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冰風暴手下的鼠民僕兵已經提升到了三百人。
人數暴漲之後,這麼多僕兵日常消耗的食物、藥物和武器裝備,顯然不是一名角鬥士可以供養得起的。
哪怕王牌都不行。
絕大多數角鬥士都會在這個階段投靠某個豪門大族,由家族來承擔僕兵們的大部分消耗。
自然,家族就得到了這些僕兵的部分掌控權,所謂的指揮官,不可能得到僕兵們100%的忠誠。
冰風暴由於她自己的原因,不願或者不能加入血蹄家族。
她對這些僕兵的掌控度非常有限,乾脆放任自流,隨便他們在大訓練場裡,按照孟超傳授的方式,想怎麼練,就怎麼練。
孟超既沒心思,也沒能力將整整三百名鼠民僕兵,都訓練成身經百戰的精兵悍將。
他乾脆認命最開始跟隨自己的三十名鼠民僕兵,包括葉子在內,充當三百名鼠民僕兵的教官。
倒沒想過他們能將別的新兵教得多好。
而是充當教官的話,可以名正言順向這三十名鼠民僕兵多分配一些資源——曼陀羅果實還有秘藥什麼的。
而且,向他人傳授技能的過程,也是加深自己的印象,在不知不覺中,將戰鬥技能融入血液,形成條件反射的過程。
孟超對第一批的三十名鼠民僕兵,還是比較看重的。
畢竟這裡有十幾二十人,都是他親自去地牢深處挑選出來,手把手教會的嘛!
特別是葉子。
在他半死不活的時候,幫了他這麼大的忙。
小傢伙天賦異稟,人也機靈。
如有可能的話,孟超還是希望他能夠好好活下去,活到……異界大戰結束,那個更加美好的明天去。
有些種子生長在貧瘠的土地上,可能三五年間才能長出一束小小的嫩芽。
但只要給它一丁點的陽光雨露和甘甜的養分,它很快就能長成一棵堅硬如鐵的參天大樹。
葉子便是如此。
在得到了充足的曼陀羅果實、黃金果甚至圖騰獸血肉,和秘藥一起吞下肚去,並按照孟超傳授的方法,高頻蠕動腸胃,加速消化液的分泌,將他們盡數消化吸收之後。
原本稚嫩的鼠民少年,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就算晚上睡覺時,都能聽到自己的骨骼“噼噼啪啪”的生長聲,就像是雨後春筍一樣。
現在的葉子,比孟超剛剛見到他時,已經高了大半個頭,肩膀增加了一個手掌的寬度,胸廓則增加了三根手指的厚度,在新生的骨骼之間,塞滿了如鋼筋般緊實的肌肉,整個人充滿了躍躍欲試的力量感,就像是一頭皮毛油光發亮的猛獸。
變化更大的,則是他的神色和氣質。
從剛剛來到黑角城的惶恐不安,充滿迷茫。
變成了現在的充滿自信,甚至是過於自信。
彷彿他已經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征途究竟通向何方,並且,堅信自己一定能闖過這條征途,奪取最終的勝利。
孟超被他的問題愣了半天,示意他到角落裡休息一下,補充點兒秘藥和高能食物。
環視四周,確定沒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孟超這才道:“大角鼠……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一名鼠人英雄?”
“不,大角鼠神不僅僅是一名古代英雄那麼簡單,他還是全體鼠民的祖靈啊!”
葉子非常信任孟超,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忍不住想要向大人獻寶的孩子,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講述起大角鼠神的傳說。
自然,就是孟超前世聽過的那一套。
名叫“大角鼠”的鼠人英雄,因爲在古代戰爭中英勇作戰,視死如歸,成爲了祖靈的一員,在往後數千年的時間裡,一直庇護着全體鼠民。
當鼠民們用自己的隱忍、辛勞、鮮血乃至生命,贖清了祖先們在千萬年前犯下的罪孽,就意味着他們的血脈不再卑污,而是和所有氏族武士一樣榮耀、聖潔、是由最純粹的勇氣凝聚而成的結晶。
這時候,大角鼠神的化身,就會降臨人間,帶領全體鼠民,建立自己的氏族,並且奪取“戰爭酋長”的王座,千萬年來第一次,由鼠民來統治整片圖蘭澤。
葉子說得天花亂墜。
看他面紅耳赤,雙眼放光,唾沫橫飛到要口吐白沫的程度,孟超再次把混合了蜂蜜的涼水遞過去,讓少年冷靜一下,並且斟酌着提醒道:“大角鼠神……真有意思……不可思議……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收割者,這當然是真的!”
葉子揮舞着拳頭,以少年獨有的銳氣,咬牙道,“這個世界不公道,收割者,難道你沒有發現,這個世界很不公道嗎?
