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丹姝似是沒聽見聶星痕的問話,淚意朦朧地擡起右手,輕輕撫上他的薄脣與下頜。淺淺的胡茬兒擦着她的掌心,她纖纖玉指流連其上,反覆摩挲。
聶星痕再次拂掉她的手,語氣冷淡:“魏良媛可信得過?”
明丹姝回過神來,“嗯”了一聲:“她是父親安排的人,是不會出賣我的。今晚咱們相見之事,至多是讓父親知曉。”
聶星痕在黑暗之中緊蹙眉峰:“你放火的內情,她也知道?”
“不,我沒告訴她。”明丹姝語氣隱含失落:“她大約以爲,這是我爲了見你而耍的把戲。”
聶星痕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明丹姝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一看到他這副樣子,又覺得鼻尖酸楚:“你回京總有二十日了吧,都沒和我聯絡過……”
“如今你是太子良娣,我該和你頻繁聯絡嗎?”聶星痕低聲譏嘲。
明丹姝見他如此冷漠,終於低泣出聲:“別這樣……你知道的,我當初並不情願……”
“是嗎?”聶星痕收起嘲諷,轉而平靜地說道:“我還以爲是王后許了你太子妃之位,你心動了。”
“可我並沒有當上太子妃。”明丹姝流淚辯解。
“所以你後悔了。”聶星痕替她說了出來。
明丹姝沒往下接話,因爲對方說得是事實。曾幾何時,她進宮的次數雖屈指可數,卻愛慕着那個沉默寡言、剛毅隱忍的王子。每次母親帶她進宮拜見姨母赫連王后或參加宮宴,她都是雀躍的,因爲可以時常見到他。
她知道,他也對她有意,他們彼此心照不宣。所以,在他封侯出宮之時,她私下接受了他的鸞佩,那是王子諸侯下聘正妻的信物。
其實她心裡隱隱清楚,赫連王后想要撮合她與太子表哥,但她情竇初開,一心想着那個遠在房州的英俊男子,等待他的求娶。她以爲,只要自己堅持,以父親對自己的寵愛,一定不會反對。
後來,聶星痕真的去提親了,卻被父親拒絕了。姨母赫連王后也召她入宮,狠狠申斥了她一番,還要她想清楚,這輩子是想做太子妃、做王后?還是蝸居房州,做一個時刻擔心守寡的敬侯夫人。
她回去想了一整夜,考慮了方方面面,到底是覺得自己從前太過天真。不可否認,她確實爲太子妃的位置動搖了,她也想和姨母一樣,有朝一日能入主鳳朝宮,立於女子的巔峰。
於是,她讓父親退還了聶星痕的鸞佩,也拒絕再看他寄來的書信。
她以太子妃的準則來要求自己,等待姨母和父親斡旋,給她一條世間女子最美好的前程。可人算不如天算,宮裡頭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當燕王旨意下來時,她只是太子良娣。
良娣,地位僅次於太子正妃,正三品,和他父親的品階一樣。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妾。
爲了一個妾的名分,她背叛了她喜歡的人。她後悔了,旨意下來那天,她給聶星痕寫了信,想讓他去求燕王收回成命。但,他沒有回覆。
再後來,聶星痕尋回了燕王的私生女青城公主,奉命去楚國送嫁了。這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聯絡過。直到去年他攻下了楚國,威望大増,她再次設法給他送了一封信,信中沒說別的,只有恭賀之語。
信送出去,一直未見回覆,她等了大半年,快要徹底死心了,他卻在今年三月有了回信。
當時燕王剛下旨冊立了太子妃,她對自己的未來幾乎是絕望了,見他肯回信,還以爲他願意來解救她。可他信上客客氣氣,通篇是禮節問候,只在末尾提了一小句,請她幫一個忙。
她一口答應,才知道,他要她在太子的新婚之夜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