即拱起雙手,恭恭敬敬地揖了下去。
姚鳳婷瞼上的春花開了,瓠犀展了。
她伸出十指纖細玉筍,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說:“銘弟免禮,銘弟免禮……”
接着,熱淚流了,珍珠散了,喉嚨中也有麻癢的感覺。
於是硬嚥着聲音繼續地說:“爲姐……也是上無兄姐,下無弟妹,今日裡纔有了你這位兄弟,我真高興……”
喜怒哀樂愛惡欲,這是高興的淚,喜悅的咽,人的七情之一。
不是嗎?
喜氣在四周漾溢,到處濡染。
紀國勳的臉上、心中,也分享到這一對姐弟的歡欣!
江湖兒女,經常是暗室青無。
而如今,他們又是義結姐弟,當然更沒有什麼男女接受不來之談了。
過了一會。
姚鳳婷探手人懷,霎時摸出一塊巴掌大小,其狀呈圓的玉石來。
這塊玉石色澤潔白,晶瑩剔透。
兩面一正一反,經巧匠之手鐫刻着一隻飛翔中的鳳凰。
活潑*真,真是栩栩如生!
她把這塊玉佩塞入麥無銘的手中,說:“這玉鳳凰乃有一對,原來擬……擬作……咳,不說了,如今就給初見面的兄弟一個見面禮。”
麥無銘聽了心中不由一動,他已經憶悟出這白玉鳳凰原來的用途。
因此慎重地說:“這個禮太重了,大厚了,小弟焉敢收受。”
姚鳳婷粉面一凝說:“怎麼?你是看不起這塊玉佩,還是看不起爲姐。”
“小弟焉敢?”麥無銘俅然地說:“我曾經說過,這個禮太重太厚,又怎會看不起它?至於鳳姐嘛!那更是小弟的榮幸,福份。”
“既然如此,你就必須收下它。”
麥無銘略一沉吟,頓時已有所得,他說:“那小弟暫時的把它收下了,謝謝鳳姐。”
他認了一個誼姐,二十年後,他的兒子沈家瑾也同樣的認了一個誼姐,真是巧合!
麥無銘與姚鳳婷也風塵僕僕地往西而行。
還有紀國勳。
他們走得不疾不徐,四五日下來,已經由浙江進入了安徽境內。
一大中午,來到了一個叫“潛口鎮”的地方。
潛口鎮離黃山不遠,再說得妥切一些,它就是在黃山的山區之內。
地高勢昂,四周都是山岩,到處都是林木。
窄窄的一條街,黃黃的皆是士,真是無風塵三尺,下雨一街泥!
最能引起人們注目的,那該是飄動搖曳的東西了。
就在前面不遠處的一家屋檐下,有一方酒旆在迎風招展着。
“銘弟。”姚鳳婷金蓮微滯,螓首略傾,說:“我們進點飲食怎麼樣?”
“好呀!”麥無銘也回頭向紀國勳說:“紀大哥,你餓了沒有?”
“喔!還好。”
紀國勳笑笑地說着。
三個人依舊方式不變地朝那家酒館走去。
何謂方式?
方式就是一路行來,姚鳳婷總是走在前面,麥無銘居中,紀國勳則殿在後頭。
說是酒館.其實也就是客棧和食堂連貫經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門外掛着酒旆,那隻不過是招攬顧客的一種手法罷了。
果然不錯,店楣間的招牌寫的是“三喜客棧”四個大字。
至於“三喜”的含義,它指的必定是旅店、食堂和酒館!
很遺憾,裡面佈置得卻十分簡陋,而食客也是寥寥無幾,難怪嘛!小地方。
店小二展着笑臉迎了出來,說:“客官,打尖?”
“唔,我們吃飯。”姚鳳婷忽然一頓,又說:“也唱酒。”
“是,是,三位請隨我來。”
店小二領麥無銘他們到一張臨窗的桌子。
然後拉下搭在肩頭上的毛巾,隨意在臺面上抹上一把。
待對方各各落了座,纔開口說:“吃點什麼,喝點對麼?”
姚鳳婷不喝酒,麥無銘也跟酒無緣。
只有紀國勳,紀國勳在平時都會喝上二盅。
但是,現在不行,現在有女賓在座,現在有特使同行,他就有了顧忌,未敢放肆。
因此開口說:“我們還要趕路,不喝酒了。”
麥無銘有些過意不去,他說:“紀大哥.小喝幾盅無礙於事,又何必要這樣苛待自己呢?”
