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撓撓頭,皺眉道:“五小姐,關於這一點,奴婢也想不通。”
月輕衣也一直在想這件事,眉心微蹙,“事情應該是這樣的,昨夜有人趁良辰睡着了,潛進她的房裡,給長壽龜餵了東西。長壽龜吃了這東西,並不會立即死,而是拖到今早才死。”
這一招,好深的計謀。
爲了讓她得不到祖母的歡心,沈氏可真是煞費苦心。
“五小姐,奴婢該死,奴婢沒有照看好長壽龜,讓你在老夫人面前備受責備,不得老夫人歡心。都是奴婢的錯,請五小姐責罰。”佳期自責地跪下請罪。
“這事也不能怪你,倘若昨日把長壽龜放在我房裡就沒事了。”
以月輕衣的警覺性,不可能讓人潛進寢房。說到底,還是她疏忽大意了。
良辰道:“可是,流光別苑有不少巡守的侍衛走來走去,不可能輕易地潛進來。”
月輕衣猜測道:“有可能是咱們別苑裡的人被收買了。”
良辰震驚,“哪個賤蹄子膽敢害五小姐,奴婢一定饒不了她!”
“稍安勿躁。抓出那個人也不急於一時,咱們可以一併算賬。”
月輕衣斷定,今日是老夫人六十大壽,那麼多貴賓在場,是一個毀人的絕佳良機。沈氏絕不會錯個這個好機會,她就等着沈氏安排的幾場大戲一一上演。
……
時值九月中旬,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氣候怡人,不冷不熱,最適宜戶外遊玩。
午時,太傅府一家人在膳廳吃了一餐豐盛的午膳,是自家人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的祝福。
這頓午膳倒是沒發生什麼風波,歡聲笑語,氣氛融洽。
午後,邀請的貴賓便陸續來到,先來的是文武官員的女眷。至於月紹謙的同僚,則是入夜後的壽宴開始前纔會抵達。
原本,他擔心老母親的六十大壽,聖眷正隆的權貴不會來賀壽,沒想到,昨日陛下差人送來壽禮,而且是兩份貴重的壽禮,讓他頓時覺得顏面大增,風光榮耀。
這兩份壽禮,其一是陛下御筆揮毫,寫下八個大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雖然是很普通的祝詞,卻是陛下御筆寫的,這代表的意義非比尋常:陛下看重老母親,纔會有此舉動。再說了,陛下登基十幾年,何曾給哪個重臣或是誥命貴婦御筆一揮,寫下壽辰祝詞?
壽禮其二,是八寶玲瓏寶塔。
這八寶玲瓏寶塔雖說不是天底下多麼珍稀的寶物,卻是陛下最喜歡的佛家寶物,日日擺在含元殿。陛下把這佛家寶物當壽禮賜予老母親,可見老母親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陛下厚賜月老夫人壽禮一事在朝堂傳開,引起震動。
人人都以爲月家沒落了,月老夫人健在也沒什麼用處,卻不想,陛下這般看重月老夫人,在月老夫人六十大壽之際出了這麼大的手筆。因此,那些輕視月家的大臣瞬間明白,陛下這是要重用月尚書了。於是他們紛紛向月紹謙表明,那日一定去向老夫人賀壽。
早上,太子等皇家、宗室子弟早已送來賀禮,一間屋子都快放不下了。
午後,京城裡大大小小官員的女眷陸續來到,沈氏帶着王管家、陳嬤嬤等一批下人忙着接待應酬,忙得腳不沾地。
月府的前院並不大,好在這時節日頭不烈了,把這些嬌貴的女眷安排在花苑遊玩,用上好的茶水、糕點招待,也算合理。
原本,沈氏想說服月老夫人,在流光別苑的花苑招待女眷,因爲那裡足夠寬敞,風景也很優美,不比長公主府、鎮國公府差多少。不過,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衆多女眷在水榭、亭臺裡嗑瓜子兒、飲茶、閒聊,貴婦湊在一堆,年輕貌美的閨秀湊在一起,一水兒的衣香鬢影、香羅錦繡,好不養眼。
一些出身高門世家的閨秀,比如華錦兒、秦玉婉等人,對月家姐妹無半分好感,甚至是討厭,不過經過她們母親的勸說,她們終究來了,而且來到人家地盤上,不正好可以藉機殺殺她們的氣焰嗎?沈家姐妹自小與月冰染等姐妹要好,自然是早早兒的就來了。
若非晉陽郡主傷勢未愈,不然肯定是要來的。哪裡有熱鬧,她就往哪裡鑽。不過,瑞王不許她來。如此,華錦兒就成爲衆多閨秀的首領人物,不少人跟着她。
“月家就是小門小戶,花苑就這麼點兒大,還不如我家的茅房寬敞呢。早知道就不來了,來了也沒地方遊玩、賞景。”
華錦兒坐在亭子裡,翻了翻白眼,語氣特別的鄙視、不屑。
今日,她打扮得十分美豔,五官描化得精緻冷豔,一襲紫紅色繡花百蝶錦裙襯出她婀娜的身姿,烏髻插着碩大的明珠與點翠金釵,整個人就是一朵豔麗的花,受人矚目。
