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又是一輛馬車駛來,從車裡傳出一聲嬌叱:“真不要臉,我大哥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這聲音一聽就是秦卉,甘琳是來找人,不是來找茬的,杵在路邊,沒答理她。
秦卉倒不依不饒,也沒讓馬車直接駛進家門,指使車伕縱馬撞翻甘琳的馬車,看到甘琳閃避不迭的狼狽樣子,頓時覺得格外解氣,笑得好不歡快。
甘琳一不留神,左腳崴了,氣極罵道:“你瘋了!”
車門打開,秦卉扶着丫環的手下了車,從秦府的門內馬上迎出來幾個婆子,其中一個就是秦卉的奶孃,一個個蜂涌而上,如臨大敵的把秦卉護在中間。
“滾,秦家不歡迎你!”
秦卉絲毫不掩飾對甘琳的嫉恨,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她纔是天之驕女,應該是鄙視甘琳,而不是嫉恨。
明知道秦卉不會幫忙,甘琳仍不放棄希望的問:“我有事情要找秦煜,他是在裡面吧?”
秦卉只是一聲冷笑。
跟在秦卉身邊的丫環就尖酸的叫罵上了:“我呸,就你這種狐媚子,還敢肖想我們秦家的少爺,真是恬不知恥!”
甘琳沒心思跟個丫環吵嘴,黑沉得看不見底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秦卉,一字一頓的說:“秦卉,我有急事找秦煜,別攔着我。”
“攔你又待如何?”秦卉冷笑道。
心思孃親安危,甘琳真沒時間耽擱,控制不住心頭的急燥,怒道:“有本事,你能讓我一輩子見不着秦煜——否則,我一定會讓秦煜抽你!”
“還敢威脅我家小姐,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那丫環跳起來想抽甘琳,被甘琳閃過時,她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啃屎。
秦卉藉機發飆:“找死啊,竟然打本小姐的人,來啊,把甘琳給我抓起來!”
甘琳就算是不甘心,也只能逃了。她乘坐的馬車被撞翻後,車伕就逃了。此時,她也只能一路跑,幸虧秦卉也只敢羞辱她,不敢真的將她抓起來打,怕打出個三長兩短,沒法跟大哥交待。
看到甘琳跑得沒影兒了,秦卉還沒忘交待在場的人:“都把嘴巴閉緊了,不要讓大哥知道甘琳來過。”隨後,她又打發人看甘琳是出了什麼事情。
甘琳一瘸一拐的跑了兩條街,碰上黑炭駕着馬車尋來,說是甘家莊子上來人了。她顧不上去醫館冶腳扭傷,就讓黑炭駕車回了馨玉坊。
她心神不寧地一個人先上了樓,在樓梯上就看到耗子在三樓的走廊上,急如熱鍋螞蟻。一看到她,耗子就說:“小姐,老爺派去探監的人來了,說是夫人情況不大好。”
她爹纔沒會那麼好派人去探監,不過是配合林良謙的毒謀,用孃親的病情,來迫她低頭罷了。攤上這樣坑妻兒的奇葩老爹,她也是醉了!
甘琳從沒像現在這樣恨過親爹,一言不發的跟着耗子進了三樓的偏廳,看到貼身侍候孃親的丫環阿朱。明顯是前不久捱過打,阿朱蒼白的臉上還有指痕,眼裡透着驚慌,還有悲慟與悲憤。
看到阿朱的樣子,甘琳心裡又是一沉,上前輕輕地握住阿朱的手,顫聲說:“阿朱,我娘現在什麼情況?”
“夫人一直昏迷不醒,還在莊子上就被氣得昏死過去,關進大牢又受了涼,晚上就發熱,就一直沒清醒過。婢子怕……”
後面的話,阿朱沒有說出來,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甘琳急痛攻心,一口血噴了出來,瞬間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身子一歪,被阿朱跟耗子一人一隻手拽住。
隨後,耗子勸道:“小姐不能亂了方寸,夫人還得指望小姐想辦法搭救。”
“是,我不亂。”甘琳顫聲說完,又讓耗子找馨玉坊的人打聽秦煜的去向。
耗子倒是機靈,在甘琳回來之前就打聽過了,馬上回答說:“秦大人確實去了秦府,但是有沒有離開秦府,就不清楚了。”
“秦家也摻了一腳,是啊,七皇子叫秦大夫人姨母的,這層關係,他怎麼會不利用呢。”甘琳喃喃的說着,那個“他”字是指七皇子,還是指林良謙,就不得而知了。她還猜到,不僅是秦煜見不着,能給她幫忙的奚樵一定也被拖住,她也一定見不着。
耗子也認可這個看法,點了點頭說:“秦家人一定是故意拖住了秦大人,不讓小姐見到秦大人。我們必須另出奇兵,纔有可能破局。”
真沒想到耗子還能說出這麼有水平的話,甘琳都覺得要對這傢伙另眼相看了。她心裡此時亂紛紛的,也希望能有個人可以商量,馬上滿含期待的問:“你有什麼辦法?”
