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僅僅是因爲千年鎧比百年鎧更強大。
更重要的是,孟超想要從傳承數千年甚至上萬年的圖騰戰甲殘片中,讀取到上萬年前,圖蘭文明和聖光之地發生大規模戰爭的大量細節。
從而勾勒出圖蘭文明還沒有退化之前,最鼎盛的模樣。
孟超相信這是幫助龍城文明避免毀滅,乃至征服異界的關鍵。
冰風暴從他若有所思的神色中,察覺到了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嘗試着奪取更多的百年鎧殘片,讓整副圖騰戰甲,都覆蓋上靛青色的靈紋,但你最好不要去碰千年鎧。”
冰風暴提醒道,“裝備千年鎧的,大都是各大家族的中堅戰力,能夠憑藉一己之力,瓦解整個戰幫的存在。
“千年鎧蘊藏的戰鬥經驗和歷代主人的殺意,更是現在的你,不可能承受的東西。
“我並不是那麼容易找到並信任一個幫手的,答應我,在逃離黑角城之前,不要變成‘起源武士’啊!”
“放心,我不會亂來。”
孟超想了想,說,“拋開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楔形文字不提,穿上圖騰戰甲來戰鬥,的確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甚至有種上癮的感覺,不知道五大氏族的強者們,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呢?”
冰風暴沒聽懂:“什麼問題?”
“就是上癮的問題啊!”
孟超說,“難道你在激活‘秘銀撕裂者’戰鬥的時候,沒有感覺某種腺素……就是比血液更滾燙也更粘稠,彷彿岩漿般的東西,涌入你的大腦,讓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爽快,簡直欲罷不能,無法自己?”
“當然有。”
冰風暴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這是你聆聽到了祖靈的召喚,和圖騰戰甲的歷代主人產生殺意共鳴,戰意不斷沸騰,即將發揮出超越極限的戰鬥力,是好事啊,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呢?”
“……”
孟超撓頭道,“好吧,讓我們換個說法,戰鬥時釋放大量的腎上腺素和快樂激素,當然不是壞事,但是,等到戰鬥結束之後呢,難道你不會覺得,除了戰鬥之外的所有事情,全都變得索然無味,根本提不起絲毫興趣,你只想迫不及待,投入到下一場戰鬥之中?”
冰風暴聳了聳肩。
“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原本就是索然無味,甚至毫無意義的。”
她認真道,“身爲一名強者的使命和意義,就是戰鬥,戰鬥,不斷戰鬥,讓自己和圖騰戰甲都變得越來越強,所以,我還是沒聽懂,你說的‘問題’究竟在哪裡?”
孟超感覺自己和雪豹女武士在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方面,還是存在着雞同鴨講的差異。
深吸幾口氣,孟超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循循善誘道:“我的意思是,你和別的高等獸人,有沒有想過,除了純粹的戰鬥之外,世界上還有許多非常有意思,值得我們去思考的問題?”
“沒有,高等獸人很少思考,至少我們不會像聖光之地的那些蠢貨那樣,傻乎乎地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被所謂的聖光劫持了大腦,卻自以爲是在‘思考’。”
冰風暴上上下下打量孟超幾眼,皺眉道,“你總不見得是一名聖光崇拜者,堅信相比不斷戰鬥,不斷進化,強大自我,還是向那些所謂的神明跪地求饒,聆聽他們的聖訓,充當他們的提線木偶,更有‘意義’和‘樂趣’吧?”
“當然不是!”
孟超打着手勢說,“我是說,難道你沒覺得周圍的世界非常古怪,有很多值得我們去破解的奧秘,而一旦我們在圖騰戰甲的刺激下,過度沉溺於戰鬥的話,就沒有時間、精力、好奇心和邏輯思維能力,去思考這些……對整個族羣,整個文明,整片圖蘭澤而言,都至關重要的秘密了嗎?”
“非常古怪的秘密?”
冰風暴皺眉道,“那是什麼?”
“比方說,高等獸人不事生產,終日打打殺殺,在繁榮紀元就依靠自己會從地底長出來,無需怎麼照料,就自動碩果累累的曼陀羅樹來維持生存;到了榮耀紀元,則發動戰爭來清除過多的人口——這根本不該是一個正常文明,應有的樣子啊!”
孟超覺得,他應該觸動一下冰風暴的靈魂,“再比方說,你有沒有覺得‘高等獸人’本身就是一種非常不合理的玩意兒?
“當然,人族和獸族的特徵結合到一起,是能令你們擁有獵豹的敏捷,野豬的強悍,大象的壯碩,獅虎的兇殘——但這些優勢,充其量只是冷兵器時代的優勢,到了熱兵器時代,在決勝於千里之外的超視距武器面前,就算三頭六臂、身高八丈,又有什麼用呢?
“不,受限於野獸特徵的天然缺陷,還有如此古怪的社會形態,高等獸人註定是很難發展到熱兵器時代的!