陸令萱是一貫的端莊清雅,蹙眉道:“華大小姐,這是在人家府上,就別說這種話了,省得讓主人家聽見了。”
“我華錦兒實話實說,怎麼?還不能說嗎?我怕了她們不成?”華錦兒高傲地冷笑。
“華大小姐說的太對了,月家就是小門小戶,屋舍那麼少,花苑這麼小,根本比不上丞相府,連我秦家都比不上。”秦玉婉附和道。
“就是就是,今日來月家,真是來錯了。”華錦兒撇撇嘴。
“其實,月家有一個別苑,名爲‘流光別苑’,還是先皇賜名、賜筆墨的。”陸令萱把所知道的說出來,好讓月家高大上一些,“我聽爹爹說,這流光別苑建造得跟皇宮裡的花苑很像呢,是先皇讓月太傅依照皇宮的花苑建造的。我爹爹說,別苑可與閬苑仙境相媲美。”
“都是你爹爹說的,是不是真的,誰知道?”華錦兒強詞奪理地說道。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玉婉不懷好意地挑眉。
“主人家沒請我們進去,我們當客人的怎可隨意進去?”陸令萱義正詞嚴道。
這時,衆閨秀都轉過頭,華錦兒等人也不得不看過去,不由得愣住了。
一個窈窕女子緩步走來,那柔柳似的身段,那美豔傾城的五官,那豔光四射的容色,令人一見難忘。她烏黑的寶髻插着飛鳳金釵,穿着軟銀輕羅鳳尾裙,外披嬌紅薄紗,銀色與紅色互爲交融、呼應,華美與貴氣融於一身,令人睜不開眼。
來人便是月家嫡長女月冰染。
客人在這兒,身爲嫡長女的月冰染,自然要來招呼與她同輩的客人。
今日,她是主人,盛裝打扮,定要豔壓羣芳。
月冰染眉目含笑,和氣道:“諸位姐妹,我來晚了。招呼不周,還請多多擔待。”
華錦兒暗暗咬脣,這賤人怎麼可以打扮得這麼美?
接着,又來一個女子。來人梳着近香髻,插着白玉蘭銀簪,清新別緻,穿着煙羅綺雲裙,外披白玉蘭散花紗衣,蓮步輕移,弱弱嫋嫋,與月冰染是截然不同的嬌弱之美。
正是月冰煙。
華錦兒等人不屑地冷笑,連這小賤人都打扮得跟一枝花兒似的。
沈家姐妹迎上去,與她們熱絡地閒聊家常。
沈如意、沈如萍把華錦兒方纔說的話告訴月冰染,月冰染不以爲意,華錦兒聽見了,氣勢洶洶地過來,兇巴巴地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原本,沈家姐妹和華家姐妹交情不錯,不過方纔華錦兒對月家一通口誅筆伐,讓沈家姐妹心裡很不舒服,只是沒當面跟華錦兒撕破臉罷了。
“怎麼?華大小姐敢說不敢認嗎?”沈如意嘲諷道,“這麼多人都親耳聽見呢,堂堂華丞相的嫡出女兒,竟然敢做不敢認。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你……”華錦兒氣得眉目絞擰,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
這麼多閨秀看着,用各種目光看她,還竊竊私語,她感覺臉腮燒得厲害。
華繡兒站出來道:“大姐的確這麼說過,那又怎麼了?月家的確不夠寬敞,比不上瑞王府和長公主府,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是啊,倘若有人說月府比瑞王府、長公主府強,那不就是得罪瑞王府和長公主府嗎?
華錦兒一聽,頓時覺得有了氣勢,對那些竊竊私語的閨秀喝問:“莫非你們都覺得長公主府和瑞王府的花苑比不上這裡?”
火藥味這麼濃,那些閨秀哪裡敢應聲?
沈如意又譏諷道:“還是華家二小姐敢作敢當,不像華家大小姐,畏畏縮縮,偷雞摸狗。”
華錦兒氣得渾身發抖,頭頂快冒煙了。
“來者是客,我們怎能對客人無禮呢?”月冰染似乎根本不在意,對沈如意微微一笑,“客人可以無禮,因爲有的人原本就是那樣的性子,我們強行要求她們知禮、知分寸,那是強人所難。但我們當主人的,要有主人的寬廣心胸,這樣纔不會讓人看笑話。”
“大姐所言極是。只有那些不知禮數、心胸狹隘、喜歡惹是生非的人,纔會被人當成笑話看的,不僅丟光了她自己的臉,還丟光了爹孃的顏面。”月冰煙盈盈一笑。
衆閨秀嗤嗤地笑,華錦兒被她們當面這樣羞辱,怒火早已燒了她的冷靜。
她怒極反笑,“沒錯,我不知禮數,喜歡惹事生非,不過有一樣我比你強。你我同是嫡女,你與庶妹爭同一個男子,先是暗中與庶妹的未婚夫榮安郡王勾勾搭搭,暗度陳倉,不知廉恥;後來又與庶妹搶鄭國公。不過呀,鄭國公不喜歡你這張嬌豔的臉蛋,反而挑了貌醜的月輕衣。月冰染,輸給自己的庶妹,不知是什麼滋味?若是我呀,早就跳進湖裡溺死算了,省得被人冷嘲熱諷。”
月冰染面色微變,烏黑的瞳孔冷冷地凝起來。
的確,這件事是她十七年裡少數的恥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