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場陰謀在不少人看不見的情況下悄然落下了帷幕,此刻陳叔文大帳之中,卻有十幾個面色慘淡的褚雲國大臣一起聚集在此。

這些人統一面色晦暗,不時露出頹廢之色。更有幾人聚在一起小聲討論着,偶爾不時的偷偷看幾眼大帳之外。

這個大帳顯得氣氛很壓抑,陳叔文面色也並不好。唯有一老者,盤腿做在帳中,面色安然,絲毫不見焦狀。

“夏侯大人,您說我們該怎麼辦啊?”有人沉不住氣,看向唯一還能做主的老者小心翼翼問道。

“是啊,他吳棄不會真要殺了我們吧?”

“他敢!我們都是褚雲國的棟樑之才,殺了我們,他也不怕壞了名聲。”

“說的也是,他一外姓之人,想來也不敢在這時候大肆屠戮。看他這些天雖將我們關押在此,但每日卻不減吃食,他吳棄果然不敢。”

“有理,說的有理。我想這些日子,他吳棄也該親自拜訪我們,然後讓我們效忠與他了吧?”

聽着這幾人‘暢想美好未來’,夏侯子螓微微睜了眼,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屑之色。

這些草包,整個褚雲國就是被這些人給敗壞的!這些人裡面,真正有能力又是因爲的確是效忠褚雲國而謀劃這次叛亂的,又有幾人!?

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陳叔文,夏侯子螓卻也是一嘆。可惜了,此人到是個不錯的,就是性子執拗。此次,怕是吳棄也容不得他了。

此次叛亂,夏侯子螓原本也不甚看好,可他實在也沒想到他們落敗的太快。更是沒想到曹令和龐傑二人,早就和吳棄在暗通曲款。也正是因爲這次被囚,夏侯子螓纔開始認認真真的思索起了吳棄這個人。

原本他也懷疑整件事是否是蕭恩在本後掌權玩弄手段,吳棄不過是傀儡罷了。如今看來,事情恐怕不簡單。

陳叔文大帳中人心思各異,吳棄那邊卻也頗爲頭疼。

鎮壓陳叔文他們一夥兒還來不及叛亂的人容易,關鍵是如何處置他們。當初他救陳叔文,又暗中指引陳叔文前往褚雲國,爲的便是希望陳叔文能深得聶啓的信任。

而後假裝蕭恩義子的身份進入蕭府,憑藉前世的記憶,找準時機進入軍隊。他原本的打算便是趁褚雲國亡國之時,趁亂拉走軍隊,這就是他崛起的資本!

不過想要這支軍隊不去殉國可不容易,所以吳棄本打算屠戮聶氏王族滿門,而後帶出陳叔文這個最受聶啓信賴的少傅,由他出面宣佈聶啓彌留之際的遺言。

陳叔文在褚雲國享有清譽,聶啓與他更是君臣相宜,不會有人懷疑他的品性的。至於遺言內容是什麼,那自然有吳棄說了算。

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聶啓命大,生生被他拖到了軍隊。幸好最後事情還是圓滿解決了,而且聶啓親自開口的效果遠比陳叔文要來的名正言順。

不過如此一來,陳叔文這顆棋子他當初就是白下了,不僅白下,現在還成了大/麻煩。

不殺,吳棄不放心。殺了,現在他剛剛掌權,陳叔文名譽不錯,他恐怕要落得個殘暴的名聲了。

這可不好,他纔剛剛起步。披着仁義的名聲,絕對比殘暴要來的吸引人心。

還有那夏侯子螓,這老傢伙還是他當初求蕭恩放了他的,這會兒還忘恩負義起來了。

“少爺,您該吃點東西了。”阿蠻壓低着嗓門道。

他嗓門大,見吳棄煩惱,不敢驚擾了他。只是他壓低了聲音,聲音顯得翁聲翁氣的,有些好笑。

吳棄回了神,揉了揉眉心,而後道:“那些人現在怎麼樣?”

劍一立刻道:“一個個不知好歹,公子,我看把他們全部......”他沒有說出來,卻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吳棄搖了搖頭,道:“把白卿叫來吧,你們一個個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劍一學者阿蠻的樣子憨厚一笑,轉身去傳喚白卿去了。其實劍一心裡明白的很,他們這種貼身的近侍,最忌諱自作聰明。

很快,白卿就來了。

到現在,白卿也不必虛與委蛇的和陳叔文等人混在一起了。說實在的,在陳叔文知道白卿是吳棄的人時,那打擊也是頗大的。

吳棄和白卿聊了許久,直有了兩三個時辰。

第二日一大早,吳棄和白卿二人聯袂去了陳叔文的大帳。

吳棄也不和其餘人廢話,他先傳喚了夏侯子螓。這老頭也不擺架子,施施然起身去見了吳棄。

“將軍果然少年英才。”夏侯子螓第一句話便是誇獎,而後坐在了吳棄的對面,眼中並無敵意。

“夏侯老大人也是摻合這次的渾水?”