紀國勳認真地說:“不了,我真的不喝。”
在外面,在人前,他們彼此改了口,焉敢再以特使、城隍及屬下相稱?
這樣太過刺耳,太過驚世了!
既然加此,姚鳳婷就叫了幾樣合口的菜餚,隨後四處打量起來了。
那些喝酒吃飯的客人,看衣着,瞧舉止,多半都是生意人。
只有一個,這個人比較顯眼,比較特殊。
她是一位姑娘家。
在這種年頭,單身外出的女人畢竟不多,何況對方又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是以,坐在男客之間,猶如綠葉之與鮮花!
姚鳳婷進門之初,就開始在注意看了。
看這姑娘的年歲,與自己不相上下,發綰絲巾,碎花衣衫,姿色頗個薄。
只是,她臉上籠罩着輕愁薄霧,好像懷着滿腹的心事。
還有、腰袖緊身束腕,繡鞋軟底硬頭,桌子一邊,又放着一柄龍泉寶劍,如此說來,她,她也該是一位江湖人!
客來客往,人出人入,這是常情,無啥稀奇,口渴肚飢的人自然要進來,酒醉飯飽之後不走過待如何?
又有三個人進來了,這三個也有些特別,也顯得與衆不同。
前面那個,年在三十,穿的是一身錦衣,握的也是龍泉寶劍黃臘臘,瘦削削的臉上長滿了長長白白的汗毛。
兩眼深凹,雙耳招風,好一副猴頭老鼠面!
後面二人穿的全是黑衣,手中抱的都是長刀,精壯魁偉,臉無表情,亦步亦趨地緊跟在錦衣身後,機械得猶如木頭人!
麥無銘他們都很敏感。
雖然三個人都不識來者乃何許之人,但前面那人生相怪異,後面兩個衣衫的色澤和形式,則一似幽冥教,也像地獄門中的成員。
店小二略一猶疑,他湊了上去,形態有些畏縮,臉上的笑容也似乎是硬擠出來的。
“客……”
果然,走在前面的錦衣人目中無人,他非但毫不理會,並且還橫起手臂,一把推開了對方的身子。自管自地朝單身姑娘走去。
“甄姑娘,你決定了沒有?”錦衣人在花衫姑娘的身旁站了下來說:“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再過兩天,你老頭子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他這一站定,兩個黑衣大漢也一左一右地停住了腳跟。
花衫姑娘一無表情,也一無動靜,她默默不語,她安坐如故
錦衣人見對方不理不睬,悶聲不響,他生硬地笑了一笑又說:“鴉反哺,羊跪乳,你總不會沒有一點孝心吧?”
花衫姑娘霍地站了起來。
她粉臉緊繃,她秋水帶潮.說:“毛延齡,除了你所提的條件以外,就是做牛做馬,爲奴爲婢,我甄玉珍都答應你!”
麥無銘聽了頓時一動,心中暗想:“原來是他,剛纔自己怎會沒有想到?毛延齡,這綽號‘長毛公子’。他臉上的茸毛不就是特徵?
家學淵源,跟他父親‘湘西殭屍’長毛壽練了一身屍毒陰功,父子二人志同道合,雙雙爲害江湖,荼毒生靈。
自從老的一個長毛壽惡貫滿盈,被繩進了地獄門.列管於第九殿名下,小的一個毛延齡也就消聲匿跡,退絕江湖,時隔數載,今日裡又突然在此地出現?”
忽然,麥無銘心頭又震動了一下,連帶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屍毒掌,屍毒掌,姚鳳婷中的莫非就是屍毒掌?那幽冥教主……”
毛延齡皮笑肉不笑地牽動了一下嘴角.這倒不能怪他.除了皮,除了毛,再也看不出他臉上還長有肉!
“本公子不要你做牛做馬,也不要作爲奴爲婢,我只要你嫁給我做老婆。”
“辦不到!”
花衫姑娘忿憤地又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毛延齡陰陰地說:“難道眼睜睜地有着你父親疸崩而亡,你難道又忍心地看你父親慘死他鄉,你難道……”
“不要說了!”
