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就立即滾。”
他的聲音清逸淡漠,似一股秋冬交替之時的風,冷得率性,寒得無情。
月輕衣費了好大勁才爬起身,不過並沒有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他。
月冰煙惱恨不已,今日竟然殺不了這小賤人,太可恨了!這男子的武功比自己高強不少,眼下她只能暫時先離開。離開之際,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月輕衣費力地走了兩步,這纔看見他,驚喜地笑起來,“是你,玄公子。”
玄公子走到她面前,溫和道:“你內力耗盡,受了內傷,不仔細調養,會有麻煩。”
“方纔是你救我的?”她咳了兩聲,牽動臟腑,疼得厲害。
“嗯。”他淡淡道,扶她坐下來,“我給你療傷。”
“你內力深厚?”
其實,之前月輕衣早就瞧出他身懷武功,只是瞧不出他武功高低。方纔他擊退月冰煙,想必武功相當的高強。
玄公子坐在她身後,伸出兩指,指尖驀然出現一圈金光,接着,他轉動手腕,繞了兩圈,最後將金光運入她的體內,爲她療傷。
“你不是在青山嗎?怎麼在城裡?”她問。
“別說話,聚攏心神。”他低聲道,再加兩成內力。
“可是,你爲我療傷,會損耗內力的。”
“損耗不了多少。不許再說話!”玄公子短促道,語氣略帶幾分霸道。
月輕衣闔上雙目,好吧,就承了他這份恩情吧。
大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她覺得一股暖流在臟腑間流動,臟腑也不再疼了,四肢恢復了一些力氣。
玄公子緩緩收勢,寒玉般的眉宇溢出一絲暖色,“月姑娘,感覺如何?”
她轉過身,莞爾笑道:“我的內傷好了。玄公子,我不知如何謝你。”
他站起身,輕緩地眨眸,“你治好我的臉,這份恩情,我又如何謝你?”
“我收了你不少診金呀,而且你還把武功秘籍贈予我,你沒有欠我。”月輕衣俏皮地笑道。
“饒是如此,在我心裡,你爲我做的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取代。”
玄公子語聲輕淡,一雙烏亮的瞳眸星辰般閃爍,似有灼熱之氣繚繞。
她笑了笑,“好吧,那咱們之間就扯平了。”
他難得地微笑,宛若藍天白雲在碧湖裡投下雲影,“倘若月姑娘不嫌棄,咱們便以朋友相交。”
“我早就把你當朋友了,你今日才把我當朋友嗎?”她傷心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早已把你當做朋友。”他解釋道,略有驚慌。
“哈哈,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月輕衣揚眉笑道,明媚如春光雲影,“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進城了?你也來觀音廟祈願、祈福嗎?”
“算是吧。”
玄公子淡然道,其實,自從上次一別,他回隱玉山莊一次,只住了三日便回城,把一些重要的書冊帶過來。
月輕衣盯着他的臉,低聲問:“這面具,戴着還舒服嗎?有沒有什麼不適?”
雖然是人皮面具,但根本瞧不出是面具,可以說,人皮面具已經與他的臉融爲一體,難分難解。而且,這張臉顏值這麼高,相信以後會有不少女子喜歡他。
他搖頭,“暫無不適。”
她忽然想起良辰,“對了,我失蹤了這麼久,良辰一定急瘋了,我得去找她。玄公子,咱們下次再聊,我先行一步。”
他看着她一溜煙地跑遠了,眉宇舒展開來,拉出一絲笑意。
月輕衣找到之前她和良辰分開的地方,可是找遍了附近,都不見良辰的身影。
過了這麼久,良辰一定快把觀音廟翻過來了。
月輕衣着急地往前面走,尋找良辰。可是,廟裡到處都是人,宛若人海,要找到良辰,談何容易?
她在人羣裡擠來擠去,不少人出聲罵她,她不理會,一心尋人。
忽然,有人拽住她的斗篷,她大怒,正想拍出一掌,卻看見一張俊美而略帶熟悉的笑臉。
北影瀟笑得有點不懷好意,道:“我就知道你也來觀音廟祈願、祈福。”
她想起前世的男友,心裡惆悵起來,心情頓時不好了,“公主也來了?”
“人這麼多,她纔不願意來。”他瞧着忽然暗淡下來的小臉,問道,“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對了,我看見你走得那麼急,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和侍婢走散了,我在找她。”月輕衣收拾了難過的心情,可是,眼前這個六皇子,與前世的男友實在太像,總惹得她想起不開心的往事。
“我幫你找。”北影瀟笑得溫柔無害。
“你又不認識良辰。”
“我叫她的名字不也是一樣嗎?”
“那好,咱們分頭尋找,半個時辰後在大殿前匯合。”
“我們一起尋找,不分開,不是挺好的嗎?”
