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的深褐色廣袂被寒風吹起,道:“大都督,借一步說話。”
北影寒隨他走到宮門東側的角落裡,嗓音沉朗,“王爺,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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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大都督幫本王辦一件事,本王不會再找月輕衣的麻煩,饒她一命。”
瑞王的虎目浮動着一絲凜冽的殺氣。
上次,他請人去殺月輕衣,北影寒忽然殺出來,救了她,他得到那人的稟報,猜到北影寒與月輕衣有不同尋常的關係。
北影寒不動聲色地道:“王爺想要本座查出今日在京兆府毆打郡主的百姓都有哪些人?”
“正是!”
頓時,瑞王的眼裡戾氣大盛。
數百個百姓,哪些人毆打過嵐兒,真的不好查。雖然他也可以派人暗中去查,但風雲騎刺探天下消息的本事無人能及。倘若北影寒願意幫忙,那麼他很快就能替嵐兒報仇。
“倘若陛下知曉王爺暗中殺害那些百姓,只怕陛下不會輕饒。”北影寒提醒道。
“本王最心疼的就是嵐兒,無論如何,本王要爲嵐兒報仇!要那些毆打過嵐兒的人悄無聲息地死!”瑞王怒道,“只要你爲本王辦好這件事,本王便欠你一個人情。”
“不是本座不幫王爺,而是方纔陛下對本座提起那些百姓,陛下擔心那些百姓會被人秋後算賬,吩咐本座暗中保護。”北影寒的鳳眸冷沉了幾分,“倘若本座保護不力,陛下怪罪下來,本座擔當不起。”
其實,陛下並沒有吩咐過,這只是他推辭的藉口罷了。
瑞王臉膛的肌肉抽了幾下,“這麼說,你不願幫本王這個忙?”
北影寒冷沉道:“不是不願,是沒法幫。再者,本座效忠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陛下。”
瑞王的虎目竄上急怒,“也罷,大都督便效忠陛下一人。不過本王有言在先,月輕衣那賤人的性命,本王要定了!”
北影寒的鳳眸迅速跳起寒凜的殺氣,“本座也不妨告訴王爺,誰敢傷她一分,本座便屠他滿門,炸平他全府,要他全家陪葬!”
瑞王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北影寒冷鷙的眸光穿透所有,直逼天際。
……
入冬後,一天比一天冷,尤其是夜裡,寒風呼嘯,肆虐人間。
深夜暗如墨汁,星光暗淡,月亮也不知躲在哪裡,蒼穹暗黑無際。
一抹雪白的影子飛進流光別苑,寢房裡的人睡得正沉。不過,自從修煉“幻影”之後,月輕衣的警覺性比以往更高,即便是深度的睡眠也會聽見不尋常的動靜。
雖然這動靜極爲輕微,但她還是聽見了。
她彈身而起,看見昏暗的房裡出現一抹白影,指間的銀針隨時準備飛出。
這白影是一個白衣女子,從頭到腳都是白的,只有那對眼珠子是黑的,散發着冰冷的氣息。
月輕衣認出她,是那個爲瑞王賣命的白衣女子,“是你!”
“你無需慌張。這次我來不是爲了瑞王,我不會傷害你。不過你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白衣女子的聲音極爲幽冷,令人毛骨悚然。
跟這個狐妖走?開玩笑!
月輕衣全神戒備,冰冷地問:“去哪裡?”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白衣女子冷寂道,“你打不過我,不必浪費力氣。”
“是嗎?”
指間的數支銀針帥氣地飛襲出去,緊接着,月輕衣飛出雪綢,直取對方要害。
白衣女子隨手一拂,幾支銀針便不見了。接着她隨手一抓,便抓住雪綢,“這雪綢是好東西,不過你的武功差了點。”
“你是狐妖?”月輕衣知道,自己根本打不過她,就連北影寒都不是她的對手。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
白衣女子不想再浪費時辰,幾片狐狸毛飛襲而去,疾如驚風,凌厲如劍。
只要狐狸毛沾到身上,就會動彈不得,被她控制。
月輕衣記得北影寒這麼說過,心裡大驚,連忙凝聚心神,揮舞雪綢。
白衣女子以爲手到擒來,沒想到對方整個人忽然不見了。
怎麼回事?
白衣女子銳利的目光搜尋寢房的每一處,可是,遍尋無獲。
忽然,她的雙目變成森然可怕的狐狸眼,彷彿能夠穿透一切無形的東西。接着,她隨手一掃,廣袂冷厲地蕩去,一排雪光洪水似的涌去。
月輕衣被迫現出真身,急速倒飛,摔在牀上。
“你居然練了‘幻影’!”白衣女子的語氣略有驚詫,“不過,你的‘幻影’纔開始練。”
“我絕不會跟你走!”
