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小姐,皇后娘娘回宮了,已經到了安泰殿,聽聞皇后娘娘誕下一個小公主……”
聽巧的話沒有說完,澹臺婉提着柔粉色的裙襬,直接就奔了出去。
三姐姐回來了!三姐姐回來了!
澹臺婉一邊跑,淚水忍不住的往下流,她害怕極了,半夜醒來,就見到蒹葭殿的那一場大火,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若是沒了瑾悠,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很害怕,若是瑾悠沒了,那她是什麼呢?跟沈詩雪一樣寄人籬下的小小姐?
怕是連沈詩雪也比不得的,到底沈詩雪如今是正經八百的公主,沒人能憑白的將她拉下去。
澹臺婉哭着趕到安泰殿的時候,沈詩雪也已經趕到了,當初選了寢宮的時候,是澹臺婉自己選擇的桃花塢,她喜歡那裡的桃花,如今看來,卻是她不如沈詩雪聰慧了,最起碼,沈詩雪的寢宮,離着瑾悠很近!
“嬤嬤,我能不能進去瞧瞧母后和妹妹?”沈詩雪站在廊下,焦急的往安泰殿掃了一眼,“母后早產,不知道身子如何了,先前蒹葭殿的那場大火……”
沈詩雪有些說不下去,追着蔣嬤嬤問道:“嬤嬤,我不說話,動作輕一些,只遠遠的瞧上一眼,只一眼……”
澹臺婉狂奔着,站在沈詩雪身邊,抿着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道:“嬤嬤,我也只是進去看一眼,只要遠遠的就好……”
蔣嬤嬤看着這兩位小小姐,板着臉解釋道:“皇后娘娘產後體虛,要睡上許久的,一時不便見人,不是老奴非要攔着公主和婉婉小姐……”
蔣嬤嬤話沒有說完,雲珠便開了殿門,給兩人見了禮,“娘娘醒了,聽到外頭的動靜,說是讓奴婢將詩雪公主和婉婉小姐請進去。”
沈詩雪一聽這話,輕捻裙襬就走了進去,澹臺婉落在後頭,被雲珠狀似不小心的擋了一下,“婉婉小姐要小心些……”
澹臺婉一擡頭,正撞見雲珠深不可測的眼眸,與那天警告她時,一模一樣……
澹臺婉一愣,旋即低下頭,“我再也不會了,雲珠姑姑別將那天的事兒,告訴三姐姐了……”
雲珠含笑,側過身子,給澹臺婉讓路,卻是在澹臺婉在自己身邊走過的時候,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婉婉小姐該知道,奴婢是有功夫在身的,奴婢會不錯眼的盯着婉婉小姐……”
“若是奴婢發現婉婉小姐有任何對皇后娘娘不利的舉動,奴婢不介意,先斬後奏!”
雲珠說的極不客氣,若不是因爲瑾悠攔着,她早就要了澹臺婉的命了,這人的心思壞了,年紀小,不能成爲她變壞的資本!
澹臺婉沒想到雲珠竟然會這樣與她說話,一時間愣在那裡,停也不是,走也不是。
雲珠卻是早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嬉笑神色,“婉婉小姐小心腳下,這安泰殿是才收拾出來的,這門檻高,最是容易傷着人。”
澹臺婉垂了垂頭,沒再說什麼,隨着雲珠一併走了進去。
澹臺婉進去的時候,沈詩雪已經湊在瑾悠跟前,跪在了榻前的腳踏上,瞧着小公主。
“沒想到小妹妹竟然這般小……先前徐媽媽做得小衣裳,我總覺得太小了,如今瞧着,怕是還要比妹妹大上一圈!”
瑾悠躺在榻上,溫婉的笑着,看向沈詩雪與襁褓中嬰孩的模樣,甚是溫柔。
“母后,妹妹可取了名字?”沈詩雪笑看着榻上的嬌小人兒,笑着問道。
“你父皇說,要叫穎兒,取聰穎之意。”
“穎兒麼?很好聽的名字。”
“對,沈詩穎。”瑾悠將全名說了出來,沈詩雪與澹臺婉俱是一愣……
瑾悠含笑看着沈詩雪道:“你與穎兒差了九歲,日後穎兒的教導,你這個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多出力的。”
沈詩雪低着頭,瞧着身下的腳踏,一時沒有接話。
“怎麼了?”瑾悠溫柔的撫摸了沈詩雪的額頭,沈詩雪喜歡花鈿,先前總用着,如今額頭上卻是空空如也。
“母后,不必讓妹妹與我排了一個字的,我是母后的義女……”
沈詩雪,沈詩穎,等於瑾悠的小公主隨着沈詩雪的名字來。
“胡說什麼呢?莫不是先前的那場大火,將你嚇糊塗了?你是穎兒的姐姐,她不隨着你的名字來,還要隨着誰去?”瑾悠安撫的拍了拍沈詩雪,眼中盡是憐愛。
沈詩雪再擡頭,眼睛裡帶着淚珠,“母后放心,雪兒一定會好好的照顧穎兒妹妹的。”
瑾悠點了點頭,又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澹臺婉,溫聲說道:“婉婉,你不過來看看你的小外甥女麼?”