夏侯子螓沉默了很久,半響才道:“將軍,老夫年紀大了,這些事不願摻合。褚雲國也罷,聶氏一族也罷,老夫真的無意了。老夫如今身無官職,一襲布衣,只求平安終老於世。”

“如此,多謝老大人了。”

夏侯子螓微微讓開了身,只說不敢。

吳棄算是知道了夏侯子螓的態度,比前些日子好了些。雖仍然不想被他所用,但至少沒有擺出一副你殺了老夫吧,老夫生無可戀,老夫要給褚雲國殉葬的模樣。

在夏侯子螓被人攙扶着離去之時,這顫顫巍巍的老頭一瞬間眼神中卻是凜冽異常。

若吳棄是個傀儡,他自當以身殉國,絕不讓自己晚節不保,同時也讓他的子孫後代能博個好名聲。可若不是,那這少年必然心機深沉,說不得就有一番作爲。

歷史是由勝利者來寫的,他此刻若是死了,說不定以後記載的就是夏侯子螓不服王化之類的,將他描述成了一個愚忠且目光短淺之人。

所以夏侯子螓又不死了,不過不死,他現在也不敢把寶壓在吳棄身上。他還需要再觀察觀察,所以纔有自己一介布衣,只求老死的這番話。

夏侯子螓離開偏帳之後,恰好看到被士兵帶來的陳叔文。

“老大人......”陳叔文欲言又止。

夏侯子螓一嘆,卻是雙手執與胸前,竟然要給陳叔文行禮。

陳叔文哪裡肯,夏侯子螓德高望重,他可受不起。當下閃開身,慌張道:“夏侯老大人,不可,不可啊。”

夏侯子螓眼眶微溼,道:“你受的起,我替褚雲國謝你。但凡有國家滅亡,總有那麼幾個忠臣之人願意爲之殉葬。

可想我褚雲國自國破那日起,又有幾人願意爲之如此做了?便是老夫,爲了夏侯家族...罷了,罷了,說再多,也不過都是藉口罷了。”

陳叔文不再說話了,而是退開幾步,整理了一番衣冠。片刻之後,他一掃臉上的頹廢之色,“夏侯老大人,保重。”說完之後,陳叔文卻是大步跨入了那偏帳之中。

陳叔文端坐在吳棄的身前,即便面有病色,可眼中精氣神卻好的很。

“沒想到我們再次面對面坐下來的時候,竟然會是這種時候。”

吳棄看了陳叔文一眼,這人如今也不過二十七八,只是這模樣倒是滄桑的厲害。

“是不曾想到。”

“今日,是我的死期?”

吳棄給陳叔文倒了杯酒,道:“你活着,對我始終是個危害。”

陳叔文不語,半響才道:“死前,你希望由我出面幫你清理一下這些從褚雲國帶出的那些蛀蟲吧?”

吳棄點了點頭,這是陳叔文唯一的價值了。吳棄如今動手不方便,那些害蟲之馬吳棄卻也不能容忍他們繼續呆下去。

陳叔文開始一杯杯喝酒,三刻鐘後,才幽幽道:“可以,算我欠你的。”

吳棄不再理會陳叔文,起身,離開了偏帳。

兩日之後,陳叔文突然拿出了一道聶啓身前的密令,而後開始大規模查抄那些身家不清白的褚雲國大臣。

雖然事情鬧的很大,但軍隊被吳棄握在手裡,那些人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只是此事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卻有士兵來報,陳叔文還帶人將蕭恩的住處也給圍了起來。

哐當,吳棄驚的摔了杯子。

沒有想到啊沒有想到,陳叔文竟然還給他來這一手!蕭恩也是可惡,他明明讓他離開此地的,偏偏對方始終不曾動身,這才招來了今日的禍患。

“去蕭恩處!”吳棄袖子一甩,卻是滿臉的怒色急匆匆走了,阿蠻等人自然疾步跟上。

“讓開,將軍來了。”

親兵開道,到了蕭恩處,那些抓人的士兵自動讓出了一條道給吳棄。

到了裡面,吳棄纔看清楚了現在的情況。陳叔文帶來的人將蕭恩的大帳全全圍住,士兵和蕭恩帶來的那些護衛都是拔出兵器,一副劍拔弩張的意味。

“你來了。”蕭恩不見絲毫緊張之色,卻是甚爲愉悅的望向吳棄說道。

吳棄在蕭恩眼中,那自然是連一根頭髮絲都是好的。他都有好些日子不曾見到自己這義子了,這年輕人一天一個模樣,真是讓他想的緊。恨不得對方像以前那樣,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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