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火鬣的執念

南浙城裡,風火帶去的戰士們仍在尋找着北冥之戒的蹤影,此時不知誰高喊了一聲。

“快往南浙宮的方向看!”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南浙宮上黑雲壓頂。再仔細看看,才發現那原來並不是什麼黑雲,而是無數的烏鴉連成一片在空中盤旋。

戰士們知道宮殿中必定有不尋常的事發生,因爲心繫風火的安危,於是他們都聚集到南浙宮殿正門前。南浙宮殿大門緊閉,儘管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將它打開,而在空中盤旋的那些烏鴉則會攻擊每一個企圖飛身進入宮中庭院的戰士。

宮殿內外的世界就這樣被隔絕了,所以風火也註定了要孤軍奮戰。他和火鬣已是多年未見,彼此的樣子早就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他從不記得火鬣的臉是這樣的猙獰而醜陋,或許應了那句相由心生吧,他的面孔已經因爲執念而扭曲變形,再沒了生前的英明神武。

在妖界兩強相爭,往往是先鬥氣再鬥法。屬於風火和火鬣的兩股妖力從剛纔起就在源源不斷地釋放開來,很快火焰一般的妖力氣旋已充盈在整個大殿內。他們二人好像都不急於率先發起攻勢,而是以目光鬥狠,因爲當對手和自己過於相似時,冒然出招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綻。

火鬣對風火的性格再瞭解不過,他篤定風火會很快厭倦這種僵持的局面。果然風火的視線在一瞬間失去了先前的鋒利,額頭也冒出了幾滴虛汗,火鬣知道發動進攻的時機已經到來,他用力一個跨步竄到風火跟前,右手順勢一斧頭揮下去。

風火忙以左手火鉞抵擋,雖稍顯吃力但仍勉強頂住這次攻擊,還未及喘息,火鬣左手的大斧就已砍來。風火快速彈開抵在左邊火鉞上的那把斧頭,一個轉身閃到火鬣一側,並快速將右手上的風鉞揮向對手。這一下雖然命中,但因爲力量不夠集中,所以並未對已成爲亡靈的火鬣造成什麼傷害。

火鬣也是第一次領教風火的身手,在風火還未出現之前,他的力量曾在豹妖中稱霸一時,但後來族中卻出現了更爲年輕的戰士風火。年輕的風火和他相比最大的優勢是他的無所顧慮,他就如一團熊熊烈焰,每一次戰鬥都像是要與敵人一同燃燒殆盡,令族中上下都感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如果說在世時,火鬣會因爲各種原因而畏首畏尾,留有餘地,那麼現在的他纔算是真正的自由了。他的回憶在生命終結的那一刻被驟然切斷,那一天他在藏寶閣中,仍然能聽到外面他僅剩的幾個手下與一擁而入的食喪鬼做着最後抵抗的聲音,那種悲鳴和哀嚎令他絕望。當他終於明白南浙已再無回天之力時,他選擇了舉刀自我了斷來逃避現實。

倒地後,他看着身邊的金銀珠寶,心想他傾盡一生所得來的一切原來到最後卻無法帶走,他伸出左手舉向天空,小指上的北冥之戒成爲他眼中最後的畫面。他本以爲自己將永遠沉溺在無盡的黑暗裡,再無法看到他最愛的金色,誰知耳邊竟響起了一個鬼魅的聲音。

“什麼纔是你夢寐以求的?什麼又是你放不下的呢?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希望能重生還是擁有比你生前所擁有得更多的黃金?”

“黃金!”火鬣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吧,既然你有這樣的執念,那麼我就成全你,但你也會因此付出代價!”

隨着那個聲音的消失,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由黑暗中拖出來,再一次回到光明的世界,而他卻已成爲了名副其實的亡靈,他就醒在自己生前的藏金閣中,可這裡已經變得空空如也。

“是誰拿走了我的黃金?!”他不知道亡靈竟也會有如此怒火中燒的感覺,向着空氣大喊大叫。

“風火和他的新主人妖王狐歐陽小冷。”那鬼魅的聲音再次出現答道。

“你是誰?”火鬣四下看去,卻不見那聲音的主人。

“我就是曾帶給你無盡財富的北冥之戒啊!”

“你在哪?”

火鬣一面問着一面慌忙地向自己左手小指望去,卻發現北冥之戒仍戴在自己手上。時至今日,沒有拋棄他的就只剩下這枚他曾鍾愛的戒指,現在看來這枚戒指還果然具有某種力量。

那北冥之戒閃爍着玫瑰色的光芒,繼續說:“想奪回屬於你的黃金,你就必須要完成一項任務!”

“是什麼?”

“妖王狐或是他的手下很可能會再次回到這裡,並將我摧毀,而你要做的就是在這座宮殿中死守住我。只要你能順利撐到一個特定的時間,那麼你不但將拿回他們從你這裡奪走的金銀珠寶,還將得到整個妖界甚至人間的更多財富!”

“好!”