“在你們的城市,哪怕就在這座血顱角鬥場裡,都擁有大量超越氏族時代,極其先進的設施和技術,而這些技術,都是今天的你們,根本無法修理、復原,更別提繼承和創新的。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高等獸人怎麼會一步步走到今天,變成這副模樣,而按照這條打打殺殺的道路,繼續走下去的話,千萬年之後的圖蘭澤,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冰風暴深深凝視了孟超一眼。
彷彿真的被孟超的言語,掀起了大腦皮層之上的漣漪。
“這些問題,我當然想過。”她冷靜道。
“是嗎?”
孟超大喜過望,“你的結論是什麼呢,沒有結論也沒關係,無論有什麼荒誕不經的奇思妙想,大家都可以一起交流切磋嘛!”
“結論就是,這些都是祖靈的安排啊!”
冰風暴說,“是祖靈把圖蘭澤變成今天的模樣,也是祖靈把高等獸人塑造成如此強壯、野性、充滿魄力的形態。
“既然我們周圍的一切,都是如此適合戰鬥,可見祖靈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們摒棄一切雜念,只要專心致志地戰鬥,就能從極致的戰鬥中,獲得極致的力量,並找尋到一切的道理和意義了啊!”
“……”
孟超有些抓狂。
“難道你不覺得,和祖靈相比,今天的高等獸人實在太弱小了,你們簡直是在風馳電掣地退化嗎?”他終於忍無可忍地問。
冰風暴仍舊無動於衷。
“祖靈當然比今天的高等獸人強大百倍,所以他們纔是祖靈嘛!”
她還是搞不懂,這個神秘莫測,強弱不定,黑髮黑眸的傢伙,到底在糾結什麼。
“算了。”
孟超放棄,輕輕揉搓着鼻樑骨說,“等到逃出黑角城,到了安全的地方,咱們再找機會好好聊聊!”
“這就對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出黑角城,不要以爲這是一件十拿九穩的事情。”
冰風暴說,“我覺得,卡薩伐已經在謀劃對我下手了——他這兩天都對我笑臉相迎,今天還特地命人調撥了一批戰爭資源,給我新組建的三百人戰隊。”
孟超愣了一下。
“你不瞭解卡薩伐,他是一個非要將所有牌都死死攥在手裡,絕不容許任何意外出現的傢伙。”
冰風暴道,“過去兩年,他無數次軟磨硬泡,威逼利誘,非要我接受他的賜血,徹底被他馴服,每次我拒絕時,他的臉色都會變得非常難看。
“但這幾天,明明到了‘血顱角鬥場’轉型成‘血顱戰團’的關鍵時刻,他卻一反常態,裝出一副寬宏大量,來去自如的模樣。
“很明顯,他不是真的打算放我走。
“而是想好了對付我的法子,只是暫時穩住我而已。
“要知道,卡薩伐在‘勇敢者的遊戲’裡收穫頗豐,他派出去的角鬥士們擊敗了大量地方上的強者,而這些來自沒落家族,沒有太深厚背景的地方強者,也樂於加入‘血顱軍團’,投入血蹄家族的懷抱。
“所以,卡薩伐的實力,每時每刻,都在不斷膨脹。
“或許他覺得,再過幾天,就能用絕對的實力,逼迫我屈服了吧?
“只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我們這邊還有你這張‘鬼牌’,能否順利逃出黑角城,就要看你這張‘鬼牌’,究竟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了。”
“這個嘛……”
孟超說,“我隱隱有種預感,在這場牌局裡面,無論牌手的數量,還是王牌、底牌、鬼牌的數量,都遠遠比我們的想象,要多得多的。”
和冰風暴商議好了兩人明天的行動路線,要不要互相配合、掩護的問題,以及一系列的暗號,秘文,接頭地點,預警方式等等細節。
孟超離開王牌訓練場,去鼠民僕兵們聚集的大訓練場找葉子。
雖然冰風暴說的不無道理。
像葉子這樣天賦異稟的鼠民少年,留在黑角城或許纔是最好的安排——他已經在連續幾場角鬥中嶄露頭角,就算孟超和冰風暴逃離了黑角城,他也一定會被慧眼識珠的強者看中,精心栽培,加入某個家族,修煉資源甚至圖騰戰甲,都是可以期待的。
但孟超覺得,對這個幫過自己大忙的少年,還是有必要問清楚他最真實的心意。
畢竟,就算地牢深處最濃烈的黑暗,都沒能平息這個纖細少年心中,親人被殺的仇恨和家園毀滅的怒火。
倘若葉子執意要走上一條無比艱難的征途,試圖扼住命運的喉嚨。
孟超也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沒想到,找到葉子之後,少年的第一句話,就讓孟超懵了。
“收割者!”
葉子滿臉放光,簡直要手舞足蹈起來,“你聽說過‘大角鼠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