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
當面來這套,這就過分了。
更過分的是, 南河竟然只是無奈, 連臉紅都沒有了。
這是說明已經膩歪不知道多久, 天天親個沒夠了是麼!還我清純的暄妹來啊!
辛翳一臉勝利笑容的擡起臉來, 南河不用轉頭都能看到他笑出的虎牙,她心底暗歎一口氣。
沒想到舒卻道:“此事也要與楚王商議,楚王不必離開。”
辛翳微微一挑眉,舒走過來,擠着坐在了榻上,南河一下變成左擁右抱、左右夾擊了。
舒握住了南河的手,低聲道:“暄怎麼感覺比上次來要沒精神的多?怎麼能操勞成這樣子, 還是說飲食不好?你一直身子弱, 歲絨以前與我說你連受風都不得, 怎麼才過了不到半年,你就身子不如從前了。”
辛翳臉色難看,更重要的是,他還無法辯駁。一來了成周見了舊人, 那些人的臉色彷彿都在指責他沒有照顧好南河似的。但南河自己本來也不在意, 他曾找重皎來看過,重皎卻沒瞧出來什麼,還說可能是他給氣的。
辛翳怎麼回想,都覺得這幾個月,他表現的都萬分乖巧。
在他認定喜歡她之後,他們不是沒確認關係, 就是天各一方,難得有這樣正大光明住在一起,膩歪到死的時候,就算外頭戰火連天,他也覺得這幾個月幸福的讓他都有點暈眩。他知道自己性格粘起來有些沒變,鬧起來沒完,生怕南河並不喜歡他這樣,總是鬧完了膩完了又小心翼翼的確認她的心情。
但辛翳現在是篤定的——南河也是開心的。
她也很喜歡跟他待在一起,就算不做事,坐在一旁看着他發呆她也喜歡的。
若說吃住上有些怠慢……雖然條件不比在宮內,但他畢竟是楚王,他又已經學會了照顧她,幾乎把她捧在手心裡對待,也不至於受了苦。
辛翳心底卻泛起另外一個他壓不住的想法。
南河之前就是病死的。
她那時候莫名其妙病起來,漸漸衰弱下去,人是肉眼可見的削瘦,等他再打個仗回來就永別了。
他有這種懷疑,卻不敢提。他只知道南河對於自己的命運有不能把控的部分,她也常常因此感覺對他感到有虧欠……
南河轉頭還在跟舒說笑:“也不至於,他還能剋扣我飯吃麼?”
辛翳橫插一隻手過來,把南河拽的往他這邊靠了靠,對舒道:“晉王要是有什麼事兒就趕緊說。明知道她舟車勞頓,還要耽誤時間麼?”
舒看着南河的手都被他抽走,氣得暗自咬牙,但這事兒還必須要跟辛翳商議,她只好道:“我只是在想,爲什麼大批軍隊一直在南岸往前推進,是真的爲了防楚國不願意調撥回去,還是調撥不回去?這一路,秦璧走的都是山路北道,趙國後方真是一片凋敝荒蕪。藺腹已經與秦璧交手,他手下兵力打的很艱難,可前線明明有十幾萬不止的大軍與民兵投入和商君的對戰裡,爲什麼都被我們打到了邯鄲還不回撤?”
辛翳往後仰了仰,給自己找了個靠枕半躺在榻上,姿勢妖嬈,收穫了兩個姐妹嫌棄的目光也混不在意,還想擡起一條腿把腿放在南河膝蓋上,被南河擡手,把他的腿給推了下去,辛翳扁扁嘴,道:“因爲秦璧是平原作戰的名將,守城的功績也頗豐,但就是沒什麼攻城經驗,就算佔據了上黨,但邯鄲也是天下難攻重城之一,趙王可能覺得單憑秦璧不可能打下邯鄲,但如果楚軍再到就難說了。”
舒微微一笑:“秦璧或許帶着晉軍,打不下邯鄲城,但趙王一直很懼怕兵臨城下,而且他早已年邁,在城中逃都來不及。如果有一天晉國的部隊打到郢都了,你會安心放大軍在百里之外,任憑晉軍攻打郢都?”
辛翳咧嘴,露出虎牙:“你的部隊想到郢都?做夢吧。你有話直說吧。”
舒:“我們都不想拉鋸下去,趙國的十幾萬大君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我們又不能很快的侵吞,因爲想要釜底抽薪所以才攻打邯鄲。那就別管別的,只抽薪吧。如果我是你,我會放開一個大窟窿,讓楚軍從朝歌與濮陽兩路北上,把中間空開。以你楚國的版圖,就是放開一路,連半點都不攔,趙國也跑不到郢都去。”
辛翳手指敲了敲牀榻,冷笑:“你想讓我放棄所有防線,把趙軍十幾萬弄進來?呵。我怕是沒有這麼大的甕,捉不了十幾萬軍隊的鱉。”
南河有些捕捉到舒的想法了,插嘴道:“這不是甕中捉鱉,這是瓦解趙軍。”
辛翳對南河自然不敢冷笑,連忙坐起來,笑的乖巧:“先生來給我解惑嘛。”
舒:“……”媽的,你敢變臉再快一點麼!
