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衣早已料到,她會誣陷自己推她入碧池。
唐若宣扭頭怒吼:“賤人,你心如蛇蠍,把染兒推入碧池,我絕不會饒你!”
說罷,他抱起月冰染,大步流星地回寢房。
月輕衣信步往回走,心裡已有計較。
剛回到客房,她就得到傳話,長公主讓她去一趟正廳。
踏入裝飾豪奢的正廳,她看見唐若宣飽含怒火的目光如箭一般射過來。
而廳裡多了一個外人:北影寒。
冤家真是路窄呀。
北影寒站在那兒,矜貴無匹,氣場強大不輸出身皇家的長公主,邪魅妖冶的俊顏似一尊極品玉雕,美得令人屏息;可是,他那雙鳳眸邪邪地飛拔而起,看着光華瀲灩,裡面卻浮動着幽暗的寒戾,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
月輕衣卻是完全不怕的,這個小肚雞腸的賤男來長公主府做什麼?
“月姑娘,你姐姐落水,是你推她落水的?”長公主漫不經心地問,語調卻暗含機鋒。
“長公主明鑑,我沒有推姐姐落水。”月輕衣嚴詞否認控罪。
“娘,不是她還有誰?總不會是染兒自己跳入池裡吧。”唐若宣的怒火直線飆升。
“郡王,這世間,無奇不有。”她脣角微勾,似在嘲諷他的見識淺薄。
“倘若是月大小姐自己跳入池裡,用意何在?”
北影寒玩味地看她,這醜女人居然頗有見地,氣度不讓一向強勢的長公主,還真令人刮目相看。
月輕衣不語,長公主也不出聲,神色淡漠,唐若宣轉念一想,難道染兒想嫁禍給醜八怪?
可是,染兒一向端莊嫺雅、心地善良,怎麼會做這種事?一定是醜八怪推染兒落水的!
“無論如何,這件事發生在府裡,娘一向治家嚴苛,不能縱容姑息!”
“兩位月姑娘不是咱門府裡的人,本宮怎好處置她們?要處置也是月大人來處置。”長公主高深莫測地看向北影寒,“大都督以爲如何?”
“下官不敢妄言。”北影寒冷沉道,“陛下言道,先皇敬重月太傅,月老夫人疼愛月家幺女,這樁婚事既是兩家長輩定下的,就不能輕易更改。”
“什麼?陛下當真這麼說?”
唐若宣崩潰地叫起來,本以爲過陣子就能解除他與醜八怪的婚約,卻沒想到陛下會派北影寒來傳達旨意。這下完了,他一定要娶這個醜八怪嗎?
月輕衣的心裡也起了波瀾,小臉冷冷,女皇陛下沒事管她的婚事做什麼?
有了旨意,想要解除婚約就難了。
北影寒眼底幽沉的暗瀾涌動起來,“郡王,長公主不好插手這件事,不過請京兆尹來查辦。”
聞言,唐若宣眉色一喜,眸光森厲,“對!我派人去請京兆尹。”
月輕衣惱恨地磨牙,賤男是故意的!這麼睚眥必報、小肚雞腸,讓她恨不得咬他一口。
“若我想謀害姐姐,爲什麼要在長公主府,還要當着郡王的面?這不是害人終害己麼?”
她烏光閃閃的瞳眸幽瀾迭起,冷意逼人。
唐若宣的眼裡佈滿了怒氣與戾氣,“人在氣頭上,什麼都做得出來。你謀害染兒,心如蛇蠍,我一定會讓你自食惡果!”
月輕衣眸光冷冽如冰,卻竟然笑了,“那郡王是想把你與姐姐有一腿的私情宣之於衆麼?嗯,請京兆尹大人查清真相也好,屆時我謀害嫡姐的前因後果都會牽扯出來,想來京城裡的老百姓很想知道那日月家姐妹上錯花轎的鬧劇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北影寒薄脣輕勾,不得不讚賞,她這化解危機的本事,還算差強人意。
“你……”唐若宣的眸光瞬間變得陰鷙兇狠,“你好惡毒的心!你存心毀了染兒是不是?”
“郡王好好考慮吧。”她徐徐道,有恃無恐。
“賤人!你休想我會娶你!這輩子我只會娶染兒!”唐若宣氣得快跳腳了。
長公主威嚴的聲音響起,“宣兒,大局爲重。月家大小姐落水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不許再提。”
“娘,孩兒絕不會娶這個醜八怪!”
唐若宣恨不得剜出月輕衣的心,怒火中燒地奔出去。
月輕衣告退,轉身離去的時候思忖着,賤男來此,是傳達女皇陛下的旨意?
