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謙的樣子,似乎是有恃無恐啊,甘琳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了。
像是不讓甘琳把隔夜飯吐出來,林良謙不罷休似的,看她一時默然,裝出一幅情聖的表情,溫情脈脈的看着她說:“琳表妹不要着急,你孃的案子如何判,都按你的意思。”
甘琳不是白癡,知道林良謙說的話,肯定是有前提條件,就等她接過話茬,再順理成章的提出來。
事關親孃的命,甘琳就算不打算與虎謀皮,也不介意忍着想吐的感覺,先探探口風,至少搞清楚這些人渣布的局,究竟是要算計什麼。
她不相信,林良謙大費周章,連太醫都請了一個來,就只爲弄死她娘,奪取她娘那所剩無幾的財產。
“我娘也沒有犯法,憑什麼審判她?”她壓着火氣問道。
“湄兒的死,荊太醫認定是你娘惡意傳播天花,說要追責,所以我們就算想私了,也是不可能的。”林良謙溫和的解釋說,說到女兒的死,倒是裝出悲痛的樣子,只是灼熱的眼神泄露出他真實的想法。
哪怕,之前在街頭,他當衆向她表白,也不過是另有圖謀,沒有真的指望甘琳嫁給他。此時,他就一門心思想把甘琳弄上手,征服她的身心……還有她的錢袋子!
想到從七皇子那裡聽來的消息,他心裡就是一片火熱啊。
真沒想到,甘琳一個女人家,做生意的手腕有那麼厲害。她手上的馨玉坊賺錢的速度相當於是聚財盆,可是七皇子得到的最新消息,她手上還有不少贏利不亞於馨玉坊的產業,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形成了綜合性的商盟。
能把甘琳弄到手,他就等於娶了一個聚財盆。
要不是甘琳跟了秦煜的事情人盡皆知,七皇子都想給她一個側妃的名份,畢竟爭儲,也是需要龐大的財力支持。顧氏作爲七皇子的母族,雖然全力支持七皇子,但是顧家勳貴之家,要支持七皇子爭儲也嫌財力不足。
爲了成爲七皇子的鐵桿心腹,林良謙自然要削尖了腦袋爲七皇子撈錢,看到甘琳掌控的商盟贏利之豐,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弄到手,第二個念頭就是絕不能放過她這隻肥羊,第三個念頭就是娶她也無妨。
不過,林良謙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是中了狀元,也不被甘琳放在眼裡。他挖空心思想了個陰損的主意,連親生女兒的命都搭進去,連七皇子聽了他的計劃之後,也爲他的忠心感動,表示要全力支持。
林良謙策劃的這起陰謀,就是用甘琳孃的命,來迫使她屈服。他的計劃,實施得相當順利,甘琳的爹更是主動配合,因爲甘琳曾放話要季尚書不要壓着她爹,不要讓她爹升官,讓她爹記恨久矣。
這時見甘琳冷笑,他坦然自若的說:“你要是不相信表哥的話,也可以問你爹啊。”
在甘琳朝爹看過去時,甘老爺裝出一幅正義凜然的樣子,斥道:“你娘惡意傳播天花,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證據確鑿,爹身爲朝廷命官,豈能知法犯法,去包庇她!”
甘琳只以爲爹是受了脅迫,卻不知道他真是心甘情願的。
她一直以爲,哪怕平時有再多這樣那樣的齷齪,都是一家子骨肉至親,爹再糊塗,不會對妻子兒女起黑心。也因此,不管爹弄出什麼爛攤子,她這個女兒,也會爲他收拾到底。
“爹,你還敢更混賬一點嗎?”甘琳悲哀的問。
“逆女!”甘老爺勃然大怒,揚手就想抽這個膽敢罵親爹的不孝女兒。
甘琳卻沒心思答理她爹了,目光冰冷的看着林良謙,心念電轉。
可以肯定,林良謙的佈局是衝她來的。依着她的性子,寧可拼個魚死網破,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一定要讓林良謙付出代價。
不過,看這渣男的表情,她就能猜到,恐怕就算是季三少出面,也不見得能讓她娘馬上出來。以孃的身體,在牢裡能熬幾日,都不好說。
就算到最後,能殺了林良謙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娘也不能復活,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得來的勝利,又有什麼意義!
只是,要她服軟,任由林良謙擺佈,比殺了她更難受。
她究竟該如何決擇?
這一刻,她內心是前所未有過的煎熬,忽然就悲從中來。秦煜的影子,也是在這時浮現在眼前,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內心裡對他的依賴。
可是,他不在!
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怎麼可以不在呢?
理智上,她覺得不該牽怒秦煜。但眼下的情勢,讓她沒法保持理智,再就是秦煜手下也有情報網,爲什麼她唯一的弟弟出了天花瀕危,她娘進了大牢生死未卜,也沒見秦煜手下人給她一個消息。
她心裡有一團火,邪火,幾乎要摧毀全部殘餘的理智,化爲滔天的怨恨,惡狠狠的盯着林良謙說:“你贏了,放了我娘,我爹就算把你妹扶正,我也不反對,甘家的一切都是你們的,我娘淨身出戶!”