花衫姑娘慘痛地叫了起來,她捧着螓首的雙手,猛抓着青絲,猛扣着肌膚。
“那你去扶令等出來,在下就在此地替他解毒。”毛延齡說:“或者我到你們住的客房裡去也可以。”
他的語氣顯得暢然,顯得得意,也顯得客氣了。
而甄玉珍卻感到無奈,感到喪氣,她珠淚奪眶而出。
她臉現絕望之色,遲緩地拿起寶劍,乏力地站起身子,艱辛地拖着腳步朝向後面而去。
“嘿嘿嘿……我看你還能堅持到幾時?”
毛延齡又笑了起來,這次他宿願得償,躊躇滿志,是以笑得歡欣.笑得開懷.連森森的牙齒也露了出來。
接着,從袖中抖中一錠五兩重的銀子,“篤!”地一聲丟在桌子上。
然後就在甄玉珍那個座位上坐了下去,又說:“小二,甄老頭父女二人的房飯錢都在這裡了,拿去,順便替我泡一壺茶來!”
“是,是,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店小二收下銀子,然後打躬作揖地走了。
店家心寒,食客膽小,誰也沒有出聲,誰也未敢過問,包括麥無銘三個人在內。
其實,姚風婷幾次想站起來干預,卻都被麥無銘的目光給攔住了、阻止了。
她自忖該是時機未到,因此也就隱忍抑制着了。
過不多久,甄玉珍已經攙扶着一個年逾“耳順”的老人出來了。
但是,這個老人一進入食堂,立即推開了他的女兒,朝向毛延齡衝丁過去!
“賊子,老夫與你拼了!”
“爹!身子要緊,性命要緊……”甄玉珍哭喊着追了上去,說:“你就當沒有生我這個女兒吧!嗚……”
毛延齡的身子果然落,未見他有何作勢,人已像河蝦一般地彈了出去。
然後面對着那個老人說:“甄老頭,你死在眼前,怎麼還不知進退,不知好歹?”
“老夫就是死了,也不受你的威脅!”姓甄的老人咬牙切齒地說:“你別想我的女兒會嫁給你!”
“好,你既然想死,本公子就成全你。”
甄姓老者雖然身帶劍傷,但他奮起餘力,揮舞以掌,一鼓作氣地攻了過去。
毛延齡照樣雙掌交錯,兩個人遂打在一起了。
事已至此,甄玉珍也就出手了。
她反手拉出背上的寶劍,略一搖曳,掩護着乃父,劍尖直指毛延齡的心胸!
但是,她一出手,兩個黑衣大漢長刀一擺,中途已把她給攬了下來。
這就熱鬧了.桌子在翻,凳子在倒,碗筷杯盤“乒乒乓兵”地摔滿一地。
怕事的食客評始溜了,膽寒的店象也在躲了。
只有麥無銘三人,仍舊不稍猶豫地安坐在原處,觀望着,注意着事情的發展。
甄姓名老的身手,似乎不如毛延用來得快健,來得銳利,這或許是他體有傷痛之故吧?因此三五個回合一過,只見招架的多還手的少。
甄玉珍的劍術卻在兩個黑衣大漢之上。
可惜她心有旁鶩、眼有所顧,以致意志無法集中,予對方有援手的機會、喘息的機會。
又勉力地拖過了幾招。
甄姓老者的額頭已經冒汗了,腳下也在散亂了。
還有,招式遲鈍,出手乏力……
而毛延齡呢?
他的臉色轉獰了,手掌發青了。
接着,猝然竄起,一掌抽出,口中狂妄地說:“甄老頭,你的時辰到,就瞑目息吧!”
甄姓老者見了悚然而驚,但是,他想退退之不及。
甄玉珍見了也悚然而驚,但是,她想救救之不及。
曾國勳曾經動了一下,那也只是本能的動了一下而已。
因爲,他自思功力不足,縱然過去了,必定難奏其效。
姚鳳婷已經掠了出去。
奈何她同甄玉珍的情形並無兩樣,鞭不夠長,手撩不到,也在嘆學到用時方恨少。
只有麥無銘,麥無銘在毛延齡變手的時候就有了警覺,有了防犯,待對方胳膊擡起,他已如飛矢一般直射而出。
待對方蓄勢拍下,他即像閃電似地拂動衣袖,乾脆脆利落,輕靈快速,彷彿刀切豆腐,一分爲二.剁下雙光。
甄姓老者立腳不住,頓時“蹬蹬蹬”地倒退了好幾步。
毛延齡還能倖免得了嗎?