月輕衣語聲冰寒,氣息亂了,不過,她的指間驀然出現一排銀針,利落地飛射出去。
白衣女子輕而易舉地閃開,冷笑道:“雖然你的‘天下無針’頗見功力,不過對我來說,根本無用。”
說罷,一片狐狸毛疾速飛出,定在月輕衣身上。
當即,月輕衣動彈不得,惱恨地瞪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點了她的睡穴,將她扛在肩上,飛出流光別苑。
幾個縱掠,黑夜的空中急速飛過一抹白影,白衣女子飛到東郊的一片樹林,進了一戶民宅。
月輕衣甦醒,但全身動彈不得,只能躺在硬木板牀上,“這是哪裡?”
“你不必白費力氣,我點的穴你解不開。”白衣女子冰冷道。
“你爲什麼抓我到這兒?”
“因爲,你是北影寒的軟肋。”白衣女子俯身盯着她,一雙眸子溢滿可怖的妖氣,“只要你在我手裡,他還不乖乖地聽命於我?”
月輕衣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有性命之危,水眸浮現一縷清寒,“你要殺北影寒?”
白衣女子不屑地冷笑,“眼下他沒有內力,根本不足爲懼。不過,即便他恢復了內功,他也不是我的對手。”
月輕衣還是不明白她的意圖,“你究竟想做什麼?你真的是狐妖?”
頃刻間,白衣女子冷寂的雙目涌現強烈的仇恨,如烈火燃燒,“我要一個人的命!”
怒火燃燒之後,是那種痛徹心扉的悲愴與哀涼。
“你知道全家被滅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所有的族人一夜之間死光光是什麼感覺嗎?”
白衣女子縱聲狂笑,笑聲淒厲尖銳,聲震夜空,在這空曠的深夜郊野,格外的毛骨悚然。
可是,笑着笑着,她的眼角流下悲傷、哀痛的淚水。
月輕衣猜想,她全家被滅了?她的族人被殺光了?那麼,之前的姚家滅門慘案、莫家滅門慘案是她做的?她就是殺人兇徒?
“你殺了姚家、莫家所有人?”
“問那麼多做什麼?”
白衣女子厲聲呵斥,柔軟雪白的三千青絲跳蕩着。
爾後,她點中月輕衣的睡穴,飛出民宅,極速往城裡飛去。
……
夜幕下的皇宮寂靜如死,金碧輝煌、雕樑畫棟都被夜色掩蓋,只剩下詭譎與神秘。
一抹黑影飛進皇宮,很快就找到北影寒所在的殿室。
北影寒聽見外面有動靜,立即出去,卻見鳳凌天站在暗夜裡,雪袍翻飛。
兩人進了殿室,北影寒給他斟了一杯熱茶,道:“你去過風雲騎衙門?”
鳳凌天頷首,俊顏冰冷。他的確去過風雲騎衙門,問了才知,今夜北影寒在宮裡。
“你已經有決定了?”北影寒悠然地飲茶。
“是!”鳳凌天泛着冷光的眉宇攏上痛楚與不甘心。
北影寒看着他,這些日子鳳凌天必定一直在想這個事,一直在做抉擇,一直處於痛苦之中。仔細看,鳳凌天的眉目堆滿了愁緒與苦楚,陰鬱之色分明。
鳳凌天已經做出抉擇,要說出口,卻那麼難,那麼難。
他一定要知道爹爹獲罪被殺的內幕,若得不到答案,這輩子他永遠不會開心。
“我可以不再糾纏衣兒,只與她當朋友。你把我爹一案的內情告訴我。”
終於說出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心撕裂了,碎片在體內翻滾,扎入血肉,痛徹心扉。
衣兒,不是我不夠愛你,而是我不能當爹孃的死什麼都沒發生過。
北影寒看着他,其實很明白他心裡的痛楚與艱難的抉擇,若是自己,只怕自己也會像他一樣。
“你當真捨得放手?”
“若你不逼我,我豈會放手?”鳳凌天語聲冰寒,俊眸瀰漫着暗色,漸漸涌出痛色。
“人的一生裡總有許多抉擇,無法兩全其美。”北影寒沉沉道,“輕兒值得你我全心全意地對待,而你,放不下你父母的死、你妹妹。你覺得在家人與輕兒之間,你能做到最好的權衡嗎?輕兒得罪了不少人,比如瑞王,比如沈家,你一人之力能抗衡嗎?”
“你可以?你能保護輕兒安然無恙?”鳳凌天嘲諷地冷笑。
“本座可以!”北影寒冷厲道,“誰敢傷輕兒一分,本座傷他十分!誰敢傷輕兒一毫,本座屠他滿門!”
鳳凌天震驚,這樣的北影寒,邪戾,寒鷙,殺氣如沸。這樣的北影寒,對衣兒是真心的。
捫心自問,或許他沒有這樣的魄力與決絕。
其實,他做出今日的抉擇,早就沒有資格去喜歡、呵護衣兒了。
“你查到什麼?”鳳凌天收攏心神,迫切地想得到答案。
“有時候,糊塗一世會比較開心。”北影寒冷漠道,“或許本座查到的,不是你想聽到的答案。”
“說!”鳳凌天沉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