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如何得知我從寧王宮逃出來了?”微濃好奇詢問。看到 左副將如實回道:“臘月底,寧王已經派人搜到了豐州,我們的探子現異常,打聽到是寧軍在大肆搜捕一個女子,當時末將便懷疑是在找您。沒過兩天,便有人送了匿名信過來,指明交給末將,信上說您正月十五前後會回來。末將寧可信其有,便派人在營外守株待兔。” 說完最後四個字,左副將又自覺說得不恰當,忍不住“呸”了一聲:“末將是個粗人,不會用成語,讓您見笑了。” 微濃哪裡還顧得上糾正他,注意力都在那封“匿名信”上,忙問:“那信你可還留着?” “留着呢,末將拿給您看。”左副將立即差人將匿名信拿了過來,交給微濃。 微濃掃了一眼,字跡很陌生,既不是雲辰的字,也不是原澈的字。但是能對燕軍大營如此熟悉,知道明塵遠不在,點名交給左副將,又能猜到她是正月十五前後抵達,此人必定對她、對燕軍大營都很熟悉。 根本不做第二人想,送信之人定是雲辰。 微濃心中頗不是滋味,卻沒有心思傷春悲秋,再問:“據說寧王要主動宣戰了,你可曾聽說?” 左副將點了點頭:“小道消息聽說了,但探子沒有傳回來準話。” “鎮國侯知道了嗎?他怎麼說?”微濃直白追問。 左副將明顯不願意再多說了,只道:“鎮國侯臘月底便聽到消息,他已經帶着援軍趕來幽州,如今正在路上。” 微濃沉默片刻:“燕國國內情勢如何?” 左副將爲難地蹙起雙眉,搖了搖頭:“末將一直守在幽州,對國內的情形並不知情。不過您放心,末將一直是跟攝政王和鎮國侯一心的,誓死追隨!” 跟攝政王和鎮國侯一心?攝政王死了,他還能跟誰一心?微濃心思一沉,卻沒有表現出來,故作微笑:“那就好,既然鎮國侯能返回前線,可見國內局面已經穩定。他沒說什麼時候能到嗎?” “二月初,”左副將如實回話,“若是僥倖,興許還能趕在開戰前回來。” 微濃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只嘆道:“您也不能心存僥倖,這段日子就勞煩您和將士們多擔待了,我一個女人也出不來什麼主意。” 左副將聞言受寵若驚:“郡主說笑了,保家衛國乃是我們的職責,再者您巾幗不讓鬚眉,鎮國侯回來之前,我們還得靠您指點呢!” 鎮國侯回來之前?很好!微濃笑着擺手:“先不說這些了,我累了,麻煩您給我安排營帳歇息。” 她頓了頓:“殿下的主帳還沒拆吧?乾坤陣也還在吧?我就住那兒好了。” 左副將遲疑一瞬,終究是點了點頭,把微濃帶了過去。 一路上,微濃看到了許多面熟的士兵,大家見煙嵐郡主平安回來,都是慶幸無比,卻絕口不提燕國的情形。微濃只做不知,隨着左副將一同前去主帳,路上又狀若無意地問:“我這次從黎都出來,路遇好多寧軍在運送一個東西,看似很大一個大箱子,用綢布蓋着,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左副將很自然地回,“那東西是從姜國運來的,路過幽州時,末將還曾親自去看過。” 從姜國運來的?微濃腳步驟停,心思提了起來:“是什麼東西?既然是從姜國運來的,你怎麼放行了?” 左副將嘆了口氣:“是寧王從姜國買的東西,全部都是蛇蟲鼠蟻,還有一些珍貴的藥材。聽說這幾年寧王身體不行,每年都從姜國採買新鮮的藥材藥引,今年買的尤其多。末將當然也想攔下,可畢竟是寧姜兩國的事,咱們攔下算什麼啊?兩國停戰期間,攔下寧王的藥材,這就是挑釁!反倒落人話柄,也會讓姜國不好辦。” “你看過了?的確都是藥材?”微濃還是覺得很奇怪。 “看過了,通關時末將親自檢查的,本想順手留下兩株靈芝,可惜……嘿嘿,沒能成功。”左副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微濃面上也笑了,心裡卻更覺得不對勁。寧王這人如此謹慎,就算身體再如何不適,在外人面前該是能忍則忍纔對,又豈會大張旗鼓地買藥材?而且還是向姜國買藥材?這豈不是把自己的病情白白透露給姜國?他難道不怕姜國在藥材裡做手腳,讓他死得更快? 但是這話她並沒有對左副將說,說了也沒用。她只好與他閒扯了兩句,岔開這個話題,裝作乏累的樣子進入主帳。因久無人住,帳內冷得死寂,不過擺設還算整潔。 看見這主帳分毫未動、整潔如新,證明燕軍還是尊敬聶星痕的,至少一直派人打掃着主帳,也沒有人狂妄到敢住進來。