“我們鼠民好端端居住在自己的村子裡,沒有招誰惹誰,離黑角城這麼遠!
“爲什麼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武士們,就能衝進我們的村子來燒殺搶掠,把我們像是豬玀一樣捆綁起來,押到黑角城來,充當他們的僕兵和奴隸?
“我們的親人都被他們殺死了,家園都被他們毀滅了,但我們還要乖乖聽他們的話,不是在競技臺上,和別的鼠民打得頭破血流,就是在鍛造武器的工場裡,熱死,累死,不小心掉進熔爐,活活燒死!
“我承認,在競技臺上揮舞戰刀,砍倒別的鼠民僕兵時,那感覺是挺痛快的!
“但下了競技臺,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又不是別的鼠民僕兵毀掉了我的家園,我爲什麼要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而那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氏族老爺們,卻能高高坐在觀衆席上,看着鼠民們自相殘殺,打得頭破血流,他們卻能哈哈大笑呢?
“我甚至在想,搞不好當我和別的鼠民死死抱作一團,在血泊裡滾來滾去的時候,那個殺死我哥哥的斷角牛頭武士,就坐在觀衆席上,笑眯眯看着我的‘表演’呢!
“一想到這個,我的胸口就像是塞進去了一把火,氣得整個胸膛都要炸開來了!”
孟超點點頭。
很爲鼠民少年的覺悟感到高興。
倘若葉子是那種沉迷於力量和殺戮快感,而忘記掉戰鬥的目的,以及殺戮的意義的人。
就算天賦再高,孟超也不會在他身上,浪費半秒鐘時間的。
“你是對的,收割者,所謂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爺們,只是一羣嗡嗡亂叫的蒼蠅,不,不是蒼蠅,是蚊子,是碩大無朋,能將鼠民們的鮮血活活吸乾的蚊子!”
葉子從孟超讚賞的眼神中,看到了鼓勵的光芒,他攥緊拳頭,繼續說下去,“憑什麼氏族武士們就能以光芒萬丈的姿態,踏上最榮耀的戰場;而鼠民不是在工場和礦洞裡被壓榨至死,就是要充當炮灰,去消耗敵人的魔法和箭矢?就算打了勝仗,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不是默默無聞地死去,就是要繼續忍受氏族武士的壓榨,一直壓榨到死!
“這該死的日子,哪天才能到頭呢?
“氏族老爺告訴我們,這是因爲我們體內流淌着卑污的血脈,我們的祖先犯了各種各樣的錯誤甚至罪行,主要是‘怯懦之罪’的緣故——他們都是過去數千年間,歷次‘榮耀之戰’的逃兵,就是因爲他們的膽怯逃跑,才令整條戰線全面崩潰,導致了整場戰爭的失敗,才令無比強悍和勇敢的圖蘭勇士們,始終沒能征服‘聖光之地’。
“所以,我們必須爲祖先的所作所爲贖罪。
“但我懷疑,這都是騙人的。
“因爲我仔細觀察過,也問過蜘蛛他們,以及在黑角城生活了十幾二十年的鼠民雜役們。
“他們告訴我,無論鄉下地方,還是在黑角城裡,鼠民的數量,都比氏族老爺們的數量,多出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這不對啊,收割者,你想想看,老爺們說,我們的祖先是因爲當了逃兵,才淪爲鼠民的,可鼠民的數量又是氏族武士的十幾倍,這豈不是說,在歷次榮耀之戰中,浩浩蕩蕩的圖蘭大軍裡面,十個勇士,就有九個會當逃兵?”
“……”
這下子,連孟超都大爲詫異鼠民少年的敏銳直覺和清晰思維,忍不住驚歎道,“恭喜你,葉子,你發現了盲點!”
“這都是你的功勞,收割者。” ωωω¸тTk дn¸C O
鼠民少年的臉紅了一下,接着又搖起了尾巴,頗爲驕傲地說,“是你教我怎麼用手指以外的工具來計數,怎麼運算最簡單的加法和乘法,怎麼去思考那些……我們村子裡從沒人思考過的問題。
“你知道嗎,我原先並不知道,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有什麼意義——在村子裡,我想的都是怎麼在最短時間內,摘到最多的曼陀羅果實,或者怎麼爬到最高的曼陀羅樹上,摘下最漂亮的黃金果。
“到了黑角城,血顱角鬥場裡面,我滿腦子琢磨的都是如何變強,殺死所有的仇敵,爲媽媽和哥哥報仇,還要找到安嘉。
“曼陀羅果實很好吃。
“變強也非常重要。
“但是,聽他們說起大角鼠神的故事,又用你教我的方法來思考,我才隱隱意識到,我的仇敵並不是斷角牛頭武士一個人,甚至不是派出斷角牛頭武士的血蹄家族,而是,而是某種更加厲害,更加龐大,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