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笙歌拿着記事本走進秦安正的辦公室:“秦總,這是本月的財務報表。與嘉怡的簽約在一小時之後,車已經備好了。”
“好的,報表放這裡吧。”秦安正將擬定好的合約遞給楚笙歌:“簽約儀式路總要親自去,你帶着合約陪路總去吧。”
“啊……我去合適嗎?”楚笙歌覺得這有些說不通,路塵寰自己有助理也有秘書,她隨行算是怎麼回事兒呢?
“合適,怎麼不合適呢?”秦安正覺得楚笙歌太可愛了,對待工作確實非常的認真。本來他覺得路塵寰也是對待工作非常認真的人,可是這次路塵寰在分公司打醬油的這段時間,他算是見識了李一帆說的——路大少爺任性起來,誰都攔不住。公司都是路塵寰的,他說要誰隨行,誰去就合適。“你快去吧,別讓路總等急了。”
“哦……”楚笙歌覺得秦安正話裡有話,可是秦安正既然交代了這個工作給她,她也無法推辭。
楚笙歌捏着文件夾走出秦安正的辦公室,一擡頭就看到路塵寰坐在她的辦公桌旁,看着她桌子上的一小盆多肉植物。楚笙歌有些頭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即使他們之間真有什麼親密的關係也應該避避嫌吧,何況真的是什麼都不沒有……
路塵寰如果是一片海的話,楚笙歌覺得自己根本不曾識水。別說想要看透他,就是了解也做不到。她都替路塵寰不值,有這麼多精力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多好,幹嘛非要跟她糾纏不清呢?
“合約拿好了?”路塵寰看到楚笙歌走過來,依舊懶洋洋地坐在楚笙歌的椅子上。
“是,路總。”楚笙歌點點頭,將記事本裝進自己的挎包裡:“我……可以出發了。”
“那就走吧。”路塵寰站起來,帶着楚笙歌和劉宇走出辦公區。
辦公區裡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表達的意思十分統一——看到了吧,大boss在等小助理,也就只有在鼎尊,別的地方保證見不到的奇觀。
劉宇緊走幾步拉開車門:“路總、楚小姐,請。”
路塵寰和楚笙歌上了車之後,劉宇關好車門,坐到了前面副駕駛的位置上。楚笙歌規規矩矩地坐在離路塵寰最遠的位置,路塵寰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過來。”
楚笙歌擡起頭,輕輕咬了下自己的嘴脣,搖搖頭:“不過來。”
“哈哈……”路塵寰忍不住笑了起來,楚笙歌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拘謹、抗拒、還有些調皮。
路塵寰看她不過來,主動傾身坐到了楚笙歌旁邊,修長的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雖然沒有直接摟着她,但是也差不多了。楚笙歌馬上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路塵寰身上特有的氣息將她絲絲縷縷地環繞起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緊緊纏繞住的蠶繭,都快要窒息了。
車子終於停到會展中心的正門,劉宇率先下車打開了車門。楚笙歌和劉宇跟在路塵寰身後,一行人走進了會場。
簽約儀式後是一個小型的酒會,楚笙歌拿了一杯預調雞尾酒,站在角落裡看着大家衆星拱月般的環繞着路塵寰寒暄,好似路塵寰多跟誰說一句話,誰就很有面子一樣。她不得不承認,路塵寰真是一個發光體,即使被簇擁在人羣中,依舊可以一眼看得到。越是在人多的地方,他的存在感就越強。因爲他跟別人的氣場是完全不同的,像是一隻高傲的鶴卓然而立。身着漂亮禮服的名媛淑女更是喜歡在路塵寰面前晃盪,萬一入得路塵寰的法眼,就算是覓得如意郎君了。
楚笙歌端着她的飲料走出了會場,在會場的側門那裡透透氣。其實從單純的審美角度來看,路塵寰確實值得女人趨之若鶩。用童芊芊的話說,古時候說紅顏禍水。路塵寰就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明明知道是深淵,那些女人也願意前赴後繼地往下跳。楚笙歌搖搖頭——深淵,這個比喻真是太精準了。路塵寰就是那種深不可測的存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打倒他。
楚笙歌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摸出,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喂,您好。”
“你是谷禹哲的媽媽沒錯吧?”對方的語速很快:“我是市立醫院心外科。”
聽到是醫院來的電話,楚笙歌的心臟狠狠往下墜了一下,聲音都因爲恐懼而顫抖起來:“是……我是……”
“谷禹哲現在正在搶救,請你馬上到醫院來,儘快!”對方那邊亂哄哄的,很快就掛了電話。
路塵寰皺着眉走過來,這個女人是在做什麼?楚笙歌握着電話,手中雞尾酒杯摔在了地上,一些酒水濺到她的身上,她都渾然不覺。路塵寰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蹲下來擦拭着楚笙歌染上酒漬腳踝和鞋子。
楚笙歌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看清楚是路塵寰後,才語無倫次都說:“我要去醫院……對不起……我要離開一下……路總,我要請一下假……”
路塵寰這時才發現楚笙歌整個人都不對,她的臉色比紙還要白,原本明眸善睞的眼睛空洞得沒有一絲焦距:“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要去醫院……去醫院……”楚笙歌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小哲在搶救的畫面,她瘋了一樣地往外跑去。
剛跑出酒店,路塵寰就捉住了她的手,楚笙歌拼命掙着:“求求你放開我,我要去去醫院,我趕時間……”
路塵寰覺得跟她在這裡廢話更是浪費時間,也不管鬧市區的街上有多少行人在看,直接把楚笙歌扛在肩頭,邁開步子朝着司機開過來的車子走去。
楚笙歌很不配合地踢騰着:“你放開我!讓我走!”
