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整宿,顧老夫人這才終於冷靜下來;回過神來細想,有些事情當真太過蹊蹺,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太。
“姜嬤嬤,去把豔兒給我找來。”她左思右想,就算柳姨娘和張媽媽要殺人滅口,也完全可以將人毀屍滅跡,沒道理用這種方法反而惹得一身騷。
難道,殺害碧蓮的另有其人。
只要想到有這種可能她就覺得脊背發涼,尤其是拋屍玉笙居,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爲之。她緊緊地抓着被褥,手心都起了一層薄汗,“阿英,我……”
“老夫人您只管放寬心就是。”廖嬤嬤輕輕拍慰着顧老夫人的背。
“可我這心總是定不下來,這碧蓮死得太過蹊蹺。豔兒不笨,一直以來行事都滴水不漏,就算她要……也不可能留下這麼大的破綻。”顧老夫人的語氣沉了沉。
廖嬤嬤溫言軟語,“您也別想太多,待柳姨娘來了就真相大白了。”
“嗯。”顧老夫人捧着茶杯,可心卻總是七上八下的。
一盞茶未完,柳姨娘就領着張媽媽急匆匆而來。
“給老夫人請安。”兩人微微福身。
顧老夫人點點頭,隨口支走了姜嬤嬤並房中的幾個丫鬟;礙着昨夜發生的事情,又打發了廖嬤嬤去外面守着,這才拉着柳姨娘的手,示意她坐到身邊來。
“豔兒。”
“姑母。”柳姨娘低下頭,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暗芒。
“咱們許久沒有這般好好說過話了。”顧老夫人擡手輕輕地撫摸着柳姨娘的臉,幫她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而後,“你老實跟姑母說,那碧蓮到底是不是你們……”
如果是她們倒還好說,如果不是……想到這裡,顧老夫人的面色沉了沉,語氣也越發凝重。
柳姨娘聞言,身子頓時僵了僵,“姑母,我沒有。”
“當真沒有?”顧老夫人擡首,眼睛死死地盯着柳姨娘的。
“我真的沒有。”柳姨娘與張媽媽也是徹夜未眠,怎麼都想不清楚那殺害碧蓮拋屍玉笙居的到底是何人,又是敵是友,“我若當真要殺人滅口,只管將人扔到亂葬崗去,何苦做這吃力不討好的。”
顧老夫人擡了擡眼皮,心越來越沉,當真不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嘴上雖然這般說着,可心裡卻是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姑母,發生什麼事情了?”明顯察覺到顧老夫人神色不對,柳姨娘開口問道。
顧老夫人無力地擡手,“阿淮要徹查這件事情,姑母是擔心你,我能有什麼。哎……”說着沉沉嘆了口氣,“人老了老了。”
“姑母盡會說笑,若咱們一同出去,人家鐵定說我們是姐妹呢。”柳姨娘低下頭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什麼,不過卻並未表現出來。
顧老夫人搖搖頭,“你呀,就這張小嘴兒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人家說的可都是實話。”柳姨娘撅着嘴,原本就豔壓羣芳,此刻故作嬌羞起來當真有那麼幾分風韻猶存的味道。
這姑侄兩人又客套着拉家常半晌,柳姨娘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柳姨娘前腳剛走,廖嬤嬤後腳就進了屋,“老夫人怎麼樣?”
“不是。”顧老夫人頓時整個人渾身癱軟着靠在牀頭,緊緊地抓着廖嬤嬤的手,“竟然不是,廖嬤嬤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老夫人您莫要着急,說不定只是個巧合。”廖嬤嬤抿着脣,眉宇微微顰蹙着,“越是這種事情,您越不能慌。其實若說起來不是更好,老爺不是想要徹查嗎,這碧蓮的死,咱們可以用來大做文章呢。”
“哦?”顧老夫人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額頭上還帶着細密的汗珠,心有餘悸的看着廖嬤嬤。
廖嬤嬤點點頭,俯身在顧老夫人耳畔說了幾句。
“不,不行,這若是阿淮查出來點什麼。”顧老夫人頭搖成了撥浪鼓一般。
“我的老夫人誒,你說若當真查出來事情跟那邊有關,老爺還會查下去嗎?”廖嬤嬤轉頭下巴朝着慕汐閣的方向揚了揚,“更何況如此還能給老爺心中添根刺,往後那位再說什麼,老爺心中也會衡量衡量的。人的感情,都是慢慢給磨沒的。”
顧老夫人仍是有些猶豫,倒不是她不忍心,只是玉笙居事關重大,她不得不小心爲之。
眼瞧着顧老夫人仍舊有些猶豫,廖嬤嬤再加一劑猛料,“更何況這件事情若是成了,蘇怡教女無方,皇家也不會要個心狠手辣的兒媳;您再借機發難,柳姨娘昇平之事不是水到渠成?”
