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舉沒有在意,又顧自望向了山下。
衡瀾之看着她的背影,自失地笑了笑:今日……當真是糊塗了!
鳳舉當然不會知道衡瀾之此刻的想法,她只是將心思放在了山下那人身上。
鶴亭崔子洲。
鶴亭……崔子洲……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驀然睜大了眼睛。
崔子洲,畫藝一絕,常與盧亭溪一起行舟,一人作畫,一人吟詩,感情十分要好。
後來皇子爭權,蕭鸞初登大位,盧亭溪不肯接受朝廷辟命入朝爲官,被人密告在文章中對當朝抨擊諷刺,最後蕭鸞爲殺雞儆猴,震懾持不合作態度的士族,下令將盧亭溪斬殺。
盧亭溪死後埋骨於鶴山之下,據說那之後人們常常聽到鶴山有人吟詩,都說是盧亭溪幽魂不散,鶴山便被更名爲“盧吟山”。
而崔子洲,自那之後便隱居於盧吟山下,做了一個漁翁。
想起這些,鳳舉忍不住回頭看向待鶴亭。
鶴亭名士,精神領袖,爲世人景仰,可最後結局……竟大多淒涼慘淡。
這究竟是爲何?
衡瀾之見她情緒不對,關切地問道:“卿卿,你怎麼了?”
鳳舉目光遲緩地落在他臉上,前生他也入了鶴亭,年紀輕輕成爲鶴亭第七俊,結局同樣淒涼。
前生今生,楚驁的命運沒有任何變化。
那麼他呢?
瀾之……
鳳舉默默攥緊了拳頭:“我絕不會再讓武安毀了你!”
“什麼?”衡瀾之不明所以。
武安?武安公主嗎?
他與武安公主能有何牽連?
鳳舉自覺失言,心中打定了主意,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抱歉,你的琴被我摔了,回頭我會另覓一把良琴作爲補償。”
衡瀾之莞爾:“不必了,那琴並非是我的。”
“啊?”鳳舉瞪大了眼睛,頓時滿臉愧疚。
藏在待鶴亭中的琴,只怕是哪位鶴亭名士所有,那她豈不是惹了大麻煩?
果然,不可衝動啊!
衡瀾之戲謔道:“卿卿,方纔你以爲琴是我的,摔得理所當然,也不見你有所愧疚,怎麼得知是別人的,便這般害怕?”
鳳舉登時啞口無言,半晌憋出一句話:“你不該太慣着我!”
因爲衡瀾之總像個兄長一般無限制地包容着她,她在衡瀾之面前也越來越理直氣壯了。
衡瀾之被她的用詞說得怔了怔,漆黑的眼瞳中含着笑意,柔聲道:“有嗎?”
鳳舉不知是否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她總覺衡瀾之看着她時,眼中多了點什麼,那種莫名的東西讓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衡瀾之注意到她這個輕微的動作,眸光閃爍,忽然問道:“卿卿,你與那位長陵王可是兩情相悅?”
鳳舉點了點頭:“嗯!”
之後良久,衡瀾之都沒有說話。
直到鳳舉覺得奇怪,擡眸看向他,他卻避開了目光。
“卿卿,你與他,這條路並不好走。”
“我知道。”鳳舉淡淡地望向了遠方,說道:“但無論如何艱難,只要他能在我身邊,不離不棄,我便會陪他一同走下去!”
衡瀾之望着她,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盪漾起了耐人尋味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