而長公主不追究月冰染落水這件事,想必是因爲榮蘭郡主的那張臉還要依靠自己吧。
長公主嘆氣,對北影寒道:“犬子頑劣,讓大都督見笑了。現下已是午膳時辰,若大都督不嫌棄,便賞臉在府裡用膳吧。”
北影寒沒想到自己會留下來用膳,想了想,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
膳廳寬敞奢華,一張寬大的矮案,五人圍坐着還是有點寬鬆。
月冰染的小臉有點蒼白,禮數卻非常周到,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不過月輕衣也不錯,沒有丟人。
月冰染心裡惱恨,這招苦肉計竟然沒讓那小賤人受到丁點兒懲處。長公主爲何維護那小賤人?莫非是因爲,長公主緊張榮蘭郡主的臉面問題,才暫時對那小賤人寬容?
這麼五個人坐在一起用膳,氣氛還真是詭異。
“大都督,膳食簡陋,別客氣。”長公主熱情地招呼。
“長公主客氣了。”北影寒略略點頭。
不能爲心愛的女子討回一個公道,唐若宣鬱悶得快吐血了,還要和醜八怪同案進膳,並且只能把怒火硬生生地壓下去,這頓膳食吃得太憋屈了。
月冰染見他只顧扒飯,悄然拉拉他的廣袂,以眼神寬慰他,讓他不要再生氣。
她一邊進食一邊悄悄地觀察傳說中的風雲騎大都督,以往,她只遠遠地見過他,也知道他俊美無儔,卻還是被他的容顏震驚了。他的俊美與氣度,比之榮安郡王,高了不止兩個檔次好嗎?
很少有人能把俊美、邪魅與尊貴等幾種特質完美地融合在一張臉上,他卻可以。那雙邪魅的鳳眸勾去了人的心魂,又尊貴無匹,好似他天生就是站在宮闕之巔、睥睨衆生的王者,受人敬仰叩拜。
不過,北影寒不近女色人所共知。傳聞,他厭憎女人到了令人髮指的境地:
府裡有侍婢碰到他的衣袖,他砍斷她的手臂;
有五品官的千金青絲飄到他臉上,他一掌襲去,瞬間剃光了她的三千青絲,令她變成尼姑;
有豪富之女撲向他,他一掌拍飛她,她貼在牆上,接着掉下來,臟腑俱碎,噴出幾口老血。
因此,雖然北影寒深受女皇陛下器重,權勢驚天,氣度卓然,是不少名門閨秀的春閨夢裡人。不過,因爲這些傳聞,令所有名門閨秀再不敢對他有所肖想,甚至躲得遠遠的。
爲何他這般厭憎女子呢?或者他只是沒遇到真正喜歡的女子?怎樣才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月冰染在心裡感嘆,倘若唐若宣的本事有北影寒的一半就好了。
月輕衣察覺到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北影寒,莫非她見異思遷了?
“大都督,女皇陛下在鳳儀神宮避暑,還好嗎?”長公主含笑問道。
“陛下一切都好。”北影寒的嗓音沉厚又充滿了磁性。
月輕衣舀了一小碗濃湯,端到他面前。
然而,他正伸臂去夾菜,就這樣撞到了,一碗濃湯悉數潑在他身上,絳紅衣袍都溼了。
他嘴角一抽,俊臉頓時黑如鍋底。
這個突發的變故,讓衆人都驚了。
“啊,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對不起,大都督。”月輕衣驚慌地道歉,拿着帕子手忙腳亂地爲他擦拭,“大都督,我只想爲你端一碗濃湯。”
“怎麼這麼不小心?”長公主不悅地蹙眉,本來這次想好好拉攏他,這下好了,都被她破壞了。
“我不是故意的……長公主,是我的錯。”月輕衣委屈地站着,低垂着頭。
“罷了。長公主,下官還有要事,先行回衙門。”
原本,北影寒與醜女人坐得近,就已經覺得夠倒黴了,又被她潑了一身的湯水,他哪裡還有用膳的心情?這醜女人,他還沒跟她算賬呢,她就來禍害自己。
長公主連忙道:“你這樣出去,有損威嚴,不如這樣,你和宣兒的身量差不太多,不如先換上宣兒的衣袍,回衙門再更衣。”
確實,這麼一身濃湯,出去了就太丟人了。
他只好依了長公主的提議,去客房更衣。
月輕衣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丫頭,心甘情願地受罰,“長公主,不如我去外頭候着,我把大都督的衣袍洗了再送還給他,算是贖罪。”
長公主正是懊惱的時候,不想看見她,就讓她去了。
月冰染眉心微顰,凝眸沉思。
這小賤人是故意的嗎?
月輕衣站在客房的廊下等候,眉眼彎彎,收不住脣角的微笑。
房裡,北影寒換上外袍,卻忽然覺得,前胸、大腿好癢,越來越癢……怎麼會這樣?
他的劍眉狠狠地擰着,眼裡的精光猶如凌厲的劍光,觸之即死。
一定是那個醜女人搞的鬼!
“本座要月姑娘進來伺候!”他揚聲道。
外頭的幾個丫鬟面面相覷,然後催促月輕衣快進去伺候。
月輕衣推門而入,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她看見,北影寒的俊容冰寒如極地冰川,外袍還沒繫好,手抓着身上某處,似乎癢得厲害。
“大都督有什麼吩咐?”她心裡暗笑,面上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