更是首當其衝,因爲,他存心要把姓甄的老者置之於死地,以故施上了十成的毒功,再輔以八成的力量。
有道是“打得重.彈得高。”右掌猶如印上了鋼板,拍着了藤牌,不但是暴退連連,手掌也腫得像一個饅頭!
震驚了,全都震驚了!
包括着幾個店家在內。
甄玉珍趁機停下了手,她撇下兩個黑衣大漢,立即橫身扶住了她的父親。
毛延齡在進門之初,並非沒有注意酒館中的客人。
只是他在夜郎自大,只是他狂妄倨傲,總以爲食客何足爲慮。
就算對方有武林中的人在內,他也一不在乎,二無顧忌。
如今事出突然,不由瞪起了眼睛,緊捧着手腕,滿懷怔忡地說:“你……你竟然管起本公子的閒事來了?”
“有何不可?”麥無銘淡淡地說:“不平之事,人人得管。”
“這一管後果大了。”毛延齡眼中有着疑慮,心頭有引起納悶,他審慎地說:“你落碼頭可曾打聽打聽?”
“只要是道義所驅.縱然濺血殺身,又焉能惜命畏縮?”
麥無銘說得鏗鏘,說得激昂。
毛延齡的聲音也壯了起來,他盛氣地說:“那你可知道本公幹是誰嗎?”
“臉上的長毛.不正是閣下的招牌?”
此語一出,又打亂了毛延齡的心湖。
他本以爲這個白衫年輕人或許是僥倖碰巧,衣袖剛好撞上了自己的手掌,而且又初出茅蘆,閱歷欠豐,尚識不得自己乃何許之人?
因此.擬亮亮名號.地使對方能聞警而收手,知難而退走。
誰知一探之下,年輕人竟然早已知曉卻仍敢伸手,那至少是有些來歷了。
他見自身的威望失靈,又以目前的勢力來恫嚇了,說:“那你只可知本公於現在的身份和來處?”
“無非是集羣結堂,幹些危害江湖,暴虐黎民的勾當而已。”
毛延齡如今是捉摸不定,他唯有耐心地說:“他可曾聽說過幽冥教?”
“當然,我們找的就是這個幽冥教。”
毛延齡虛心地說:“你們要依附它、參加它?”
“剛巧相反,麥某人要消除它,要殲滅它!”
成語中有一日三驚這句話,毛延齡今日算是體會到了。
他聽了又震驚於心,老鼠眼一陣閃爍,說:“你說你姓麥?”
“不錯。”
“麥小云!”
“長毛公子”不自禁地喊了起來。
麥大銘只是含蓄地笑笑,反正他們兄弟二人也用慣了這個名字。
“好,那本公子就在天都峰恭候大駕。”毛延齡趁機打了退堂鼓,色厲內荏地說:“走,我們回去!”
來時氣焰熏天,真不可一世,去時虎視眈眈,卻脅肩裹足。
毛延齡腳步一動,甄玉珍的臉上不喜反憂,她囁嚅了一會,最後還是開口說話了。
“毛延齡,你把藥留下來。”
毛延齡略一回顧,嘴角微擻地說:“甄老頭自欲找死,還要藥幹什麼?”
姚鳳婷身形一動,立即攔住了毛延齡的去路,說:“把藥留下來!”
毛延齡凝目姚鳳婷一陣打量,然後說:“姑娘又是何許之人?”
“本姑娘姚鳳婷。”
“姚鳳婷?”毛延齡搖了搖猴頭,輕蔑地說:“沒聽說過。”
“以後你就會聽到了。”
“哼!”
毛延齡不屑一顧,他又啓步走了。
“站住!”姚鳳婷凝聲地說:“我說過把藥留下來!”
毛延齡站是站住廠,但卻冷冷地一笑,說:“除了麥小云,憑你這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恐怕還攔不下本公子的去路!”
“那你就試試看!”
姚風婷似乎被對方輕蔑的語言,狂妄的舉動給激怒了。
她纖手一劃,一式“分花指柳”就舉掌拍了過去!
