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寒煙與馬元童的大婚,讓寧王府平添了不少的喜氣,這樣喜氣洋洋的氣氛,一直到了年下,直到雲雪落的出現。
臘月底,瑾悠已經五個月的身孕了,聽聞齊王妃雲雪落來的時候,瑾悠有些意外,原是正與素雲和雲瑤一起縫製着小嬰兒的衣衫,蔣嬤嬤年紀大了些,眼神不濟,自是不好做了這些,雲珠舞刀弄槍還可以,可若說是繡花針,那就得敬而遠之了。
素心挑了寶石藍色的纏枝蓮花紋簾子進了內室,“王妃,齊王妃來了。”
瑾悠動作一頓,沒想到雲雪落竟然會來,不由得將目光移向一旁的蔣嬤嬤,問道:“嬤嬤,最近齊王府有事兒?”
蔣嬤嬤搖了搖頭,順手將瑾悠手上的小衣裳收了,將銀針好好的收好,以免一不小心紮了人,一邊說道:“齊王府的那位蘭貴妾生了,是個小丫頭,如今記在了齊王妃名下,蘭貴妾聽聞是產後血崩,人沒撐過去。”
蔣嬤嬤說的陰晦,不用蔣嬤嬤提,瑾悠也明白,徐興蘭不管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都逃不過一個死字,恃寵生嬌,想要騎在雲雪落的頭上撒野,落得這個下場,原是意料之中。
是個小丫頭,不是個兒子,那日後不管是蕭家的人,還是雲家的人,都不能憑着這個孩子鬧起來,倒也是一樁好事。
那雲雪落來尋她做什麼?
“請進來吧!”瑾悠揚了揚手,與素雲和雲瑤說道:“你們去後堂縫了吧,左不過府裡也沒有什麼旁的事兒,等一會兒齊王妃走了,你們兩個再過來!”
素雲和雲瑤應了,一人捧了一個針線簍子去了後堂,那邊倒也亮堂,做針線也輕鬆。
雲雪落輕擺着腰身走了進來,與瑾悠見了禮,瑾悠上下掃了她一眼,只見她紅潤的尖下巴,身穿一件煙霞色掐牙仙鶴紋外衫,鴉青色掐牙鑲邊並蒂蓮子裙,髮髻上挽着鑲珠萬年青赤金笄,手中拿着一柄淡粉色絨毛團扇,時不時的擋住自己的臉頰,頗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韻味。
可瑾悠清楚,這不過是雲雪落用來遮掩自己大喜大怒時,臉上的不自然。
瑾悠端坐在那裡,輕輕的理着身上的秋香色蝴蝶紋蟬翼紗披帛,含笑望着她道:“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雲妹妹了,聽聞雲妹妹喜得千金,還沒有給雲妹妹送去見面禮呢!”
雲雪落順着瑾悠的手,坐在了一旁的八寶鼓凳上,平和的說道:“不過是個小丫頭,讓齊王府不至於斷了血脈也就是了,將來招贅入府,讓齊王府的香火得以傳承下去,也就夠了!”
瑾悠沒有作答,這話她是不好接了的,只摩挲着手上的赤金珠子鑲珍珠手鍊,不說話,等着雲雪落說出自己的目的。
雲雪落將蕭澤凱帶入了圈套裡,蕭澤凱死了,蕭家也完了,她對瑾悠卻沒有多少感激,因而也不大願意過來串門,便直言道:“妾身知道,王妃是個爽利人,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妾身今個兒來,是因爲受了老夫人之託,想來探個口風,問問王妃的意思!”雲雪落垂首繞着自己腰間的黃色纏枝牡丹腰封,脣角帶了抹陰冷的笑意,她過得不好,怎麼可能想要看到瑾悠過得好呢?
瑾悠不動聲色,只抱着一盞白瓷桂圓湯暖着手,“雲妹妹直言便是。”
雲雪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瑾悠聞聽這話的臉色,“王妃有孕,這寧王府的後宅,不可能只有王妃一個女人,雲府雲英未嫁的小小姐還有兩位,對比不得妾身是長房嫡出,但也是不差的……”
雲雪落沒有繼續往下說,但這其中的意思,任誰也聽得明白。
素心和雲瑤在後堂縫製着嬰幼兒衣物,聞聽此言,雲瑤一個不小心,就將針刺到了自己的手指肚裡,立刻滲出血來,素心見雲瑤傻在那裡,連忙擡了她的手指,就往雲瑤自己的嘴裡放,雲瑤後知後覺的才發覺自己被刺了手指,自己輕輕的允了,便撂下了那衣物……
雲雪落盯着瑾悠的臉,想要看到瑾悠大驚失色,或是極度落寞的神情,只可惜,她根本就沒有看到,這讓雲雪落有些失落,忍不住補充說道:“人人都知道,王妃身邊有個叫做雲瑤的婢女,不論是容貌還是身段,都是上乘,多少世家小姐都比不得,可這婢女到底是婢女,身份不夠!”