澹臺婉看到瑾悠溫和的與她說話,緊忙着湊上前去,“方纔跑的急了,氣息有些不穩,怕衝撞了她……”
澹臺婉與瑾悠說話,透着小心翼翼,她也不知道瑾悠知不知道先前的事兒,也不知道雲珠的態度,是不是就是瑾悠的態度……
瑾悠捻起身邊的棉布帕子,輕觸澹臺婉的額頭,將她額頭上的汗跡擦了些。
澹臺婉愣在那裡,任由瑾悠這般輕柔的給她擦汗,瑾悠這是待她好的意思麼?
自她從大理回來,就沒有見瑾悠這般溫和的瞧她。
瑾悠給澹臺婉擦乾淨了汗,見澹臺婉已經那麼傻傻的跪在自己身邊,輕笑問道:“怎麼了?可是嫌棄你小外甥女的擦奶帕子?”
瑾悠放在自己的鼻尖輕輕的聞了聞,確實有股子奶味兒。
“婉姨母是歡喜壞了,那場大火,將婉姨母嚇壞了,知道母后回宮了,婉姨母是一路跑過來的。”
沈詩雪到底是念着與婉婉從小一處長大的情份,忍不住就要幫着婉婉說好話。
婉婉心裡頭是有瑾悠的,這一點,她瞧得出來,徐媽媽,蔣嬤嬤都瞧得出來,那場大火,那樣的情境下,婉婉的撕心裂肺,不是裝出來的。
可她與澹臺婉到底是不一樣了,她不肯再改回原本的稱呼,既然她成爲了瑾悠的義女,就該理所應當的稱呼澹臺婉爲姨母,便是她兩同歲,也該這般稱呼!
瑾悠掃向沈詩雪,有些奇怪,沈詩雪竟然稱呼婉婉爲姨母,雖然是應當的,但在一個多月前,沈詩雪還稱呼其爲婉婉的……
瑾悠只裝作沒有聽出其中的門道,笑着說道:“那天那場火,來的突然,本宮也沒有時間通知你們,嚇着你們了。”
“以後不會了。”瑾悠看了一眼身邊的襁褓,裡頭的小嬰兒吐着奶泡泡,“無論到什麼時候,你們只要記着,本宮會護你們周全也就是了。”
瑾悠擡頭,看向沈詩雪和澹臺婉,“這場大火,也算不得是一無是處的,好歹,經過這場大火,咱們都能明白,心裡頭最珍視的東西。”
“對本宮來說,這皇宮,這後位,都是虛的,親人在身邊纔是最真實的東西。”
瑾悠含笑看向二人,“你們說,是不是?”
沈詩雪連連點頭,澹臺婉卻是愣了片刻,瑾悠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她知道的很清楚,但瑾悠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將先前的事情抹平。
“婉婉也覺得,沒什麼比三姐姐在身邊更重要的,三姐姐無論如何,也不要捨棄了婉婉。”
澹臺婉低垂着頭,她害怕,很害怕瑾悠會死,在得知先前的那一切時,澹臺婉便是心中有漣漪,也不過是片刻,她對她那所謂的生母並沒有多大的感情,那生母是怎麼死的,她也沒那麼在意。
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未來,自己的身份,能留在寧朝,作爲高高在上的皇后庶妹,纔是最重要的。
所以瑾悠不能捨棄她,千萬不能捨棄她!
瑾悠還沒來得及應答,便見蔣嬤嬤挑簾走了進來,站在瑾悠的牀榻邊,顯然是有話要與瑾悠說。
澹臺婉原是想要等着瑾悠給她一個承諾,可到了這會兒,她也不能硬撐着留在這裡,看着樣子,瑾悠也沒什麼心思理會她們了。
澹臺婉有些不甘心的與沈詩雪一道退出來,沈詩雪拉了徐媽媽,直接就走了,沈詩雪到底是個小孩子,一心念着澹臺婉先前說她是外人的話,對澹臺婉有了牴觸。
便是在瑾悠面前忍不住說她的好,此刻也拉不下來臉,澹臺婉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沒有顧得上沈詩雪。
她心裡頭還是有些吃心的,她的三姐姐,本名澹臺靜,自從及笄之日,大理太后親賜“瑾悠”二字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喊她爲澹臺三小姐了。
取而代之的是瑾悠郡主,瑾悠公主,瑾悠皇后……
如今寧朝的公主,一個是詩雪公主,一個是詩穎公主,她澹臺婉竟然愈發的像個外人……
她要努力,努力在瑾悠面前表現,不能讓瑾悠慢慢的將她遺忘了去……
這邊瑾悠卻是問道:“什麼事兒?”
蔣嬤嬤瞧得真切,瑾悠這是不準備與澹臺婉計較,準備再給澹臺婉一次機會了,因而在澹臺婉一事上也不再說些什麼。
“是雲家的事兒,先前皇上說,要將雲家滿門斬殺,原本要等到秋後處斬,朝臣們,有些個勸阻的,說雲家是世家大族,斬殺全族動搖根本,皇上一怒之下,命令御林軍今天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