所有人都以爲甘琳一定會強硬到底,服軟,完全不是她的風格嘛!
甘琳說出這一番峰迴路轉的話來,林姨娘簡直樂瘋了,對甘琳的厭惡也一下子飛九霄雲外去,難得親熱的說:“你娘就算留在甘家的莊子上養病,我也不反對。”
話雖如此,林姨娘的語氣明顯帶着試探,對甘琳剛的話裡誠意,帶着幾分不確定。
“甘家可以給你們,前提是我娘平安,否則,我跟你們不死不休。”甘琳與其說是在回答林姨娘的話,不如說是跟林良謙談判。
林良謙要的,可不是這個條件。若是不打算娶甘琳,能讓親妹子扶正,對他而言,倒也算是個額外收穫,他自然不會反對。畢竟林狀元的親妹子是個姨娘,傳出去也不好聽。
但是,爲了七皇子的大計,以爲他的執念,他想娶甘琳,那麼,他妹妹的存在就是個障礙……得死!
被甘琳用“不死不休”來威脅,他竟然還笑,笑得很無辜的樣子,溫柔的說:“琳表妹真的誤會了,我也算是甘家的一份子,就算湄兒的事情跟你娘有關,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絕。真的是荊太醫堅持要報官,說惡意傳播天花的行爲必須扼止。表哥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孃的,放心。”
甘琳覺得,活了兩世人,還就沒見過比他還不要臉的。她擔心,就算自己肯妥協,也只是白白讓這個渣男佔便宜。
她的眼裡有火苗在跳躍,格外的亮,語氣是刻意壓抑了怒火的平靜:“你說的不是,不是你想辦法,是必須做到。否則,本小姐跟你們不死不休,包括你背後的靠山。”
林良謙竟然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維持不了表面的微笑,陰着臉說:“琳表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甘琳索性說得更明白:“皇子不僅僅一個,有資格爭那個位子的,也不止一個。”
有關爭儲的話題,是禁忌,誰敢公開談論。首先,甘老爺就嚇壞了,氣急敗壞的斥道:“逆女,休要胡說八道,你想死啊,不要拉着一家子老小陪葬!”
對他爹口中的“一家子老小”的說法,甘琳嗤之以鼻,直接無視了她爹,挑釁的看着神色大變的林良謙,接着又說:“說服秦煜支持七皇子絕不可能,但是勸他不再保持中立,支持三皇子,相信不是什麼難事。”
這話震懾力有點大,林良謙不敢無視,也相信甘琳不是信口開河。
正如她所說,以秦煜跟嫡母的惡劣關係,要秦煜支持嫡母孃家外甥七皇子爭儲,真的是絕無可能。不過,秦煜一直沒有站隊,是堅定的中立派。真要是逼急了甘琳,以秦煜對她的寵愛,被她慫恿投向三皇子陣營,對七皇子還真是個巨大的威脅。
秦煜是誰啊,是秦家軍元帥之子,少小從軍,有秦家軍少帥之稱,在軍中威望甚高,智勇雙全。棄武從文之後,他以江洲府爲踏板,憑着防治江東縣瘟疫爆發的政績,進入工部,又利用自己與家族的矛盾,讓一直忌憚秦家軍權過盛的皇上,放手將工部給他折騰,使得他的才幹迅速展示出來,在朝中展露崢嶸。
在林良謙看來,秦煜太陰險了,比一些成了精的老狐狸都不差了。他擺明了就是利用跟嫡母之間的敵對關係,讓皇上在重用他的同時,還不會置疑他的人品。畢竟,以世俗的觀點,一個對宗族都不知道感恩的人,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不值得也不能重用。
秦煜支持誰也不可能支持七皇子,所以,他保持中立是最好了。
以秦煜一直以來的作派,就是個堅定的中立派,也是日漸衰倒的皇帝所期望的。在林良謙跟七皇子算計甘琳的時候,確實沒想過秦煜有可能投向競爭對手的陣營。
林良謙眼瞳一凜,盯着甘琳一時無話。同時,他不認爲甘琳一介女流,會知道朝中大事,尤其是爭儲這種犯忌諱的事,除非是秦煜在她面前提過,不然她又如何知道三皇子對七皇子有威脅呢?
“琳表妹,有些話題是犯忌諱的,不要信口開河。”他不無警告的說。
甘老爺也肝兒顫顫的罵道:“逆女,你嫌死得慢,不拘是拿刀抹脖子還是找根繩子上吊,老子不攔你。”
壓根就不看她爹,甘琳只直勾勾地盯着林良謙。
看這渣男的表情,就知道他有所忌憚了,甘琳又添了一把火:“正常情況下,秦煜保持中立是最安全,不管他倒向哪個陣營都會犯忌。可若是他一怒爲紅顏,投入三皇子陣營,跟七皇子死磕,也頂多被認爲是年青氣盛,不會猜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