“你的意思是,要將這件事情給捅出去?”顧老夫人吞了口唾沫。
“只要能夠將碧蓮的死栽贓過去,到時候前幾日發生的所有事情,就算咱們不說,人們心中自有定論。”廖嬤嬤語氣狠戾,帶着陰冷。
顧老夫人搖搖頭,“國公府的威嚴不能丟,若當真捅出去,我國公府的顏面何存?”
“我的老夫人,老奴只是說個假設;更何況有些事並非要現在。”廖嬤嬤拉着顧老夫人的手,“這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只要這件事成了就相當於拿住了顧瑾汐的把柄,待往後尋着她的錯處,再一起拿出來,讓她永生永世都再不能翻身,如此纔是最好的。”
“您好好想想,只要有蘇怡在,有顧瑾汐在;老爺心中,眼中,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柳姨娘,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五小姐。”廖嬤嬤沉聲,再添一把火,“難道您真的想要柳姨娘一輩子爲妾,五小姐一輩子擔着庶女的名頭嗎?那七皇子昨兒怎麼對五小姐的,難道您真的能忍得下心嗎?”
一句話,直戳軟肋。
顧老夫人身子微微顫了顫,吞了口唾沫,“那我們現在該如何?”
“老奴瞧了,那碧蓮是給人活生生勒死的;只要在玉笙居那枯井旁找到點那人的東西,再在慕汐閣發現點兒什麼,到時候鐵證如山,任她滿身是嘴也狡辯不得。”廖嬤嬤語氣鏗鏘,擲地有聲。
“好,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安排了。”顧老夫人拉着廖嬤嬤的手。
“老夫人您放心就是。”廖嬤嬤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什麼,眉眼帶着奸詐陰狠的笑,“您先好生歇着,老奴去去就回。”
……
天氣晴好,滿園的翠綠合着鳥兒啾啾的清鳴,讓人只覺得神清氣爽。
可在蘭馨閣中,氣氛卻壓抑得只讓人覺得呼吸都困難。
不過短短一夜,屋內的擺件杯碟已經更換了無數次,院中的下人被那時不時飛出來的東西打得滿頭是包,只要說到要進去伺候,就身子顫抖,心有餘悸。
“小姐,該喝藥了。”
院子裡的下人都不敢前來,重傷並未痊癒的碧菱只能親自端着托盤,白瓷寬口大碗內漆黑的藥汁散發着濃濃的苦味,讓人聞了都不不禁作嘔。
顧瑾瀾見狀,蹙了蹙眉,端起海碗一飲而盡,隨即轉頭看向碧菱。
碧菱接過海碗,擱到旁邊的小几上;並沒有多餘的動作;顧瑾瀾面色陡然就沉了下來,“我用來合藥的蜜餞呢?”
“這……”碧菱面色變了變低下頭。
“又是那些個沒眼力價的下人是不是?”顧瑾瀾頓時就惱了,隨着哐噹一聲巨響,牀榻邊的最後一張小几被推翻,上面的碗碟打到在地,碧菱見狀低下頭,“小姐您別生氣,好好養好身子纔是。”
“別生氣,別生氣;現在連那些下人都敢踩到本小姐的頭上了,本小姐怎麼能不生氣。”顧瑾瀾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着,指着不遠處桌上擺着原封未動的兩碟素菜和一碗白飯,“你自己看看,都把我欺負成什麼樣子了。”
碧菱默默的收拾了房間,“老爺吩咐下來,小姐火氣太大,茹素有利修身養性。”
“什麼狗屁修身養性;他眼裡就只有顧瑾汐那一個女兒,我算什麼,我算什麼!”顧瑾瀾氣得厲聲大吼,再見不得其他。擡手一把掀翻桌子,飯菜全都打倒在地,“姨娘呢,難道她就不管管?”
“……”碧菱低着頭,並未說話。
“哼。”顧瑾瀾冷笑一聲,帶着輕哼,“果然這世上誰都靠不住;就連姨娘都是如此。”顧瑾汐,顧瑾汐!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墊背。
顧瑾瀾此刻已然癲狂,心裡撕心裂肺的厲吼可表面上卻不表現絲毫;她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憤怒,快速的盤算着,咬着牙心一橫,“碧菱。”
碧菱低下頭,“小姐有何事直接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