果然,盛名之下,少有虛士,只見毛延齡腳步一錯,擡臂立刻即回上了一掌。
麥無銘提警告了,他說:“姐,你可要注意,對方的指掌含有毒素。”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姚鳳婷一聽驚心了。
她頓時改招換式,一個”燕回鶯轉”,巧妙地又遞出了一掌,
“銘弟,他莫非就是那……”
“應該不是。”麥正銘審慎地說:“不過.他們二人必還有所關連,有所牽纏。”
姚鳳婷瞭然了。
她說:“好,既然找不到大的,先拿小的出出氣也無不可。”
兩個人一問一答,打起了啞謎,旁人任誰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指的又是什麼?
若硬說尚有第三者或者第四者知道,那該是一個叫“大牛”的人,以及姚鳳婷口中所說的那個“大的”的人了。
毛延齡一動手,兩個黑衣大漢焉敢閒着,也雙雙地動手了!
兩個黑衣大漢一動手,紀國勳不冉猶豫了。
架式一拉,頓時把那兩個人給圈了過來。
一經交接,毛延齡立即驚覺了。
想不到這個女子雖然未曾聞名,但身手卻是不弱。
他的右手受傷,而對方又有了防犯,處處迴避着自己之掌。
因此,也以有退求其次,抽出了寶劍.以兵刃利器相向了。
姚鳳婷經過了幾次打鬥砥礪,經驗增加了,招式純熟了。
在體力方面也陡長了不少,能夠前後貫連,隨機應變,也能持久敵衆,是以對方雖系魔中人物,但戰來卻也得心應手。
長刀能助本身成勢,也可能要對方性命,但是,它在黑衣大漢的手中似乎起了了多大的作用,真是糟蹋了。
反觀紀國勳,他靈若狐,滑如魚,在長刀中閃來閃去,穿進穿出,覷機地拳敲掌劈,奈何黑衣人皮粗肉厚,一時之間也收不了功。
另一頭的情形也如同一轍,毛延齡練的是掌是指,由於他的右手受了傷,就不得不捨長而避短。
這樣一來,顯得拘束侷促,顯得手遲腳鈍,因此,十幾招過,就被對方一掌拍上了肩頭。
連帶的人,人跟蹌了,劍掉落了。
這裡結束了,那邊也歇手了。
兩個黑衣大漢見狀立即退到毛延齡的身旁,說裡護衛,無寧說是藉機脫去桎梏,可以少挨人家幾掌啊!
“把藥留下來!”
這仍舊是姚鳳婷櫻口中吐出來的聲音,它雖然嚴厲.但聽起來還是悅耳動聽。
毛延齡不以爲自己敵不過姚鳳婷,可是,對方畢竟尚有一個強勁的生力軍按兵未動,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頓時摸出了一個小瓷瓶,隨意丟在臨近的一張桌子上,但到底心有未甘,是以也順便地留下了話語。
“藥在這裡,不過,希望你也能去天都峰走走。”
“不管天都峰是刀山劍嶺,也無論天都峰是龍潭虎穴,姑娘照樣地都要闖它的關。”
“好,有你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那冉見了。”
毛延齡彎身撿起了寶劍,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甄姓老者立即雙拳抱胸,銘感地說:“多謝麥少俠,多謝姚姑娘和這位壯士。”
“甄老英雄客氣了。”麥無銘遜挹地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原是我武林中人信守的法則。”
“麥少俠認識老朽?”
“晚攀緣淺,那只是昔才聽到兩造的作謂。”
“老朽甄宗威。”甄宗威卻豪放地說:“卻有幸在這偏僻的小村中荊識了麥少俠。”
紀國勳就近拿起藥瓶送交給甄宗威。
甄宗威又繼續地說:“喔!謝謝,請教壯土貴姓?”
“晚輩紀國勳,乃是麥少俠的……的……”
紀國勳實在找不到適當的下文,他只有雙眼望着麥無銘求助了。
麥無銘又何嘗不一樣?
因此,他顧而言他地說:“甄老英雄的身上,莫非是中了‘長毛公子’的毒掌?”