“想要救出夫人,必須要秦大人出手,現在不管是秦侍郎府,還是秦家老宅那邊,都有人故意從中作梗,必須想個什麼辦法把秦大人引出來。”來京的日子太短,耗子就算腦子靈光,一時間也沒什麼好的想法。
不過,耗子的思路,提醒了甘琳。
她小聲叮囑了耗子一番後,馬上帶阿朱回了臥室,讓阿朱躺在牀上裝睡,她在臉上一陣塗抹後,換上阿朱的衣裳,出來就垂着頭跟在黑炭身後,往樓下去了。
耗子守在樓梯口,故意說:“黑炭,送了阿朱姑娘到了莊子,就趕緊回來,不要貪玩。”
“誰貪玩了。”黑炭甕聲甕氣的駁了一聲,一臉的不高興想找人打架的樣子,弄得擋路的人紛紛躲開。
兩人很順利的出了馨玉坊,黑炭駕車送甘琳出城後,在離城不遠的雜樹林邊放下她。然後仍駕車一直到了甘家莊子外,他把車停在路邊,鑽進莊子後的樹林裡,潛入莊子,按甘琳事先交待的暗中保護她的弟弟們。
甘琳下車前,就在馬車上換上了麻布長袍,頭髮挽了個道士髮髻,把臉抹上薑黃粉,裝扮成一個遊方道士。也虧得耗子有本事,在那麼短的時間把一套算卦的行頭都給備齊整了,還有。
她扛着一個“鐵口神斷”的布幡,走到秦侍郎府大門斜對的巷子,故意粗着嗓門說:“鐵口神斷,如有不準,分文不取!”
有路人甲說:“如今這些算命都太猖狂了,都不怕牛皮吹炸了。”
路人乙接着說:“就是個找抽的老騙子。”
甘琳就怕沒人答理,鬧的動靜不大,引不出秦煜府裡的人來看熱鬧,聞言,假意怒道:“爾等凡夫俗子,休要狗眼看人低!”
“雜毛賊道,你說誰狗眼看人低?”
“找死啊!”
那兩人一齊大喝,又一齊朝甘琳撲來。眼看他們兩個凶神惡煞的傢伙,一左一右,就要衝上來揍人了,甘琳大喝一聲:“停!”
這一聲吼簡直氣壯山河,弄得對方一怔。然後,就聽到她噼哩啪啦說了一大串,用詞都是艱澀難懂的術語,學過周易的,都很難懂她在說什麼……當然是大多都胡編亂造,唯有一個重點,就是她算出對面府裡的主人近日有血光之災。
“你敢詛咒說秦大人有血光之災?”
“雜毛賊道,你死定了!”
兩人齊聲說完,都有看死人的神情看着她。
甘琳坦然自若的表示,她會爲自己的話負責任,就算是對面府裡的秦大人來了,也是一樣的說法。
秦煜還真不在府裡,那個小廝把甘琳的話報上去之後,麻婆婆跑出來要問個究竟。
甘琳差點就揭穿自己身份了,忽然又一想,麻婆婆既然之前在府裡,爲什麼她先前到的時候,麻婆婆避而不見,由着一個看門的小廝忽悠她?
還有,那一次秦煜失陷在青蒙山時,麻婆婆帶她前去找尋秦煜,半途遇到跟麻婆婆有仇的毒老鬼,難道真是個意外嗎?
不對勁,麻婆婆肯定有問題,至少,這個滿身是毒的老太婆不會幫她!
想到這些,甘琳壓下揭穿自己身份的想法,一甩臉,傲慢的說:“貧道懶得跟爾等凡夫俗子浪費脣舌。”
麻婆婆嘿嘿一笑,亮出烏黑髮亮的長指甲,做了個插向甘琳咽喉的動作,嚇得甘琳猛的一縮身躲開的時候,她又是一陣大笑。
甘琳裝作是氣急敗壞了,躲到一邊,一臉憤憤然的吼道:“貧道好心沒好報,纔不會告訴你家主子,要在西北方引來血光之災!”
麻婆婆聽了就是臉色微變,只是強壓着心頭的震驚。她太多清楚秦煜接到密旨,要往大西北巡查河堤,若真如這個道士所說,西北之行就一定極爲兇險。
對秦煜,麻婆婆明顯是忠心耿耿的,馬上追問詳情。甘琳自然要吊她胃口,一問三不知,直到麻婆婆一把毒粉拍出,把守門的小廝毒翻了,皮肉被毒粉腐蝕殆盡,看得甘琳心裡發毛,對麻婆婆有問必答。
“西北遭遇千年不遇大洪災,當地河堤多處被白蟻蛀空,洪水過後,河堤將不復存在。你家大人死在河堤。”
甘琳似乎嚇壞了,其實是在極力思索前世的記憶。她這番話自然不是信口開河,而是前世記憶中確實發生過的事情,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現在了。若是她今日的警示,能讓那場大災避免發生,也算是一樁莫大的功德。
麻婆婆心裡先信了,語氣就變得恭敬起來:“道長可有辦法化解我家大人的危機?”
甘琳斥道:“貧道又不是神仙,沒看過你家大人的面相,豈能信口胡謅!”
她以爲麻婆婆會說秦煜不在京城,逼她先想個法子出來,不妨麻婆婆說:“道長請進府中稍候,我家大人很快就回府。”
秦煜,原來真的還在京城!
她的心突然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