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沈婠又在清心堂中唸經,雖然很討厭,但似乎是必須的。爲了那個龍胎?沈婠輕輕扯了扯嘴角,皇長子太大了,不服管教,總覺得他孃的死和自己有關。所以,那個未出生的嬰兒,到可以拿來做砝碼。
經書已經被翻得有些卷邊了,沈婠放下那本經書,再拜了拜就起身。
轉身回到自己的禪房,見一個伺候的宮女走到她面前爲難的說:“娘娘,寺廟外面有人求見。被攔了好久,但那人執意不肯走,一定要見到娘娘爲止。”
崔尚宮蹙眉輕斥道:“胡鬧,若是來歷不明的人衝撞了娘娘,誰擔待的起!”
那宮女欲言又止,沈婠問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宮女答道:“是個……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卻……沒長鬍子……他讓奴婢告訴娘娘,他以前給娘娘提過鞋……”
崔尚宮面色不虞,正要呵斥,沈婠卻彷彿明白了。笑了笑說:“我大概知道是誰了,請進來吧!”
那宮女舒了口氣,慌忙出去請人進來。
一股冷風灌進房門,那個頭戴斗笠,身披黑衣的人就順着這股風走了進來。沈婠不自覺的裹緊身上的對襟長衫。
來人摘下斗笠,露出半灰白的頭髮,頭髮一絲不苟的梳着,沒有絲毫凌亂。他一進來就對着沈婠行了匍匐大禮,口中稱道:“皇后娘娘千歲。”
沈婠笑道:“安公公別來無恙,請起吧!”
崔尚宮等人都微微怔忡,安公公早就離開宮廷出宮養老去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見皇后?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可是,他一個出了宮的老太監,能知道些什麼呢!
沈婠又對他笑道:“安公公原本在鄉間養老,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了?”
安公公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全都擠到了一塊兒,以前在宮中時,多有別人孝敬的東西,所以保養得當。這時候離開了皇宮到了外面,大概沒那麼奢侈了。更何況人走茶涼,誰還記得他曾是大內總管呢!
“老奴原本在鄉間耕種,日子過得平淡無奇,卻也安心。只是近來發現自己身上有一樣東西,總是攪得老奴睡不好覺。聽說娘娘在此祈福,因此想把這東西敬獻給娘娘。”
沈婠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呈上來。
安公公卻笑道:“這東西,老奴只能呈給皇后宜人過目。”
崔尚宮斥道:“放肆!”
安公公嘆了口氣,道:“若非事關重大,老奴又怎會退出宮廷卻仍然冒死相見呢?娘娘若是不相信老奴,老奴就此告辭。只不過娘娘……真的不想知道先帝遺詔在哪兒嗎?”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幾輕巧,若是不注意聽,根本聽不清楚。而沈婠一心想知道他要給自己的是什麼,所以聽得尤爲仔細。再加上他故意擡起頭讓沈婠看到自己的口型,所以沈婠聽得清清楚楚。
沈婠盯着安公公一會兒,纔對崔尚宮等人道:“你們都下去,本宮與安公公敘敘舊。”
“娘娘……”崔尚宮擔心沈婠的安全,有些猶豫。
沈婠道:“沒事,都下去吧!”
崔尚宮見沈婠態度堅決,只好揮手讓衆人都退下,自己也最後一個退出禪房,順便把門關了起來。
安公公微微朝後看了看,見門窗緊閉,這才從貼身的衣服裡取出一個卷軸遞給沈婠。
沈婠捏了捏,裡面沒什麼東西,打開那個卷軸,這才發現裡面是明黃色的聖旨!
難道,先帝真的留有遺詔嗎?
深吸一口氣,將那道聖旨打開,首先看了一眼最後的印章,的確是先帝的手筆沒錯!
那麼這道遺詔的內容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所生十二子惜朝秉性純良,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短短數十字,沈婠卻看了許久,一邊看,握着遺詔的手一邊微微的發抖。是傳位給惜朝嗎?真的是給惜朝的嗎?不是楚惜塵,不是楚惜塵!
“騙子!”沈婠眼圈泛紅,將手中我遺詔狠狠摔到安公公面前。
安公公嘆了口氣,道:“娘娘是不相信老奴,還是不相信這道聖旨呢?其實,娘娘知道這是真的,只是不想承認罷了,是也不是?娘娘在害怕,娘娘不敢想,若這道聖旨是真的,那麼當今聖上就是謀逆篡位!若這道聖旨是真的,那麼娘娘就會成爲十二皇子的妻子,娘娘的家人就不會死,是也不是?”
沈婠眸中含淚,眼眶漸漸溼潤,雙拳緊握,沒有言語。
安公公說的都對!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是,這分明是先帝的筆跡,分明是先帝的印章,分明都是的!
“你從哪兒得來的?”沈婠冷冷的問。
安公公又嘆了口氣,道:“先帝駕崩前,將這份遺詔交給老奴,只可惜……老奴是皇上的人啊!但老奴……卻沒有將這道聖旨交給皇上,直說燒了。”
沈婠冷哼一聲,道:“以楚惜塵的脾氣,他纔不會相信你!他一定會殺了你!”
安公公垂頭喪氣的說:“誰說不是呢!也多虧老奴命大,能活到現在見到娘娘,實屬不易啊!”
沈婠只一味冷眼瞧着他,雖然,她不清楚他真正的目的,但是隱約能覺察到,被楚惜塵厭棄的他,絕對不是因爲愧疚先帝而把這道聖旨給自己的!她可不想成爲別人的利用工具!
緩了緩神色,沈婠淡淡道:“本宮讓人送你出去,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做的,平平安安的最好,無能爲力的時候,最好安分點兒!”
她叫了崔尚宮安排安公公出去,半晌,又問:“夏將軍和在?”
夏文澤很快被請進來,沈婠並不擡頭看他,只說:“剛纔出去的那個人,我永遠也不想見到,也不想有別人見到。”
夏文澤何其聰明,很快起身追了出去,沒多久,就又回來了。
“路遇強人,不幸遇難而死。”他淡淡的說道。
沈婠閉上眼,滿意的點點頭,雙手籠在袖中,袖子裡是那道遺詔。她狠狠攥住光滑的絹面,感覺自己的心被鞭子抽着,一道又一道,慢慢滲出絕望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