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謝謝。”路塵寰點了下頭,轉身走出醫辦室。
路塵寰有些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楚笙歌的孩子病的很厲害,急需錢做手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還在死撐着,騙孩子說她有錢。她的演技可真好呀,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想要了解一下,真的就被她偏過了。他不喜歡那個孩子,不是因爲那個孩子有什麼錯,而是因爲嫉妒——
他嫉妒谷陽跟她有過五年的婚史。
他嫉妒谷陽跟她生了兒子。
這個小孩哪怕是楚笙歌撿來的,他都會比現在多喜歡他一點兒的。
路塵寰坐進車子裡,先打開車窗然後點了一支菸。辛辣的煙霧在肺裡過了一個來回,他的情緒漸漸平靜如常了。楚笙歌會不會來求他呢?路塵寰忽然有些矛盾——
如果楚笙歌爲了那孩子來求他,倔強的小女人,爲了她跟別人生的小孩向他低頭,他不會高興的,他也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說出很多刻薄的話來。
如果楚笙歌死死撐着都不肯向他開口的話,他會更惱火。她不求他,只能說明她根本不想跟他扯上一點點的關係,這種想法更讓路塵寰抓狂。
關於這件事,無論楚笙歌怎麼做,在他看來都是錯。路塵寰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路塵寰心裡煩躁,車子開得有些快。當車子停到別墅車庫裡時,發現車庫裡停着一輛陌生的車。路塵寰皺了下眉,款步走向主宅。
“少爺。”管家連忙接過路塵寰脫下的外套。
“家裡來了什麼人?”路塵寰穿過門廳隨口問道,他猜測大抵是母親那邊的親戚或是朋友,但是他實在不喜歡家裡有太多人。
“是……”管家想了一下回答:“是裴小姐帶着小小姐來了。”
“哪個裴小姐?”路塵寰的眉間的摺痕加深着。
“就是裴馨雅小姐。”管家是白家的老人兒了,在他心裡路先生只娶了他們家小姐一位太太,也只有他們家少爺一位繼承人。所以路家那邊的夫人少爺還是小姐在他們白家都是不作數的,自然也就沒有二少奶奶這麼一講了。
“她來做什麼?”路塵寰磨磨牙,不是警告過她老老實實地待在老宅裡不許出來嗎?現在還跑到這裡來,是在向他示威?
“是夫人請她過來的。”管家繼續說道:“裴小姐聽說夫人回國了,就經常打電話過來問候,夫人也想見見小小姐,所以請她過來小住幾日。”
路塵寰冷哼一聲,看起來裴馨雅在老宅是要關得發黴了,現在來打他母親的主意了。路塵寰一走進客廳就看到母親坐在沙發上,裴馨雅幫母親按摩着腿。一個穿着粉紅色連衣裙的小姑娘坐在母親旁邊,白玲瓏正在給她剝葡萄吃。
“塵寰你回來了。”白玲瓏擦了擦手:“晚餐吃了嗎?沒吃的話讓廚房去準備。”
裴馨雅看到路塵寰後,身體僵了一下,她都不敢擡頭去看路塵寰。她知道自己是在賭博,她知道自己故意與白玲瓏接觸是會觸怒路塵寰的,可是她就是在賭白玲瓏與母親昔日的情分,只要白玲瓏護着自己,路塵寰是絕對不會忤逆他的母親的。她還不到三十歲,可不想今後幾十年都待在老宅裡像個行將就木的人一樣生活。五年幾乎與世隔絕的日子,都快把她逼瘋了。如果不是身邊有這個孩子給她解解悶,她估計自己早就得抑鬱症去住精神病院了。
“吃過了。”路塵寰並沒有多看裴馨雅母女一眼,徑直往樓上走去。
“晶晶還吃葡萄嗎?”白玲瓏耐心地詢問着身邊的小姑娘。
“不要……”小姑娘搖搖頭:“晶晶要吃橘子……”
“好,奶奶給你剝橘子。”白玲瓏又從果盤裡拿了一隻蜜桔剝開。
路塵寰站在樓梯上看着一臉慈祥的母親,如果母親喜歡,他放裴馨雅一馬也不是不可以。或許是到了該與孫輩相處的年紀吧,原本性子淡漠的母親現在喜歡與小孩子親近了。在醫院的時候,還給小哲買了玩具。想到小哲,路塵寰不由得又搖了搖頭。
路塵寰揉揉額頭,他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爲難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拿那孩子怎麼辦。那孩子的病好了之後,是不是可以送到早教中心或者是全託幼兒園呢?每個週末接回來,不用天天見到也會好一點兒。
這個想法估計也就是想想而已,他可以預見到楚笙歌是絕對不會同意。路塵寰忽然覺得自己被捆綁銷售了,想要楚笙歌就必須接受小哲,這實在太讓人頭疼了。路塵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點了一支菸,靜靜地站在露臺上看着無邊的夜色。
楚笙歌今天出門比較早,走到公司樓下時還不到上班時間。她站在路邊,仰起頭看着面前直刺雲霄的建築。楚笙歌承認自己確實不夠堅強,她有點兒不敢走進這座大廈。不想面對那些形形色色的眼光,她想要逃走。楚笙歌捏了捏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給自己一些勇氣。
