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天，老蔥頭像往常一樣來到朝陽鎮。他一邊碼齊西瓜，一邊用大蒲扇驅趕飛蟲，眼睛餘光裡不時留意着有買瓜意向的村民。
這個黑壯敦實的中年人有時會壓秤頭，所以瓜的銷路不是太好，到了下午三點左右，也沒賣出去幾個。
…
這時，老蔥頭似乎看上了什麼目標，突然朝正前方大聲喝道：
“嘿，小斥佬！”
對面不遠處一名皮膚白皙、獨自走路的少年明顯愣了一下。
少年揹着一個蛇皮袋，距離老蔥頭的板車十米不到，腳步略顯疲憊，一副老式太陽鏡與那張好看的面孔格格不入，脖子上掛着一枚碧綠色的玉墜，在襯衫領口處若隱若現，他正狐疑地左顧右盼…
“說你呢！”老蔥頭再次提醒他。
“叫我？”少年疑惑地指着自己，看向那四十來歲模樣的矮肥佬，對方正做着招呼的手勢。
老蔥頭聽出少年不是本地人。
“叫啥名字？來幹嘛嘞？”
“我…我叫霍克，來這邊看看。”
以前那些身邊的朋友，都叫他臉紅霍克，他是個害羞的大男孩。
“看看？你那袋子裡是啥？”老蔥頭問道。
“…山上採的蘑菇，還有逮的野雞野兔。”霍克打開口袋，給對方看。
老蔥頭朝年輕人的袋子裡看了一眼，確實是山貨，還有一隻通體灰毛的野兔，正瞪眼睛看人，不由嘟囔了一句“挺肥”。
“是犯事兒了？還是偷渡佬？”老蔥頭訕笑着問。
少年心裡一咯噔，
“不…大哥，我就是換口飯吃。”
“這裡不準外鄉人搶生意，懂不？”
“哦，那我…我這就走。”霍克哪裡知道村裡的規矩。
“慢着！”老蔥頭擺擺手。
霍克呆立着。
“得了…大老遠過來也不容易，給你開半個瓜吃！”老蔥頭說話很豪爽，眼色卻透着一絲狠勁兒。
“我…不渴。”霍克有點害怕對方。
“怕啥？哥就是管這一片兒的。”老蔥頭右腳踩在板車上，歪着腦袋不緊不慢說道。
“這…”少年拽着蛇皮袋，不知所措。
“貨你肯定賣不掉了，不如放哥這兒！”
霍克這才明白瓜攤老闆的意思，不由後退了兩步。
“別走。”老蔥頭看天色快到收攤時間了，想了想決定先把人穩住，便順手從瓜攤下面的破布袋子裡拿出來一副墨鏡，在霍克眼前晃晃。
“看看哥這眼鏡兒咋樣？買的時候老貴了，進口貨。換你那袋子山貨，也不算欺負你！就算交個朋友。”
“你那破眼鏡兒也該扔了！”瓜老闆又補充道。
霍克看到老蔥頭那副眼鏡確實是高檔貨。
“…哥，您這眼鏡兒只剩一條腿，可沒法戴。”
“切，把你舊的拆下來，換上去不就成了，這麼好的眼鏡，你走狗屎運嘍！要不是哥今兒個想吃兔子肉，哪能便宜你小子！”
老蔥頭看得出年輕人有點動心。
“可這…”
霍克口乾舌燥，腦子都有點糊里糊塗了。
…
“這啥這！”
見少年猶猶豫豫，老蔥頭有點窩火地說道，“趕緊的小子！要不咱倆換了，要不你走人，東西留下！”
瓜老闆看出少年的心理，語氣生硬起來。
這時，旁邊一個老頭湊了上來，
“小兄弟，你這東西咋賣？”
“幹啥！死老頭走開，擱這搗什麼亂，活膩了是不？”
老蔥頭兇狠地衝老人說道。
長者根本不與他對視。
…
“算了，大哥。我跟你換…別爲難老伯…”霍克說着把袋子遞向瓜攤老闆。
“善哉…”老者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老蔥頭也算守信，一手接蛇皮袋，一邊把眼鏡兒遞過去…
霍克手指一觸及鏡片，就知道是好東西，鏡面很絲滑，他在歌亞的進口眼鏡店見過類似的。
“哥，您鬆手啊…”霍克發現瓜攤老闆拽的很緊，並沒有放手的意思。
“小斥佬，你這墜子不錯…”
老蔥頭盯着霍克的胸口，朝那玉墜努了努嘴。
“這…這可不行！”
霍克急忙鬆開拿眼鏡的手。這玉墜是瑪麗福利院一個女孩送他的禮物。
“怕什麼，哥哥我不是壞人。真想坑你，還跟你討價還價不成！快拿來給哥哥瞧瞧！”
“大哥，這不值錢…”
霍克護緊胸口。
“站住！來，試試這傢伙。”
老蔥頭說着，從西瓜攤底下又掏出一對鐵鞋子，說道：
“這回哥不蒙你，穿着它走山路，保你十年不壞！”老蔥頭把鐵鞋擺在瓜攤邊給少年看。
鞋子有點髒兮兮。
霍克一看這鞋子奇奇怪怪，灰頭土臉的，像是老年人健身用的。
他尋思着誰會穿個鐵鞋出門。