微濃見狀心裡總算滿意了些,遂故作動容地對左副將頷回禮:“有勞您了,一直惦記着打掃殿下的營帳。” 軍中但凡能在聶星痕面前說上話的將領,都知道微濃和聶星痕的關係不一般,故而見她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說話,倒也不覺反感:“郡主哪裡的話,我等忠於殿下,可不是嘴上說說的。您就在此休息,有事可差人傳喚末將。” 此言甫罷,他便喊了一句“來人”,立即有士兵們搬着兩個暖爐進來,給微濃夜中取暖。微濃再行感謝,目送左副將出了主帳。 此時天色已晚,營內到處都燃起篝火,微濃狀若不在意地進入帳內,直接吹熄蠟燭。但她沒躺下,而是豎起耳朵細聽外頭的動靜,便聽到那左副將在低聲命道:“快!把軍幡都換下來!掛上攝政王的。” 帳內暗淡,帳外光亮,隱隱看見那人手忙腳亂地張羅着,影子張牙舞爪。 ***** 翌日一早,微濃找了個藉口,說是軍營裡多有不便,想進城去採買些女子用的物品。左副將對此深信不疑,派了幾個士兵喬裝成平民百姓,隨着微濃一起進入幽州府城。 微濃在集市上逛了一個晌午,採買了胭脂水粉等等,中午用過午飯,又繼續採買布匹。最後她買的東西太多,幾個士兵抱着太累,她又提議買了一匹馬馱運。 臨近酉時,眼見着太陽就快落山,微濃還是沒有回營的意思,幾個士兵不禁着急起來。微濃見狀面有愧色,解釋道:“就快了,還有最後一家布莊,咱們沒進駐幽州府時,我就在那家布莊訂了幾匹布料,可是中間遇上征戰、攝政王駕崩,我又去了黎都……幾個事情一耽擱,到如今還沒去取布。今日是非取不可了。” 士兵們都感到無奈,但也無人敢說什麼,只好隨着她去了那家布莊,將馬匹拴在門外等候。微濃徑直走了進去,剛跨入門檻,又略有遲疑,回過頭笑道:“今日你們都辛苦了,對面有家茶樓,你們先去喝口茶吧。我這得試穿衣裳,估摸還要小半個時辰,一會兒我去對面找你們。” 不等士兵們回話,她已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幾人:“就這麼定了,別客氣,此事我會向左將軍保密的。” 士兵們原本有所猶豫,但確實陪着逛了一整天,累得夠嗆,他們見微濃沒有架子,又出手大方,便也沒再反對,接過銀子道:“郡主小心,我們會在對面茶樓盯着布莊,若有什麼異常,立刻就會趕來救您。” 微濃掩面而笑:“幽州已經是咱們的地盤了,能有什麼事兒?都去吧。” 言罷不等幾人答話,便兀自走進布莊,還不忘對裡頭的人交代:“馬上馱着很多東西,懶得搬,你們派個人替我看着……” 士兵們見微濃已經進了布莊,這才一齊走進對面的茶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喝茶,幾雙眼睛則一直盯着那布莊看,視線不離。 “郡主可真是能逛,這可比行軍打仗累多了。”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 “逛得我頭暈,”另一個人也是搖了搖頭,“其實我急着上茅廁,你們盯着哈!”言罷他便一溜煙地竄去茶樓的茅廁了。 另外幾人便坐着閒聊,內容無非是如今燕寧的戰況、明塵遠何時歸來、燕國國內情形如何……等等。後來甚至說起明塵遠擁兵自立之後,會不會娶了微濃這種話題,正說得不亦樂乎,方纔那個上茅廁的士兵也回來了,問道:“說什麼呢?這麼起勁?” “我們在說,鎮國侯若是起事成功,爲了拉攏長公主,會不會娶了煙嵐郡主?” “可郡主不是王上的……而且她和攝政王殿下也……”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郡主如今又不是王后,攝政王也已駕崩,難道她要一輩子不嫁?” “嘿!你別說還真有可能!侯爺自從金城公主死後,也是一直沒再續絃呢!” “其實倆人也挺般配,郡主在咱們軍中威望挺高的……” 幾個人越說越起勁,直至小二來添茶水,他們才恍然意識到一壺茶和幾盤子點心都已經吃完了。然而微濃還沒有出來! 幾個士兵對看一眼,都感覺不妙,連忙付了帳跑出茶樓,跑進對街的布莊。然而進去一看,哪裡還有微濃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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