路塵寰剛停好車就看到那道細細的身影立在公司樓下,楚笙歌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雪紡襯衫,搭配了卡其色的鉛筆褲,她的頭髮是紮起來的,露出了優雅的頸項。楚笙歌的臉色有些蒼白,漂亮的眼睛下方帶着黑眼圈,嘴脣都是淡淡的水色。那個孩子說的沒錯,楚笙歌在醫院裡根本就休息不好的,這樣下去不行。
“怎麼不上去,是在等我?”路塵寰下了車,幾步走過來。
楚笙歌似乎是受到了驚嚇,馬上回過神兒來,快步往大廈的玻璃門走去。路塵寰的腿長步子大,幾步就追上了她,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裡,帶着她往電梯間走。
楚笙歌皺着眉看看路塵寰,又看看被他握緊的右手:“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路塵寰偏過頭,微微挑了下硬挺的眉毛,深邃的眼眸鎖在楚笙歌的臉上。楚笙歌眼前都是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修長的稍稍上挑的眼角,還有薄涼的脣,那雙像是深海一樣的眼睛她不敢看。路塵寰的眼睛會蠱惑人,她知道自己一旦陷下去就是萬劫不復。同樣的錯誤不能重複犯,那樣的苦果吞食一次,這輩子都夠了。楚笙歌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頭,被路塵寰拉進電梯裡。
現在是上班時段,雖然不是最高峰,但這架電梯是鼎尊專用的,所以遇到公司的同事在所難免。有幾個鼎尊的員工跟在他們身後,也走進了電梯。不過,楚笙歌只認識其中的董玲玲和人事總監,楚笙歌真恨不得自己會隱身術,讓大家都看不到她纔好。隱身術她不會,只能將頭垂得更低一些。
人事總監是何等有眼力的人,看到路塵寰和楚笙歌牽着手走進電梯裡,禮貌地衝他們點點頭:“路總早,楚小姐早。”
從理論上講人事總監是公司的高管,主動跟楚笙歌打招呼,實在是有些……楚笙歌忽然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路塵寰依舊牽着楚笙歌的手,他將楚笙歌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語氣帶着些寵溺:“想什麼呢?李總監跟你說話呢……”
其他幾個人都呆掉了,有誰這麼近距離看到過路總笑啊,而且語氣還這麼溫柔,簡直跟平日裡嚴苛冷漠的大boss判若兩人。是誰說楚笙歌勾引大boss求上位的,這麼看起來明明是大boss體貼着楚笙歌吧。
楚笙歌被路塵寰這麼一提醒,反而更加侷促起來,原本蒼白的臉頰上泛出了淡淡的紅暈。可是她又不得不擡起頭來,小聲對人事總監說:“李總監,早上好。”
其他幾個人看到這個情形,好像誰不跟楚笙歌說個早安,就是對大boss不敬似的,所以大家紛紛開口——“路總早,楚小姐早。”
大家的語氣不但禮貌,而且帶着些不自然的恭敬,楚笙歌只好一一跟大家道了早安。其他人都在其他樓層下了電梯,只有董玲玲跟他們一起到達頂層。
路塵寰牽着楚笙歌走到她的辦公桌前:“一會兒路文給你拿早餐過來,別的可以不吃,把那粥喝了,特意擬的藥膳方子。媽說不難吃,你應該也會喜歡的。”
楚笙歌沒有回答,卻像是認命了一般也沒有反駁。她現在還能說什麼呢?哪怕說一個“不”字,不用路塵寰,別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了——恃寵而驕、沽名釣譽、故作矯情?
“好好吃飯,乖。”路塵寰溫柔地順着楚笙歌的馬尾辮。
楚笙歌真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就在她大腦裡的保險絲要給燒斷了的時候,路塵寰終於大步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楚笙歌坐在椅子上,強裝鎮定地打開電腦。等待開機的時候,用眼睛的餘光看了一下週圍。似乎大家並沒有太刻意地關注她,或許這就是現實吧。如果你沒有靠山,一點兒芝麻綠豆的事兒也會被誇大成千夫所指的談資。現在路塵寰站在她身後,無論人們有多好奇,都不敢輕易置喙。算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別人願意怎麼說那是別人的事情,無論她多努力,也改變不了的事情,只能看淡一些。
過了幾分鐘,路文拎着一隻手提袋走到楚笙歌跟前:“楚小姐,您的早餐。”
楚笙歌接過手提袋:“麻煩你了。”
“應該的,您趁熱吃吧。”路文囑咐了一句就離開了。
大家的耳朵都裝了小雷達,剛纔大boss說到早餐時好像提到了他的母親呢,看來楚笙歌是被家長認可的,總裁夫人的位置應該是十拿九穩了。嘖嘖,楚笙歌真是太讓人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