…
“等等，小夥子，我來看看你這石頭。”老頭再次打斷兩人說話。
旁邊的老蔥頭聽見老頭又來壞事兒，血壓“騰”地升高，剛想抄傢伙，可轉念一想，看看老傢伙怎麼評價也好，便暫時壓下了火氣。
…
霍克稍微猶豫了一下，看老伯不太像壞人，
“看可以，絕對不賣。這墜子對我有意義…”
少年說着走上前一步。
“能摸摸？”老人禮貌地問道。
“管…摸就摸一下。”霍克挺大度的回答道。
老頭一搭手，這玩意兒看着是玉，碧綠碧綠的，不過專業素養告訴他，這就是一塊染色的石頭工藝品。
但老者沒有點破：
“好東西呀，小夥子。這可夠你換幾年吃喝了。”
霍克將信將疑。
老蔥頭聽了老頭的話，口水直咽，決心要拿下“玉墜”。
他操起一把刀！
…
“咔嚓。”
一刀子正好砍在正中，老蔥頭挑的這個大西瓜被從中間剖開，汁水馬上順着橫斷面流下，老蔥頭兩手一掰，清香甘甜撲面兒來…
“來，兩位！咱先嚐一口瓜！”
霍克跑了半天的路，這喉嚨正冒着青煙…
少年正心裡犯猶豫，尋思吃上一口。
這時遠處傳來電喇叭聲：
“外村的都把攤子收收！看看時間，懂點規矩，別讓老子太難堪！”
一聽到命令聲，水泥路兩邊攤子的幾個老老少少開始收拾起農貨來。
霍克和老者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沒注意到賈老闆的身影。這時老蔥頭躡手躡腳地離開瓜攤，輕輕地，沒走幾步已經悄悄繞到兩人身後！
說時遲那時快，老蔥頭突然使出一記螳螂手，像鉗子一樣牢牢鉗住年輕人的玉墜，猛地一抽…
“喂…幹嘛…搶劫…”
霍克大喊道。
霍克剛想追，身旁的老頭死死拽住他胳膊！
“什麼搶不搶的！你答應跟老子換的！想反悔？信不信老哥今天把你弄死？”老蔥頭故意大聲說道，亮了亮明晃晃的西瓜砍刀。
老蔥頭看着七竅生煙的年輕人，把一個破布袋子往地上一扔，“喏，這連袋子都給你…”
矮肥佬嘴裡不知還嘟囔着啥，推着板車撒開丫子就跑。
“嘿…你別跑…別跑…”
“別拽我…”
正僵持着，車頭上掛着小喇叭的兩輛軍綠色自行車駛到老少二人跟前。
車上人穿着綠色的制服。
“小夥子別追了。這是隔壁牛家村的老流氓，叫蔥鴨鬆，外號老蔥頭。”制服男說道！
“貓仔的手下，你惹不起…”另一個也看了一眼霍克，說道。
年輕人卻根本沒心思聽這個村聯防員說話。他眼裡裹着委屈的淚水，沮喪地坐在地上，手裡死死拽着老蔥頭扔下的破袋子，喉嚨裡燥熱似火燎！
“跟我走。”長者拽着年輕人朝一條巷子走，不停穿梭期間。
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天都要黑了，終於到了一個單獨村舍。
“把袋子給他可以嗎？”
長者繼續對霍克說道，“他是燕市最厲害的科學家，丁先生。”
霍克不解地端詳着眼前這個穿着格子襯衫的青年男子。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把手裡的袋子遞了過去。
青年男子接過袋子，朝年輕人點了點頭。
…
霍克的敦厚秉性，老者完全看在眼裡，他把從裡屋拿來的一個信封給了這位溫良少年。
“拿着它去買些新衣服，吃頓飽飯。往後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在老朽這邊住下…”
年輕人看了一眼，信封裡是一沓半舊的鈔票，但他並沒有拿，只要了兩個饃饃，轉頭便告辭了老人。
霍克也不知道爲什麼那麼信任這個萍水相逢的老者，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把袋子輕易交給素未謀面的陌生青年，彷彿他們的眼神中，都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信服力。
（本章完結）
“宇宙中的文明只有符合規律，纔會恆久生存。《規律法》本身就是宇際關係法。面具爲何重要，因它代表着立場。”
—《星戰•暃戰地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