南河卻很吃這一套,轉頭細細講道:“因爲趙國能動員如此多的大軍,不過都是爲了南下搶土地糧食。如果只是普通徵兵,不可能動員如此多的軍隊。楚國此刻放開他們一直艱難推進的防線,甚至連當初用多少人性命才建成的渡橋都不管了,就放任趙軍南下——當初趙國宣揚鼓動他們拼死南下,此刻他們就會有多不管不顧。”
舒補充道:“那就是脫繮的野馬了。而且趙國上下有理智、有大權的將軍,一個在南生死未知,一個在北狼狽抵抗,這些大軍的將領都不是趙國最上層的官員,也沒有大的眼界,他們爲的也是榮華富貴,爲的是土地與財產,他們懂得南下攻城掠地就是確立地位的最好按辦法,必定會盲目帶着大軍一路南下。”
南河:“到時候商牟的敵人進了兜,他就能從側翼衝至邯鄲附近。趙王必定會召回那些部隊,可你覺得,他們還召的回去麼?上層的將士可以坐地爲主爲候,下層的將士可以立刻獲得土地,他們打仗的唯一奔頭就到手了,他們會回邯鄲麼?再加之這幾年楚國對待外族態度一向寬容,趙人晉人逃到楚國境內定居不在少數,到時候就算將領想要回救,也會有大批士兵脫甲竄逃。”
辛翳緩緩往後仰去:“去年冬天的嚴寒,趙楚開戰之後的慘烈,這些都會讓大批士兵根本不想回去。先生從數年前,就一直貫徹不殺俘的政令,自我上位還從未有過大批殺俘,這更可能讓一些底層士兵直接投降成爲俘虜。而且回救邯鄲的政令下,趙國的軍令如山,軍法峻急更讓矛盾會在軍中爆發,炸營都有可能。”
舒:“晉國在吸納秦國時,曾頒佈過一條政令,廢除了臣邦人制,只要入戶登記,即可更姓氏改爲普通民戶,再無賤民、奴籍與夏子。當時幾乎是邊境各個城池都有大批秦人入境。而楚國更是地廣豐沃,如果也能用這樣的政令,在調派一些在楚國生活的趙人去中部遊說……必定收效頗豐。”
南河點頭:“更重要的是,趙國因爲地域頗廣,又沒有楚國那樣複雜的河道,不能從水路運糧食,一直都是靠民兵揹着糧食運到前線。在咱們這邊叫民兵,在趙國卻叫腳奴,是大批賤民、匈奴與異邦,如果能夠有意放寬政令,可以拋棄奴籍入楚,最先跑走的就是這些民兵。沒了民兵,糧草成問題,甚至連餵馬養馬、建設營地、運輸輜重都是問題。那就真的是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辛翳握着南河的手,思忖道:“就算要打,也打得起。讓他們來,都渡過來,但他們回去,就要面對水面上攔截的水師,想回也未必回得去。只是十幾萬大軍吞進來,要膽大才行,如果出了問題,我們就是相當於給自己肚子裡放了個小國。”
南河:“那就賭一把如何。楚國本就是幾十個小國組成,我們既能滅衆部落,從建國,到廢縣公,又何懼這一波趙人。誰都明白天下合一已是大勢,各國也不是異族戎狄,他們想要奮起反抗,怕是心裡都會問問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麼。如果可以,那就讓商牟兵分兩路,撤開中部空當。”
辛翳卻不會輕易被鼓動,他擡手道:“我想想,再與商君詳談幾句前線境況,再定下此事。”
不管他是對晉國提防,還是真的再要考量,南河在軍中的事上一直自認不如他也不多問,這是多年來的習慣。
舒卻嘆道:“但不是趙國敗了,事情就是好辦的。貴霜與匈奴又來了,有傳言說雙方聯姻,匈奴分裂過一陣子,如今壺衍鞮單于一統匈奴,似乎又有南下之意。但貴霜的軍隊更可怕。他們從趙國西部入侵,趙國無力抵擋,他們佔下了西域大片道路與土地,而且還在進攻秦關北部。”
南河一愣:“貴霜竟然也動起來了?聽說他們一直很難纏……而且貴霜的出動一直是被燕國所鼓動的,沒想到燕國都沒了,他們卻嚐到了甜頭,想要真的入侵中原了。”
舒搖頭:“算了,不說這個。我如今也管不了,兩員大將都在前線,我沒法應對貴霜。你餓不餓?要去一起用飯麼?成周吃魚很多的,你也可以好好補一下身子。”
辛翳:“孤不去。你愛去就去,早點回來。不是說有楚人庖廚麼,我倒是要嚐嚐什麼手藝。哎,你也別去了。昨兒吃了沒多少都吐了,你還是別換口吃晉國的飯食了。”
南河:“不要緊,昨天畢竟是在車上用飯,可能是顛簸的。我與她一起用飯,順便去看看這宮室,我儘早回來。”
舒臉色卻有些怪,她本來是沒有多想,可是自打上次隨口提一句借種,她腦袋就時不時會想歪,看見狐逑的時候想歪,看到其他宮女娉婷的身影也忍不住多想自己的身份。大概是滿腦子都裝着晉國子嗣之事,等南河跟她攜手從宮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她過了一個拐角,就忍不住拽住她胳膊,將她拖到一旁來,小小聲道:“暄妹……你會不會是,呃……有身孕了?”
南河沉默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