火鬣生前雖對財富有着無盡的追求,但卻從未想過背叛妖王狐和王城,但現在的他已經截然不同,他只不過是執念所拼湊成的亡靈,而他的執念只有一個,就是擁有更多的黃金。

還有什麼會比金子更美好呢?它們那耀眼的光芒比星辰璀璨,比美色更撩人心絃,它們碰撞出的聲音比夜鶯更清脆。在無盡的時空中,只有它們纔是永恆不變的。

果然像北冥之戒所說的那樣,風火出現在了這裡。他爲尋找戒指而來,而他的目的正是想要將它摧毀,他必須阻止他。

他和風火的較量進入白熱化的階段,由於不受肉體的限制,他的動作顯得更加輕盈。豹妖最大的優勢便是驚人的速度,他和風火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頻率過招,在大殿中如同兩道疾馳的閃電。

可風火的體力必定比不上不知疲憊的亡靈火鬣,如此高頻率的打鬥讓他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揮動雙鉞的手臂也有些不聽使喚。但他卻不能放棄,因爲若是泄了這口氣,他就將一敗塗地。火鬣抓住了他此刻顯現出的疲軟,開始把攻擊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倍,並且出斧時更加用力。而風火的體力也終於達到了極限,腳下一軟就單膝跪在地上。

火鬣果然是要取他性命的,他掄起兩把巨斧就想趁此結果了風火。風火明白這不是他該聽天由命的時刻,因他對歐陽小冷和歐陽紅葉的承諾還未實現。他也曾軟弱和迷茫過,但他的大去之期絕不是現在。

他大喝一聲,在火鬣的巨斧就要砍到他頸部的一刻,以破釜沉舟之勢,先是將頭一底,又以一個前滾來到火鬣的後面。他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的機會,於是集中起全部的妖力,揮手就是一鉞。

這股力量令火鬣始料未及,他只感到自己的亡靈之體突然就快被震得四分五裂。難道他又要失去自己唯一的機會嗎?他不甘心,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能達成與北冥之戒的約定,然後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所以他絕不能這樣消亡。

他凝神聚氣將自己即將散開的靈魂又彙集起來,同時向北冥之戒吶喊:“我需要力量!”

那魔戒果然迴應了他,在收回自己亡靈之軀的同時,他竟掌握了一種新的絕技,就是創造出無數個自己的幻影,每一個都手舉雙斧,並且每一個都能受他的控制發出招式。

風火被無數個亡靈幻影而包圍其中,轉了一圈也分不出哪一個纔是真正的火鬣,被那些幻影圍繞着不斷旋轉,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有些頭暈目眩。

“我們同是豹妖,你不該與我爲敵!既然你選擇了和我對立,那麼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了!”那無數的幻影發出的聲音虛虛實實地交織在一起。

“過去你雖沉迷於財富,卻仍保有我們豹妖的尊嚴!看看現在的你,爲了生前的執念竟然淪爲一枚戒指的奴隸,你已經不配稱自己爲豹妖了,你只不過是一具醜陋的亡靈!我風火今天就要替豹妖一族清理門戶!””風火毫不示弱地迴應道。

他朝着一個亡靈幻影攻去,那幻影擡起手中的巨斧還擊,風火發現這幻影的攻擊不但是真實的,而且較火鬣的力量似乎也不差分毫。他又試着攻向另一個幻影,結果仍是如此。他心想這下可不妙,一個火鬣已是難以對付,更何況是這麼多個和他一摸一樣的傢伙。

可火鬣纔不會給他猶豫不決的時間,他那無數個幻影同時向風火攻去。風火哪裡招架得住,才擋過正面襲來的攻擊,左邊就被砍傷,剛想閃到右面,背上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只短短的時間他就已遍體鱗傷。他知道若再被圍攻下去必定會徹底失敗,於是一鼓作氣躍向空中,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亡靈的包圍圈。

他問自己難道他風火還是終究逃不過這一劫嗎?在面對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時,他也曾勝出過啊,那時的他是怎樣做到的呢?身體上的疼痛使他的思維更爲清晰起來。

年少時,他曾不自量力地挑戰過當時叱吒妖界的大妖怪猛獁,那怪物體型碩大,刀槍不入,且力量驚人。風火的攻擊對他來說就像是撓癢癢,不論他怎樣出招,他都紋絲不動,穩如泰山。他的體力當時也是很快就被消失殆盡,還不時被猛獁甩動的象牙所刺傷,他幾度陷入絕望,認爲像其他挑戰者那樣被猛獁以巨牙頂穿腹部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小子是必死無疑了!”

“唉,可惜可惜呀!我明明還看好他!”

“是啊,猛獁果真是最強大的!”

……

那些圍在周圍看熱鬧的妖怪們都在紛紛議論着,而他們的話無疑只會讓風火更加灰心喪氣。

“我喜歡那小子的眼神,明明對手比自己強大得多,但他挑戰他時卻沒有一絲懦弱!別丟了你的眼神!”一個聲音向他大喊道。

“眼神?真是不明所以!決鬥跟眼神有什麼關係?”

“就是,聽我的吧,小兄弟,趕緊跪地求饒吧,好歹保住性命啊!”

其他的人顯然不同意那個聲音的說法,可風火卻笑了。對啊,自己明明就知道實力不及對手,也早就下定了決心放手一搏,以死相拼,可現在自己又是在懼怕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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