“分開找比較快嘛。六皇子,別羅嗦了,快找吧。”
北影瀟看着她鑽入人羣裡,笑臉有些懊惱。好吧,既然答應了,就要付諸行動。
於是,他一邊走一邊大聲喊良辰的名字。
……
玄公子站在觀音廟最高的地方,孑然一身。
寒風吹起墨色大氅,好似大鳥展開許久未曾張開的羽翅。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
無需回頭,他也知道是那個滿身殺氣的女子,月冰煙,月輕衣的四姐。
在城裡一段日子,他早已打聽到城裡流傳的、與月輕衣相關的每一件事。
月冰煙站在他旁側,與他相距五步遠。她愣愣地看着他,他玉容俊朗,清冽高雅,尤其是那雙深若寒淵、淡如琉璃的黑眸,會勾人的魂魄,只是一眼,就勾走了她的心魂。
不知爲什麼,這個男子讓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一眼萬年的感覺,那麼強烈,好像她與他已經相識千年、萬年,如天地般亙古久遠。
“你是什麼人?爲何管我的事?”月冰煙幽幽地問。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玄公子極目遠眺,眸光悠遠,卻藏着一絲絲的戾氣,“你只需知道,若你再對你五妹動殺機,便是你身死之日。”
“你與她是什麼關係?爲何這般護着她?”她的心,好似被一團溫火灼燒,那種文火慢燉的感覺,最是磨人的心志。
“你不必知道。”
他轉身離去,輕淡疏冷的話飄落在寒風裡。
月冰煙盯着他的背影,牙牀不自覺地磨起來,爲什麼?爲什麼所有俊美的男子都護着那小賤人?那小賤人只不過是一個醜八怪,憑什麼得到他的青睞?而自己,他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自己,連名字也不願說。
月輕衣這邊,在第三進大殿的東側,她遇到了晉陽郡主。
實際上,是鳳雲嵐看見她沒頭蒼蠅似的找人,便跟了她一段路。
“賤人,你別得意,本郡主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再燒成灰燼!這還不夠,我還要把你挫骨揚灰!”鳳雲嵐的美眸迸射出濃烈的恨火。
“是嗎?請問是哪一日?我好做好準備。”月輕衣心裡清楚,遇到這個麻煩,很難走掉了。
“本郡主告訴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鳳雲嵐的小臉佈滿了戾色,瞬間猙獰起來。
“郡主,她武功高強,咱們打不過她,還是算了吧。”紅袖勸道,就擔心郡主惹事,而郡主一旦出事,她就要跟着遭殃,被王爺活活打死。
“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鳳雲嵐訓斥道。
原本,沒看見月輕衣,心情倒還好,看見她,鳳雲嵐仇恨的怒火就呼啦啦地往上竄,怎麼也壓不住。
若非這個賤人,她怎麼會被姑母責罰?她怎麼會左臂殘廢?她怎麼會被百姓毆打而受傷那麼嚴重?這一切都是拜月輕衣所賜!今日,她就要月輕衣這賤人死!
月輕衣悠閒道:“你的侍婢比你聰明多了,知道打不過,就應該跑。郡主,你的左臂廢了,使不上力吧,你的傷勢痊癒了嗎?倘若舊傷再添新傷,或者右臂也廢了,那就太可憐了,想必你要在牀上躺一年了。”
“賤人!”
鳳雲嵐暴喝一聲,提起內力,飛奔而來,手裡的長鞭也抽過來。
雖然左臂廢了,但不妨礙她使用右臂。右臂的力道還是有的,還是可以使長鞭的。而且這幾日她特意練習了一下,雖然沒有往日的威風,但還有七八分威力。
月輕衣輕而易舉地往旁側一閃,避開了這凌厲的一抽。
由於內傷尚未痊癒,鳳雲嵐全力抽出這一鞭,牽動了臟腑,疼得直抽氣。待緩過勁來,月輕衣已經不見了。
“快把人找出來!”鳳雲嵐嘶吼道。
“郡主,你傷勢未愈,怎能動武?”紅袖擔憂地勸道,“郡主,不如回去吧。”
“沒用的廢物!滾開!”鳳雲嵐煩死了她的嘮叨,一腳踹過去,力道極狠。
紅袖摔在地上,被踹的地方疼死了,可是她也知道,郡主正在氣頭上,纔會這麼踹自己。真是冤家啊,一旦遇上月輕衣,郡主就跟瘋了似的,變了個人,怎麼也控制不住脾氣。
她站起身時,郡主已經不見了。
這下,她真的慌起來了,連忙往前面找去。
而鳳雲嵐並沒有往前面走,她看見月輕衣在西側,混在人羣裡,便狂追過去。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月輕衣又不見了。
其實,月輕衣是故意繞着大殿跑,一圈又一圈,足足繞了五圈。她看見鳳雲嵐累得坐下來喘粗氣,便也坐下來歇會兒。這貓捉老鼠的遊戲,耍着鳳雲嵐玩,還挺有意思的。
忽然,鳳雲嵐看見人羣裡出現月輕衣的身影,月輕衣隨着人羣進了大殿。鳳雲嵐心裡一喜,立即向大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