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衣面色微變,看向長壽龜。
衆人的目光齊聚錦盒裡的長壽龜,但見長壽龜的確死翹翹了。
良辰緊張地戳了兩下長壽龜,長壽龜真的一動都不動。她的後背冷汗淋漓,結結巴巴道:“方纔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五小姐,長壽龜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
月輕衣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驚慌,腦子嗡嗡嗡地響,預感到接下來會有一場暴風雨。
月老夫人的面色很難看,眉目之間蘊着怒氣。
陳嬤嬤陰陽怪氣地說道:“老夫人六十大壽,是大大的喜,五小姐獻了一隻死了的長壽龜,是不是別有用心?老夫人年事已高,可禁不起這般詛咒。”
沈氏假意責備地瞪她一眼,由於是背對着衆人,旁人都看不見,她的眼眸蓄滿了陰毒的光。
“陳嬤嬤,別胡說。”月冰染低聲斥責,“五妹對祖母一向都很有孝心,怎麼會詛咒祖母?”
“陳嬤嬤,今日是母親的喜日,淨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也不看看什麼場合!”沈氏也責備道,接着對月老夫人道,“母親,衣兒不會這麼不懂事的。想來是衣兒在觀音廟挑長壽龜時正巧挑了一隻病氣的,長壽龜來到咱們府裡,換了環境,不太適應,這就去了。”
接着,她對月輕衣責備道:“衣兒,你也真是的,怎麼不仔細挑一隻康健的長壽龜?今日是大喜,若你祖母因爲這隻長壽龜而有什麼好歹,你這不是好心辦壞事嗎?”
月輕衣看着沈氏,並不反駁,似笑非笑。
沈氏這些話,明着是幫自己解圍,實則是指出自己咒老夫人死。
良辰又氣又急,這可怎麼辦?好不容易今日老夫人對五小姐有所改觀,這立馬又打回原形了。
瞧老夫人那緊繃的臉,就知道她有多生氣了。
沈氏見那小賤人說不出話來,心裡甭提多解氣了,又道:“母親,陳嬤嬤雖然胡言亂語,但說的也有點道理,始終不吉利。不如媳婦請人爲這隻長壽龜做一場法事,讓它早登極樂,然後好好安葬它。”
“嗯。”月老夫人用鼻音哼了一聲。
“五妹,沒事了。下次定要長個心眼,仔細一些。祖母年事已高,若祖母有個好歹,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月冰染用嫡長姐寬厚的語氣安慰、告誡月輕衣,心裡卻道:小賤人,你想得到祖母的歡心,沒門!
“祖母,昨日孫女帶回這隻長壽龜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月輕衣從容道,“只不過在府裡過了一夜,就登了極樂,想來這隻浸染了十幾年佛性的長壽龜看透了咱們府裡的陰暗與齷齪,不想再留在府裡,這就早去一步了。”
“衣兒,話可不能亂說。”沈氏嘴角一抽,有點不悅。
月輕衣不理她,冷靜道:“觀音廟的住持說,這隻長壽龜是資歷最老的長壽龜,也是最康健的。倘若在獻給老人家之時不幸遭逢死劫,那便是爲老人家擋了一劫,老人家會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趙嬤嬤見她三言兩語爲自己化解危機,心裡很欣慰,笑道:“五小姐說的在理。奴婢小時候在觀音廟玩,也聽那些姑子這麼說過。”
聞言,月老夫人的臉龐和緩了些,點點頭。
月冰染暗道:這小賤人的腦筋轉得還真快,真是便宜她了。
沈氏氣得咬碎了銀牙,卻道:“母親,媳婦未曾聽說過這說法,是媳婦孤陋寡聞了。如此,這隻長壽龜倒是爲母親擋了一劫,是母親的恩人,媳婦更應該爲長壽龜做一場法事。”
月老夫人沉聲道,“你安排便是。”
其實,她何嘗看不出這當中的陰謀詭計?
接着,月冰煙獻上壽禮。之前她冷目旁觀,知道沈氏會在今日安排幾齣好戲,或許自己也會是沈氏的目標。不過,她謹慎再謹慎,力求不出差錯。
“祖母見過不少奇珍異寶,見多識廣,再稀奇的寶物在祖母面前,也不過是玩物罷了。煙兒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知道祖母禮佛,便尋遍京城,終於尋到一尊青玉觀音像,望祖母喜歡。”月冰煙脆聲說着,示意清香走上前。
“祝祖母笑口常開、福壽安康。”月冰煙笑道,揭開紅綢。
清香雙手捧着一尊青玉觀音像,這青玉是極好的玉,玉質純透,光可鑑人,雕成的觀音也是栩栩如生,寶相富態,威嚴與慈祥並重。
月老夫人眉開眼笑,“好好好,我喜歡。煙兒這壽禮,很有心思。”
月冰煙接過觀音像,趙嬤嬤過去接觀音像,雙手正要接過,忽然,不知怎麼回事,月冰煙膝蓋一痛,應該是銀針刺入膝蓋、尖銳的痛。因爲這痛來得突然,她沒有防備,腿一軟,跌倒在地,手裡的青玉觀音像隨之落地。
“啊……”
幾聲驚叫同時響起,趙嬤嬤的,清香的,還有月冰煙的。
雖然跌倒了,但月冰煙眼疾手快,用雙手死死地抱住青玉觀音像。
月輕衣的脣角噙着一絲冷笑,沈氏居然想出這大膽的一招,讓陳嬤嬤出其不意地飛出銀針,令月冰煙摔倒,摔了壽禮。
而陳嬤嬤也真是深藏不露,居然有這手功夫。
“哎呀,四小姐,觀音像的手斷了。”清香把月冰煙攙扶起來,驚叫道。
“哎,可惜了。”趙嬤嬤道,“四小姐可摔疼了?”
