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指尖,輕輕的碰觸那模糊不清的鳥兒,拼盡了全力想要像平時那般扯出一絲從容的笑,可是這樣的笑,卻如同在哭泣一樣,帶着一世的悲哀,也帶着死去的心。
而樂兒的心,又何嘗不是在淌着鮮血,甚至比此時的洛吟,更加的痛……但是爲了救他,爲了讓他可以好好的活着……她什麼都可以做,也包括……永遠的失去他。
“不愛了。”她淺聲的說着,可是卻在想要擡步離開的一瞬,被洛吟抓住了她的腳腕。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說不愛我了,你做得到嗎?”洛吟擡頭看着樂兒欲轉的身影,似是在等待着最後的回答。
樂兒深吸口氣,戲謔而笑,從容的蹲下身,將洛吟握住她腳腕的手指一一扒開,而後看着他的眼睛說,“洛吟,我易樂兒……不愛你了。”
說完後,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就連最後,都沒有回過頭。
倒在屋中的洛吟忽然像是瘋癲了一樣的大笑,手裡狠狠攥着那被踩爛的鳥兒,而在他的用力之下,那鳥兒便被撕扯成了完全的碎片,再也無法拼湊成原來的樣子。
他忽然用盡了全力對着天空嘶吼一聲,眼角的淚無言的滑下,潤溼了他的脣,也潤溼了他的心。
而這聲嘶力竭的痛喊,讓出了門口的樂兒顫抖不止,不停的大口的呼吸,似是快要死掉,而她忍耐已久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染溼了整個面頰。
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顫抖,她用着似乎是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着,“對不起……洛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很快,便有一件還帶着溫熱體溫的披風將樂兒的身體罩住,緊緊包裹,她擡眸,卻對上了那張依舊有些陌生的俊顏,而在那張臉上,依舊有着讓人看不透的探究的神情。
“他不會再追來了……你……滿意了嗎?”樂兒狠狠咬着自己的脣,甚至看着釋弦的眼神有着一抹恨意。
而釋弦卻溫婉一笑,從身後慢慢環住樂兒,雙手滑入到她的腰間,在她耳畔低聲而說,“做的不錯,乖孩子……現在,我便隨你去醫治你的朋友……”
樂兒緊閉雙眸,感受着他再一次的親吻着她的脖頸,還有那淺淺曖昧的撫摸,她的心卻痛到麻木,甚至也失去了一切的感知。
而她更加不知道,此刻的畫面,卻讓吃力走到門口的洛吟,完完全全的看在了眼裡,眼淚也快要乾涸,絕美卻蒼白的臉上,寫着的,只有深深的絕望和痛恨……
之後的三天,洛吟都沒有再說過一個字,甚至都沒有正眼看過樂兒,即使她給他送些吃的東西,洛吟都是一個人默默的吃,只是偶爾當視線掠過的時候,那一瞬的交錯,足以讓樂兒看到在他眼中那深深的睥睨和暗淡。
當洛吟的傷略微好轉了一些,可以自理之後,樂兒便決定先和釋弦去普國爲雲霏療傷,只是她說每一個提議的時候,洛吟都是安靜的聽着,安靜的看着她,用着如同人偶一般毫無聲息的眼,而每每這個時候,樂兒都不敢正視洛吟的眼,總怕他會就這樣,將她狠狠刺穿。
是的,他看她的眼神中,除了絕望……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恨。
洛吟……恨她。
每每思及此,樂兒似乎就會被那五內俱崩之痛緊緊纏繞,如同藤蔓,無論你如何想要掙脫,都只是讓自己的身體受更多血淋淋的傷。
終是到了要離開的日子,樂兒便是被釋弦牽着離去的,在走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忍住回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洛吟,看到了他那絕望心死的眼神,同時也看到了他脣角邊掛着的戲謔諷刺的笑。
直到船下的水聲開始響起,直到身體因爲晃動而搖擺,直到長髮被風狠狠撩起,她才能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即將做什麼,只是自己的心好似被巨山狠狠的壓住,無法跳動。
洛吟會好好照顧自己嗎?等他傷好……會去酆國吧,然後找到司徒,然後再回錦國奪回王位……繼續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邪君南宮子瓔,然後……他會忘記曾經有一個人,這麼傷害過他吧……他會像歷代君王那樣,後宮嬪妃三千……
