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女不免一驚,燕姬和瑗夫人面面相覷,各自露了個古怪眼色,卻是幾乎齊聲道:“怎可如此怠慢貴人……”
她們急急起身,欲要去正門外迎侯,卻見有兩位侍女倩裝娉婷,由管事引了一路而來,到得簾前,微一襝衽,其中一人道:“世子妃遣我前來拜見三位夫人——世子妃道:今日*正好,素聞睦元殿外苑繁花似錦,不如在此間賞花品茗,也是一件樂事。”
這番話雖然說得委婉,卻是大有頤指氣使的命令之意——到別人府上還隨意指定會面場所,這位世子妃的飛揚跋扈,可見一斑。
瑗夫人心下不快,面上卻是絲毫沒有表露,一旁的燕姬哼了一聲,居然也眼帶敵意——疏真看在眼裡,卻是心中一動:她正是世子派來的細作,卻居然對主人正妃如此不恭,這般真情流露,不似有假,其中內情實在耐人尋味。
一旁另一位抿了抿脣,卻終究顧及禮數,沒有開口,只是對着玉簾深深一禮,“我家王妃說,冒昧而來,實在攪擾,且容她當面賠罪吧……”
這一位明顯守禮溫文,顯然是三王妃顏氏教導有方,瑗夫人微微一笑,命人擡來妝鏡,幾人對鏡細理過雲鬢,一旁侍女緩緩捲起玉簾,裙幅飄揚之間,幾人這才緩緩步出。
到了苑中,但見亭中果然有人靜候,仕女如穿花彩蝶一般來往絡繹,兩位麗人一派雍容,正端坐其中品茗。
見一行人到了,世子妃雲氏擡眼瞥了一眼,略微點頭示意,三王妃卻起身微微一迎,“我們見苑中花美,就自作主張,做了一次惡客。”
她的笑容尤帶着新婚的青澀嫵媚,眼瞳中光澤盈盈,顯然性格也頗開朗,與遲疑平庸的三王子朱瑞相比,卻是整個人都鮮活潤澤的。
瑗夫人笑盈盈上前施禮,“王妃這是哪裡的話,你們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
一旁的燕姬卻有意無意的湊趣,笑道:“我們才住進來不久,就算這裡花再好景再美,也無暇多看,兩位纔算是這美景的知心人呢!”
世子妃聞言,橫了她一眼,朱脣微啓,懶洋洋笑道:“這話說得也是,你們在北疆那等蠻夷之地待得久了——那裡冰天雪地的,蒔花之道對汝等來說,也是空談無用。”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一時衆人又是尷尬又是惱火,一旁的顏氏連忙打圓場,“北疆雖然沒有萬紫千紅,卻也別具風味——銀裝素裹之下,滿地瓊玉……”
世子妃不客氣地打斷了她,“三妹妹你大概是多讀了那些詩書,整日裡傷春悲秋起來——你若真愛那冰雪之境,倒不如……讓父王在北疆另選一塊地,給你家夫君做封邑。”
“雲姐姐,你這是說哪裡話來?!”
顏氏故作驚詫,笑道:“王上的旨意,哪裡是我們可以妄自干涉的?至於封邑嘛……”
她細細瞧了一眼世子妃,輕聲柔氣道:“雲姐姐你才該擔心此事——你討厭冰雪,若是到那裡長居幾十年,豈不是人間一件慘事?!”
世子妃聞言大怒,手中瓷碟都幾乎甩了出去,“三妹妹你是在說笑麼?
父王雖然春秋鼎盛,但世子仍是獨一無二的國儲,身份貴重——這世上哪有離開王城長居野外的世子?!”
下一瞬,她脣邊掠過一道桀驁的冷笑,眼中幾乎要透出利箭來——你們心心念念,就是欲奪這世子這位,如今這般紅口白牙的詛咒,卻也是徒勞無用!
“姐姐這話說得有些差了……我燮國祖宗興盛之地便是在北疆,後來建國日久,這纔有瞭如此國土,姐姐這麼說,卻是置前人於何地?”
顏氏好整以暇,如此回道,後者怒得面色嫣紅,卻是無言以對。
顏氏瞥了一眼在側的三女,見她們正聽得入神,卻也不願在外人面前太過糾纏,咳了一聲,終於把話題繞回了朱聞身上,“怎麼不見二哥呢?”
“他今日被王上召喚,去了內殿。”
顏氏晶瑩目中閃現一道陰霾,一旁的世子妃也冷笑不已,輕聲道:“父王對聞侯,還真是偏寵呢!”
她說得咬牙切齒,任誰也能聽出其中酸意,顏氏咳了一聲,勉強笑道:“也難怪,二哥久駐邊陲,到如今仍是正室空虛,父王多加關懷,也是情理之中——卻不知正妃的人選,到底如何了?”
瑗夫人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有些遲疑,卻終究細聲道:“王上還沒有明確之意,我家君侯也不便多說。”
“哦?”
世子妃在一旁聽了,卻是略微鬆了口氣——她昨日聽說,燮王欲將自己的堂妹嫁予朱聞,頓時心急如焚,正逢顏氏也對此多有關注,素來不合的兩人這才一拍即合,聯袂來此探聽消息。
世子妃出身雲氏,雲氏乃是燮國第一的武勳名門,在軍中門聲故舊甚多,若是燮王真有意改立朱聞,那麼,將自己的堂妹賜婚予他,便是是十分危險的信號了……
她如此想着,一旁的顏氏也是此念——世子眼見被燮王疏遠嫌棄,王后與蕭淑容正卯盡全力,要捧自己的兒子上位,憑空裡殺出個朱聞來,怎不讓人焦急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