月冰煙看着青玉觀音像斷了的手,低垂的秀眸蓄滿了怨毒的光。
方纔是誰用銀針刺她?屋裡的人,只有月輕衣那小賤人會這手絕技,可是月輕衣站的方向不對,而且她的雙手一直放在身前,貌似沒有異樣。那麼,一定是沈氏做的!
沈氏陰陽怪氣地責備道:“煙兒,摔傷了嗎?稍後我讓府醫給你瞧瞧。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好端端的也能摔了。你祖母這麼喜歡這尊青玉觀音像,可惜了,手斷了。”
月老夫人的臉更黑了,一大早的就發生這麼多賭心的事,她能開心嗎?
清香下跪道:“老夫人,四小姐腳趾的傷還沒好全,不能久站。想必是四小姐站得太久,纔會摔了。老夫人若要責罰,就責罰奴婢。”
月冰煙把青玉觀音像遞給趙嬤嬤,跪下懇切地請罪:“祖母,是煙兒粗手笨腳。請祖母責罰。”
這番委屈可憐、懂事誠懇的樣兒,還真令人不忍心責備。
月老夫人不悅道:“起來吧。”
沈氏爽利道:“我倒是忘了煙兒腳趾的傷還沒好全,陳嬤嬤,快給四小姐拿把凳子讓她坐下。”
“謝母親美意,煙兒站着就好。”月冰煙柔婉得像一個備受欺負的小媳婦兒,“祖母,這青玉觀音像毀了,煙兒再尋一件壽禮送給祖母。”
“罷了。你的心意,我領了。”話雖如此,月老夫人還是不高興,“趙嬤嬤,收下吧。”
趙嬤嬤將青玉觀音像放在香案上,月冰煙退到一旁,一雙秀眸盛滿了冰雪。
輪到月冰染,侍婢木香端來五碗壽麪,月冰染笑道:“祖母,今日您是壽星,怎能不吃壽麪呢?這是染兒的一點心意,這裡是五碗壽麪,分別是五種口味,是染兒親手做的。”
月老夫人展顏笑道:“壽麪的口味還有這麼多種?”
月冰染從第一碗開始介紹:“這是桃花壽麪,這是八寶壽麪,這是魚羹壽麪,這是蟹黃壽麪,這是燕窩壽麪。”
“單單聽着就覺得味道不錯,我嚐嚐。”月老夫人被勾起了好奇心。
“老夫人,請。”趙嬤嬤把第一碗精緻的壽麪端給老夫人。
月老夫人每嘗一種口味的壽麪,月冰染就介紹:“這桃花壽麪以桃花羹爲湯底,這八寶壽麪加入紅棗、桃仁、花生、蓮子等八種果仁,口味略甜,這魚羹壽麪是以新鮮鱸魚熬製成湯爲湯底,這蟹黃壽麪是以肥美的蟹黃爲佐料,這燕窩壽麪加入燕窩與一點珍珠粉,美容養顏。”
月老夫人笑道:“味道很不錯,染兒費心了。”
沈氏笑道:“染兒一大早就起來到竈房裡忙活,單單這份心意,就是對母親的最大孝心。”
月老夫人讚不絕口,又多吃了幾口。
月冰染開心得柳眉彎彎,“祖母別吃多了,留着肚子用午膳,午膳更豐盛呢。”
這次獻壽禮,以沈氏母女倆完勝。
月冰煙氣得咬牙切齒,離開靜心苑的時候盯着那對母女,秀眸蓄着幽冷蝕骨的恨意。
月冰染和沈氏回聽雪苑,這回讓那兩個小賤人在老夫人的壽辰出這麼大紕漏,實在太解氣了。
月冰染笑問:“娘,是陳嬤嬤出手令月冰煙摔倒嗎?我怎麼不知陳嬤嬤有這手功夫?”
“大小姐,奴婢年輕的時候跟一位高手學的。”陳嬤嬤謙虛地笑,“多年不用,都荒廢了,手生得很。”
“娘,我想學,讓陳嬤嬤教教我。”月冰染美眸一亮,只要學會這手銀針絕活,就可以不懼那兩個小賤人了,還可以出其不意地整死她們。
“那你就教教染兒吧。”沈氏笑道,心情特別的舒暢。
“大小姐想學,奴婢自然教你。”陳嬤嬤笑道。
“好好好,現在就教我。”月冰染興奮道,“這發出銀針需要內力嗎?”
“自然要的。大小姐內力不足,只能用巧勁……”
陳嬤嬤的指間捏着一支銀針,讓大小姐跟着做……
流光別苑這邊,良辰還是想不通長壽龜爲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死了,是不是昨夜佳期沒照顧好?
佳期得知長壽龜死了,大吃一驚,“怎麼可能?五小姐,昨晚我看守一整夜,早上長壽龜還好好的呀。”
良辰狐疑地問:“佳期,昨夜你真的一夜沒睡、守到天亮?”
佳期心虛地低頭,“過了子時,我實在困得不行,就眯了一會兒……不過我很快就醒了……”她恍然大悟,驚道,“你意思是,昨夜有人潛進流光別苑,把長壽龜弄死了?可是,早上還沒死啊,這又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