而她,只會是他人生中薄涼的過客,走了,也不會有任何的記憶。
“心痛嗎?”一旁的釋弦輕聲的問着,清澈的眼眸深深的望着他,而他嘴角噙着的笑,又是多麼的諷刺。
樂兒閉上眼眸,沒有說話,她寧可感受自耳邊輕輕吹來的風,也不想看到這個男人的臉,並非是因爲對他有所厭惡,而是因爲……每當看到他,便會想起洛吟那傷心欲絕的眼神,她便也會無法呼吸。
身體忽然失去了一切的重力,感覺似是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份撕扯的疼痛讓她猛的睜開眼,卻在下一瞬間發現自己已經被拉到了釋弦的懷中,而她的頭便是那麼自然的被按在了他的腿上。
他便像是在安撫她一樣,用修長冰冷的指尖爲她梳理着長髮,而每每感覺到她想起來,便會自自己的手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痛。
“現在的你,是我的所有物……我……是你的主人。”釋弦掛笑而說,撫摸着她的樣子當真像極了在疼愛她,只是樂兒的心,卻痛的無法呼吸,而對他的那份怒意,也由此攀升。
“我不屬於任何人。”她冷漠的回答,再一次的想要撐起身子,卻被他再度按回。
“你知道的,我可以用笛聲控制人心,只有你……我想親自征服。”釋弦低語,絕美如仙的眼中霎時流過一絲光芒,卻是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光。
她撇頭看向正站在前方渡船的船伕,他的眼神暗淡迷茫,如同死人,讓樂兒不禁握住了拳。
他控制了這個船伕,讓他成爲了他的奴隸。
這個男人當真讓她有些害怕,而她……也當真怕他用笛聲控制了她,讓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做那些讓自己難受的事情。
樂兒忽然不動了,聽了他的話,安靜的躺在了他的腿上,只是她的眼神卻依舊不馴,如同野間的貓兒。
釋弦輕笑,滿意極了。
全天下的人,他想要誰臣服,便要誰臣服,他纔是一切的主宰者,天下的一切人,都是可以是他的奴隸,但是他卻覺得沒有一點意思。
但是這個深深愛着別的男人的女子,這個異常不馴的女子,當真討他的歡心。
所以,他想讓她真心臣服……真心的,成爲他的奴隸……
然而作爲釋弦,卻分不清擁有與愛戀有着什麼樣的不同,而他更加會想不到,他會真真切切的去愛一次……愛到……忘記了自己。
當船停在普國邊緣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下來,天邊好似被火所燒,紅燦燦的,無比撩人,但是樂兒此刻的心情卻愈發的沉重,根本無法去欣賞所謂的美景。
當漁夫靠岸,樂兒便要起身下船,卻在下一時刻被釋弦粗暴的又拽了回去,只見他凝視着她,冷漠的說,“你已經不可以有自己的意識,你只能……看着我的影子。”
說完之後,釋弦便輕輕一笑,只是這笑容,當真讓樂兒看不真切,甚至在莫名之間有了一些顫抖。
他和南宮皓不一樣,她可以感覺得到,他比南宮皓來的更加殘忍,南宮皓殺人當是有所目的,而他……或許只是爲了打發無聊和孤寂,因爲在他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與他平起平坐,甚至讓他記住……
她坐回船上,直到他優雅起身,牽住她的手,她方能跟着上岸,只是在恐懼之下,也有着強烈的叛逆之心,被他握住的手,緊緊攥住,甚至快要將指尖掐入到手掌之中。
然則這份違逆之感,卻讓走在前面的釋弦勾脣微笑,任由她將手掌劃破,任由帶着溫熱的血也印在了他的手上,染紅了一片。
正當樂兒和釋弦剛剛走上岸沒多久,便忽然發現普國曾經繞着她而行的那些沒有生氣的人都開始慢慢聚集。
是了,他們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爲上一次她來的時候,洛吟還在身邊,對於這些人來說,南宮子瓔便是最大的恐懼,而這一次,他不在,他們便可以宣泄自己的憤怒。
樂兒緊抿脣瓣,半響纔出了聲音,“小……心一些。”
但是此話卻已然說晚,周圍聚集的人,足有幾百,浩蕩而行,在同一時間奮力的向着兩人撲來,似是要撕裂他們的肉,吃了他們的骨。
樂兒驚恐,本想拉着釋弦便走,誰料釋弦卻不緊不慢的站在原地,且掏出了他最爲喜愛的玉笛。
“你……要控制他們?”樂兒瞪大眼睛,隨後卻似是舒了一口氣。
或許,控制他們的心智,讓他們冷靜,便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對於樂兒的猜測,釋弦僅是付之一笑,用着凜冽蔑視的聲音說,“他們……配做我的奴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