“趕時間就乖乖上車,難道你跑得比車子還快?!”路塵寰將楚笙歌小小的身體塞進車裡。楚笙歌聽到路塵寰的話,忽然安靜下來。車子在馬路上快速行駛着,車子裡靜極了,只能聽到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
小哲在搶救室搶救了4個小時,醫院給下了病危通知書。楚笙歌手裡捏着那張薄薄的紙頁,渾身都在顫抖着。路塵寰將她圈進懷裡,輕輕地撫着她僵硬的肩膀,楚笙歌靠在路塵寰懷裡,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的紙人,好似風一吹就會散掉一樣:“不會有事的……”
“怪我……都怪我……”楚笙歌訥訥地重複着,她真的非常地後悔。她應該一早告訴路塵寰小哲是他的孩子,讓他請日本的專家來給小哲做手術的。如果小哲做了手術,現在就不會在急救室裡搶救了。是她怕路家搶走小哲,所以自私地不肯說出實情。直到這個時候楚笙歌才覺悟——如果小哲可以好好地活着,哪怕她以後都無法再見到他,只要知道他健健康康地生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讓她的兒子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
楚笙歌緩緩合上眼睛,如果小哲搶救不過來,她也不會獨活的。她不想一輩子都生活在自責中,她寧願去另一個世界陪着她的寶寶。路塵寰看着面如死灰的楚笙歌,他第一次意識到楚笙歌此時的神情就叫做生無可戀。他絲毫都不懷疑,如果那孩子有什麼不測,楚笙歌的精神就會崩潰掉了。
醫生從急救室裡走出來,楚笙歌像是忽然回了魂兒一般,馬上奔向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
“暫時搶救過來了,一會兒要送icu。”醫生摘下口罩:“孩子主動脈騎跨心室肥厚,而且肺動脈狹窄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再不手術的話,都沒有手術的機會了,而且隨時可能心臟驟停或者窒息。你也看到了,他發病越來越頻繁,搶救難度也越來越大。我真的無法跟你保證,如果有下次話,是否可以把孩子從死神手裡拉回來。”醫生無奈地看着楚笙歌和路塵寰:“儘快手術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式,你們儘快做決定。”
“好……”楚笙歌看着小哲從急救室轉去icu病房,步履蹣跚地跟了上去。
icu病房的走廊上比普通病房要寂靜得多,幾乎沒什麼人。楚笙歌怔怔地坐在走廊一側的長椅上,她在想着措辭。老天已經給她機會了,小哲終於搶救過來了,她不能再錯過。因爲錯過這次,就像醫生說的那樣,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關於小哲的身世要怎麼跟路塵寰說呢?楚笙歌閉了下眼睛,默默下定了決心。小哲身世的這個秘密,她再也無法保守下去了。
楚笙歌尋找着路塵寰,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走廊盡頭。路塵寰正在專門設立的吸菸區,一手拿着講電話,一手夾着一支菸。楚笙歌知道路塵寰一直吸菸,但是以前吸菸的次數並不頻繁。可是這次再相遇後,他幾乎是煙不離手了。路塵寰逆光而立,身後的落地窗裡傾瀉出的夕陽給他俊逸挺拔的身形勾勒出金色的輪廓。可是由於被淡藍的煙霧籠罩着,楚笙歌又看不清他的臉。
楚笙歌不知道她講出小哲的身世後,會出現怎樣無法掌控的情形。可是她已經沒得選了,她無法眼睜睜看着她的寶寶明明有活下去的機會,卻死在她的一意孤行裡。那樣的話,她都無法原諒自己的。
楚笙歌起身,一步一步地向路塵寰走去,像是童話故事裡用聲音換來一雙腿的人魚公主向着未知走一樣,故事裡的那個比喻很貼切——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