“寧王日後要繼承大統的人,這身邊的人,總要身份貴重,我們雲府再不濟,也是世代出皇后的家族,妾身的祖母也不非得求王妃讓位,且府裡的姑娘,也不是長房嫡出的,只是求個側妃之位,將來寧王登基,封爲貴妃也就是了。”
“雲家背後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的,寧王妃心裡得有數纔是。這寧朝上下,能跟雲府聯姻的家族,可真真是沒有幾個的,換句話說,雲家的這些個姑爺們,都是人中龍鳳,將來都能成爲寧王的助力!”雲雪落笑着勾起脣角,能讓瑾悠有這樣堵心的事兒,不是萬事順遂,她才能開心一些!
瑾悠依舊沒有說話,雲雪落卻是挑眉嬌笑道:“王妃娘娘,不是妾身說你啊,這女人麼,賢良淑德是必須的,便是王妃如今攔着不讓寧王納妾,那將來呢?這後宮裡,不可能只有一個皇后吧?”
“當初那些個小門小戶的小小姐,王妃想要打發就打發了,就算是賞給了府裡的侍衛,也算不得什麼,可這側妃總是得有兩個的,這寧朝上下,除了雲府和慕容府,還有誰能有這側妃的資格?”
“妾身也知道,王妃與慕容少夫人交好,少不得要便宜了慕容府,但是這慕容府如今可沒有適齡的小小姐,少爺倒是有幾個,難道您要讓慕容府去找了什麼旁支的鄉野丫頭來濫竽充數不成?”雲雪落越說越得意,她好希望看到瑾悠怒氣衝衝的模樣!
都是女人,憑什麼瑾悠就過得那麼好,有寧王那樣的好夫君,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有賢良淑德的美名,憑的什麼?
就在雲雪落越說越得意的時候,寶石藍色的簾子一挑,卻是朱寒煙繞了蟬翼紗梅花屏風出來,笑言道:“妾身在外頭便聽着有人在這裡高聲說話,跟唱曲一樣的,沒想到竟然是齊王妃,真真是稀客!”
雲雪落一見是朱寒煙,有些沒好氣的說道:“馬伕人已經成親了,還動不動的就往寧王妃這裡來,還真真是攀附的夠緊的!”
朱寒煙根本不理會雲雪落的嘲諷,輕輕的理着深蘭色刻絲折枝花卉外衫,柔聲說道:“寧王妃乃是妾身的表姐,妾身雖說是嫁了人,但是刑部尚書府與寧王府並不分家,便是寧王府的中饋,也有部分是妾身掌理的,時不時的來問問表妹的意見,也正常不是?”
朱寒煙根本就不給雲雪落說話的機會,笑着說道:“方纔在外頭就聽到齊王妃說什麼側妃侍妾的事兒?是給誰的?難道是要給了齊王殿下,配了冥婚不成?”,
朱寒煙一句話,險些沒噎死了雲雪落,雲雪落狠狠的盯着朱寒煙身上逶迤拖地古白色祥雲紋馬面裙,陰陽怪氣的說道:“馬伕人才大婚一個月,就穿起了古白色,不知道的,還以爲馬伕人是爲夫君帶孝呢!”
朱寒菸絲毫不以爲意,正了正自己髮髻上的燒藍茶花赤銀髮釵,淡然一笑道:“人都說,女要俏,就戴孝,妾身這不是就尋了這麼一件出來麼!偏夫君說好看的緊,又幫着妾身買了幾匹古白色的料子,妾身總不好辜負了夫君的一片心意不是?”
朱寒煙句句衝着雲雪落的心窩捅,讓雲雪落有些氣急敗壞,指了指朱寒煙,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別瞧朱寒煙只是馬元童的正室夫人,但馬元童的位置,如今隨着寧王府水漲船高,不客氣的說,她雲雪落與朱寒煙一同出門子去,那些個慣會拜高踩低的人們,怕是隻會買朱寒煙的賬,對她能敷衍就不錯了!
雲雪落鬥嘴仗,可打不過朱寒煙,弱弱的敗下陣來,就不想再理會朱寒煙,反而虎視眈眈的盯着瑾悠說道:“寧王妃也給妾身一句準話吧,雲家不是小門小戶,背後的利益也不是一點兒半點,若是寧王妃這裡放了話,妾身去辦理,寧王妃還能留些臉面,可若是等着讓妾身父親去與寧王殿下談這件事,到時候寧王妃裡子面子可就都沒了!”
瑾悠擡眸正要說話,卻是朱寒煙不客氣的笑了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要說寧王殿下的納側妃的事兒?這事兒哪裡就勞駕齊王妃擔憂了,寧王殿下可早就有側妃的人選了呢!”
雲雪落料定這是朱寒煙的敷衍,冷笑道:“那馬伕人倒是說一說,什麼人能比我們雲府身份高貴,能越過雲府成爲側妃去?若是馬伕人說不出個一二來,我們雲府可不依。”
瑾悠也沒有想到朱寒煙會突然說了這樣的話,詫異的看向她,朱寒煙卻是絲毫不見弱勢,“王妃的庶妹,這個身份,總比雲府的什麼庶出小姐,要高貴的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