“老朽慚愧。”
甄宗威略略扳開衣領,只見他鎖骨下方,天突穴旁,有三顆黃豆般大的血口。
血不外流,也不結痂,其四周各浮起了圈黑環,顯然是遭到指甲所戳。
他一臉赧然,隨後又說:“奈何功淺力短,技拙藝薄,遂爲對方所趁……”
麥無銘接口說:“那甄老英雄中的該是屍毒掌,喔!是屍毒指了?”
毛延齡的功力,差了乃父好一大截,“湘西殭屍”毛長壽技精藝絕,他只要一掌拍出,不必着膚,隔層衣衫也能將毒氣注入對方的體內。
姚鳳婷不就是一例?
毛延齡則不成,他必須使敵人先負了創,才能將毒素由傷口中導人。
因此,用的乃是手指,乃是甲爪,他甲瓜都有半寸之長!
“不錯,事情是這樣的……”
姚鳳婷吐出了-口氣,他說:“我還以爲甄老英雄得了什麼奇難雜症,非要仙丹靈藥來醫不可。
若只是小小毒掌毒指,要這撈什子的藥幹什麼?只要我銘弟一伸手,屍毒立時就能*出體外……”
麥無銘聽了卻訕訕地說:“鳳姐,你不要把小弟說得那麼神好不好?”
“我說的是真的嘛!”姚鳳婷睜着美目,認真地說;“不然,爲姐的現在哪裡還有命在?”
甄玉珍不由興致來了。
她橫眸瞄了麥無銘一眼,然後挨近了姚鳳蟀的身旁說:“姚姐姐,難道你也曾經被毛延齡……”
“哼!憑毛延齡呀!他還不夠格!”
姚鳳婷遂將當時她受傷的經過說了一遍。
“鳳姐,你別再說了。”麥無銘說;“可別耽誤甄老英雄醫治指傷的時候啊!”
甄玉珍一臉喜容地說:“那就委屈三位到我們的客房中坐坐吧!”
“好,走!”
姚鳳婷和甄玉珍一見如故,她們手挽着手,甄玉珍竟然連她的老爸爸也不管了。
紀國勳識禮,他跨上一步,舉手想去攙扶甄宗威。
甄宗威卻朝着對方笑笑,開懷地說:“多謝紀壯士,不過,這幾步路老朽還是走得動。”
麥無銘環首向四周看了一眼,隨即摸出一錠二十兩重的紋銀。
丟在桌上說:“店家,這錠銀子除了我們的飲食費,餘下的就算賠償寶號的損失……”
“呃!”店小二頓時快步地趨了過來,說:“謝謝公子,但粗桌毛凳卻要不了這許多……”
“那多的就賞給你了。”
“謝謝,謝謝。”
店小二捧着銀子,歡天喜地的跑向櫃檯而去了。
甄宗威的心頭感到不安。
他誠惶誠恐地說:“承蒙麥少俠賜予援手,老朽已經是五內俱銘,怎麼還要叫你破費?這實在太……”
“錢財乃身外之物,甄老英雄又何必爲區區小數而掛齒?”
房間中,甄玉珍忙碌了。
她準備着熱水.準備着毛巾,然後一手端着茶杯,於提着瓷瓶,服侍她父親將藥吞了下去。
但是,可能是藥物運行緩慢,卻久久不見動靜。
“爹,你感到怎麼樣?”
甄宗威卻生硬地笑笑,說:“不怎麼樣,只是創口上有點麻癢而已。”
姚鳳婷不耐了,她說:“銘弟,還是再勞煩你吧!”
麥無銘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
但他卻假裝胡羊,故意反問地說:“勞煩我什麼?”
“勞煩你幫甄老英雄催一催呀!”
既然說破了,麥無銘又焉能再裝下去?
他擡起右臂,張開手掌,隨意地搭上了甄宗威肩後靈臺穴的旁邊。
這一搭,功立顯,甄宗威的身體陡然一顫,他感覺到一股炙熱,像蛇一般地竄進了體內。接着,血口冒水了,起先是黑的,繼之是褐的,再後來是無色,然後,殷殷鮮血晶瑩地外溢。
甄宗威眼波閃爍,容光煥發,他緊緊地凝視麥無路好一會,激動地說:“麥少俠,大恩不言謝了。”
“這乃是藥石之功。”麥無銘謙虛地說:“甄老英雄言重了。”
“旁人或許不和,但老朽乃系身受,焉會錯得?”
麥無銘微笑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