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經意的交換了個眼色,顏氏終究不放心,旁敲側擊的笑問道:“那二哥心中也該有個章程纔是——他是要什麼樣的美人兒?這王城裡各家閨秀我都略知一二,說出來也好參詳參詳。”
她一眼瞥見一樣的燕姬面露不豫之色,於是不動聲色的微笑道:“其實這也是爲你們好——當家主母要是雍容大度,能和睦持家,這一殿上下都安穩妥帖,若是不知深淺,迎了位性子乖謬的,豈不是大家都天天受罪?”
兩人一聽這話,也覺在理,瑗夫人卻是最早想開的,聞言大有知己之念,也笑着答道:“二王妃真真說的在理,其實妾身們也盼着君侯早日迎回新王妃,這上下安晏也算是好事一樁。”
世子妃眼前一亮,卻是一反常態的和顏悅色,她也插話道:“家和萬事興,這話真真不假——近來我也想開了,我家世子若是再要納側收房,我也由他了,兩夫妻總是吵着鬧着,有什麼意思呢。”
她眼中波光盪漾,苦笑道:“不過也難怪,有些個名門貴女,在孃家都被寵壞了,進得門來,連早納的舊人也容不得——我孃家有個堂妹,名喚挽晴,居然對着叔父嬸孃大吵大鬧,說是將來只准許丈夫一心一意,不準娶小納寵,房中不管有什麼人,都得給她遣出去——你們看看,這孩子的心性高不高?!”
她的語調很是微妙,帶着些驚詫希奇,卻又有着自己也沒察覺的淡淡羨慕,但總歸來說,卻是讓這位挽晴小姐的閨名,牢牢記在了幾人心中。
顏氏眼中一亮,頓時也明白了她的意圖,但她此時卻是與世子妃不謀而合,聞言又推波助瀾道:“這位挽晴小姐也真有些過了,這世上的男兒,但凡生於富貴之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彼此都是女人,何必苦苦爲難?”
她眼見兩女聽得連連點頭,脣邊帶笑,又加了最後一句,“也不知哪家有幸娶她進門——不過,這家的側室姬妾,可不免要受她排揎折騰了。”
燕姬的面上浮現些陰霾,瑗夫人也在沉吟不語,兩位王妃見火候已到,於是不再多說,又說了些閒話家常,終於告辭而去,世子妃猶自握了兩人的手,蹙眉關切道:“二王子的這樁婚事,你們還是多問多聽的好,若是候選之女風評甚惡,豈不是一輩子不痛快?!”
顏氏冷眼看着她如此前倨後恭,暗笑她太過急切,未免失了形跡,她輕聲一笑,卻不似宮中女眷一般以扇掩面,而是以潔白手掌半遮了口,微微側過頭去。
下一瞬,她的眼角彷彿被雪光刺過,不由的心中一驚——一位陌生的素衣女子隨在兩女身後,卻也正百無聊賴地看過來,兩人目光一觸,
不知怎的,竟似乎寒意沁入骨髓,讓人無來由心下慌亂。
那女子似乎頗爲低調守禮,隨即垂目略退,彷彿不敢與她直視,顏氏卻只覺得方纔一瞬,她的目光讓自己無所遁形,幾乎看穿心底最深處。
她不由的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喃喃道:“天有些涼……”
瑗夫人連忙接過侍女手中的披帛,一邊親手爲她披上,一邊送她朝外而去,“王妃是穿得少了些,你也要顧及身體纔是。”
顏氏一手挽了她,親親熱熱道:“妹妹你也真是賢惠溫柔,王上當年將你賜給二哥,也真是挑對了人……”
她微微側目,朝着後方那一抹素色微微示意,悄聲問道:“恕我眼拙,這位是……?“
瑗夫人一瞥之下,脣邊閃過一道苦笑,“這是我們君侯跟前第一得意的人!”
“是那位剛封的昭訓?”
顏氏一聽便知,這位就是那傳聞中黥面醜陋的女俘,那天宴席之上的脣槍舌劍,可說是由她而起。她聽出瑗夫人語氣中的苦澀,笑着勸慰道:“男人都是一陣一陣的,任她怎麼得意,難道還能越過你的位份去?!”
瑗夫人面色略見緩和,卻仍是帶些悽楚的嘆了一聲,“這一陣君侯只在她房中進進出出……”
“她真有如此專寵?!”
顏氏王妃不免有些驚奇,細細打量了幾眼,隔了些距離,那青黑紋路仍隱約可見,不由抿嘴一笑,“也不知二哥瞧上她哪裡了……”
隨即,她心中一動,電光火石間卻是有一道靈光閃過,她黛眉一蹙,咬了咬脣,隨即作下了一個決定。
臨出門上轎,她卻行至世子妃轎前,笑道:“天色還早,雲姐姐若是不棄,不如去我府裡過了晚膳?”
世子妃有些愕然,正待拒絕,卻聽顏氏壓低了嗓音,細聲細氣道:“雲姐姐,你老是守着世子恩愛,也該出來散散心纔對。”
雲氏心下一酸,簡直是有苦說不出——世子本來就性情暴戾,如今等於被燮王變相禁足家中,遭此重厄,滿心裡焦躁沒處發作,自己陪在他身邊也是沒日沒夜的受氣。
她心中一動,見顏氏神情誠懇,於是微微點頭,故作雍容道:“我身爲長嫂,也該去看看三弟纔是。”
顏氏嬌聲笑道:“他啊,悶嘴葫蘆一個……”
她一邊說笑着,一邊上了車轎,一行人迤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