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九月初,華陵秋意漸生。
這一日的朝陽主街格外的熱鬧,百姓們一早便都夾道等候,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而在兩旁的酒館茶樓內也已是座無虛席,士子、貴族,王孫,粉黛,衣冠雲集。
“都這個時辰了,爲何還不來啊?”
“是啊!算算時辰早該入城了。”
人們翹首以盼了許久,開始躁動了起來。
忽然,“咣咣”的銅鑼聲傳來,一人手提銅鑼飛奔而來。
“軍隊入城了!軍隊入城了!”
衆人不耐地撇嘴,翻眼皮,這句話早在一個時辰前便傳入城中了,可到現在都不見人來。
忽然,飛奔的馬蹄聲傳來,踏在每一個人心間。
先是兩名士兵騎着快馬絕塵開道,之後便是兩行士兵快速跑來捉刀護衛在長街兩側,防止有人靠近。
一切就位,一道洪亮的聲音響徹長街。
“鎮西將軍凱旋!”
旌旗迎風,整肅的軍隊漸漸行入衆人眼中。
楚闊騎在一匹神駿之上,身上鋥亮的鎧甲在陽光中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越發襯得整個人器宇軒昂,威勢凜然。
“早就聽聞楚家四位郎君,個個是人中龍鳳,姿儀非凡,只是都常年在外,尋常實難見到,今日總算能一睹楚二公子風采了!”
“是啊!如此氣度,難怪被人稱爲繼任大將軍之位的不二之選。”
男人們議論着。
而圍觀的女眷們早已被楚闊的容貌風儀迷得心馳神飛,滿面桃花。
“楚郎!楚郎!果真美丰儀!”
“楚郎……”
羅帕,香囊,鮮花,紛紛投向了楚闊,萬人矚目,好不風光!
迎瑞樓上,一衆王孫貴女們目睹着這一幕,或欣羨,或嫉妒,或仰慕。
在一片鬨鬧聲中,一個華服青年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呵,還真是好不風光!可我卻聽說此番西秦大軍來犯,楚二連連敗陣,被西秦太子宇文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是慕容灼以出神入化之手段迅速反敗爲勝,最後還不費一兵一卒詐得宇文擎主動退兵。怎麼如今反倒只見楚二招搖過市,卻不見了慕容灼?”
青年是朝中侍御史章大人家的次子。
有人笑着勸道:“章文兄,此話你還是慎言爲妙啊!且不論慕容灼的身份是否受得起這份功勳,首先這楚家便不是好招惹的!”
“是啊!華陵四大世家,有哪一家是好招惹的?慕容灼再是英雄蓋世,終究只是個敵國俘虜的身份,你看他如今雖說是攀附上了鳳家,博得了四品振威將軍的頭銜,可如今這局面,鳳家可曾出面爲他爭取什麼?能爲他在朝中保一個虛銜便不錯了!”
可是章文卻看着下面嘲笑道:“楚家又如何?自己沒本事,奪人軍功,虧得他們還好意思腆着臉在此炫耀。”
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章文這自然不是大發善心爲慕容灼鳴不平,他只是在嫉妒楚闊。
面對章文的一時酸意,衆人不敢多做附和,只是打着哈哈,各自鬨鬧,正打算岔開話題,就聽見一面屏風後傳來重重拍桌的聲音。
“哼!居然有人膽敢議論我們楚家的是非!”
只見楚風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目光直直射向了章文,英俊的臉上滿帶着陰厲。
“方纔就是你在說話?”
楚風走到章文面前,周圍人都自覺避到兩側。
楚家三子被慕容灼和鳳舉狠狠收拾的消息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他近來心情一直不好,京中人們見了他都躲着,誰也不敢招惹他。
章文今日算是倒黴到家了!
衆人根本都未曾看清楚風是如何出手的,便聽見章文一聲慘叫,整個人都飛出去撞到了牆壁上,人落到地上時,一條手臂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攤在身邊,應該是被拽得脫臼了,章文痛得冷汗淋漓。
“我二哥乃是此次出征主帥,慕容灼算什麼?他不過是我二哥驅策的一條狗罷了,軍功不歸主帥,難道還要加諸在一條狗身上不成?”
有了章文的前車之鑑,周圍人誰還敢再多嘴一句?
他們這些人雖然也是官宦出身,可家族與楚家根本不能比,何況楚風自己還是師從蒼山門,是楚家四子中功夫最高的一個。
“啪、啪、啪!”
響亮的擊掌聲自樓梯口傳來。
衡永之帶着護衛上了二樓:“說得好!楚二公子此言甚是有理。慕容灼,哼,不過就是一條任人驅策的胡狗,狗,怎能加諸以如此功勳?”
慕容灼不止害他顏面掃地,更讓他成爲一個廢人,他與慕容灼不共戴天!
“不過嘛……”
衡永之話鋒一轉,看楚風的眼神三分憐憫,七分嘲諷。
“慕容灼被人搶去軍功算是他自己無福受之,可反言之,這也着實算令兄有本事,能霸佔楚驁留下的位子,如今再有這個便宜得來的軍功,官升一品成爲真正的大將軍,也是遲早之事。就是可惜了你楚三公子啊……”
說話間,他已經尋了個地方坐下,隨從招呼小二來沏茶。
“我?哼!衡永之,你少在我面前陰陽怪氣!”
楚風不知想起了什麼,眼中陰翳一閃而過,拳頭悄然攥緊。
衡永之不悅地皺眉,很快收斂,意態悠然地拂着衣袖。
“當初楚家送你去蒼山門學藝,都以爲是要將你培養成第二個楚驁,我等這些人與你一比,真是不足爲道。可誰能想到呢?如今這大將軍的位子被楚二搶佔了不說,你自己至今身無官職,楚三,我看你家讓你空學這一身武藝,應該是要你給楚二做個貼身影衛或者隨從打手了,同胞兄弟,還真是天地懸殊啊!連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楚家與衡家歷來不合,兩家子弟自然也是深受影響,見面便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