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經歷了三皇子的謀逆之後,皇后娘娘領着衆人入大佛寺放生祈福,乞求國泰民安。
皇后娘娘將手搭在瑾悠的手心中,溫聲說道:“這會兒雖是有陽光,可到底是冷了些,讓蔣嬤嬤給你多準備幾個手爐,一會兒涼了就換上新的,可別抱着冷冰冰的手爐,沒得不添了暖,卻找了寒涼。”
瑾悠柔聲回道:“娘娘放心就是了,蔣嬤嬤等人帶了紅泥小爐來,手爐裡的銀絲碳,源源不斷的更換着,定是不會涼了的。”
皇后娘娘聲音壓得低了些,道:“若是早知道,今日是你的小日子,本宮就另外擇了日子來了。”
瑾悠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脣,莞爾道:“娘娘,臣女不妨事的,蔣嬤嬤,徐媽媽給臣女準備了艾草和生薑暖着,並不很疼。”
皇后有些擔憂的看了瑾悠一眼,細細叮囑道:“若是當真撐不住,不必勉強,早早的跟醉竹說了,本宮讓醉竹送你回宮去。”
瑾悠微微頷首應諾。
皇后這才放下心來,拉着瑾悠的手,一起往頭裡去了。
皇后原是點了納蘭墨塵一同,想着讓瑾悠與納蘭墨塵多接觸接觸,在宮外的日子,總是比在宮內要舒服自在一些,卻沒有想到,瑾悠竟然今早來了小日子,看着瑾悠素白的一張清秀臉龐,怕是沒什麼心思與納蘭墨塵說話了。
皇后正感嘆着,拾級而上,到了大佛寺的山門前,竟然不僅僅見到了納蘭墨塵,還有其身邊的董珺昊,甚至,還有穿着孔雀綠三鑲盤金蝴蝶暗紋斜襟褙子的孫嘉怡。
皇后不由得輕輕的嘆了口氣,瑾悠見到孫嘉怡,卻是歡喜起來,與皇后相攜的手,都有些溫熱的觸感。
皇后有些無奈,不過估摸着,這是納蘭墨塵的主意,她也不好駁了他的興致。
孫嘉怡見到皇后與瑾悠,盈盈叩拜,乳白色鑲孔雀綠滾邊的如意百褶裙微微拖曳於地。
皇后暗暗點了點頭,孫嘉怡如今愈發的沉穩,站在納蘭墨塵身邊,倒也堪稱佳偶,到底納蘭墨塵日後是要爲帝王的,身邊不可能只有瑾悠一個女子,且孫嘉怡與瑾悠是金蘭姐妹,想必瑾悠更能接受一些。
想到這些,皇后心裡又舒服了一些,脣邊也綻放出雍容華貴的笑容來。
“沒外人,不用那麼講究規矩。”皇后輕輕的鬆開了手,笑着給瑾悠拉了拉身上櫻草色繡萬字不斷頭暗紋的斗篷,道:“知道你一直惦記着嘉怡縣主,正巧塵兒將嘉怡縣主喚了過來,到底是成全了你的心意。”
便是孫嘉怡到了此處,皇后也忍不住要幫着納蘭墨塵攬一攬功勞,好在納蘭墨塵將董珺昊與孫嘉怡都喚了過來,董珺昊心裡也就明白了納蘭墨塵的意思,並沒有那般在意了,只清雅溫潤的衝着瑾悠微笑。
能在宮外見到瑾悠,便是極難得的了。
瑾悠聰敏,自然聽出了皇后的意思,幾不可見的微微皺了皺娥眉,卻是清淺一笑,低聲說道:“娘娘不許這般偏心,讓嘉怡聽了,怕是要多心,瑾悠可是要怨怪娘娘的。”
皇后寵溺的戳了戳她的鼻尖,想到先前瑾悠就因爲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與自己鬧了三天的小性兒,此刻也不非得逼着她了,只想着徐徐圖之,總有一日,納蘭墨塵與瑾悠都會感念她的。
“成了,知道你****與本宮在一處,早早的就厭煩了,去尋了嘉怡縣主一處吧,本宮讓塵兒和董珺昊先給本宮去將那些錦鯉準備好了去,一會兒你就做做樣子,被去觸碰了那冰冷的湖水去,小心肚子疼的難受。”
皇后不放心的又叮囑了兩句,方纔放了瑾悠離開。
瑾悠與孫嘉怡攜了手,自有宮女引領着二人去一旁的廂房歇息。
二人進了廂房,先在門前的熏籠前站了站,將手中的手爐遞給了身後的宮女們,一同在熏籠那暖了身子,這才讓素心服侍着,將身上的斗篷去了。
二人攜手在廳堂裡的羅漢榻上坐了,素心在二人正中間的小几子上,燃了一勺梨花香,這才退了出去,將一室靜謐,留給了孫嘉怡與瑾悠。
瑾悠將手放在孫嘉怡的手心,兩人的手指都是素白的,只是瑾悠的偏綿軟,有些嬰兒肥,孫嘉怡的手,卻是纖長白皙,如蔥段一般。
瑾悠還沒有開口,孫嘉怡便笑着說道:“我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你是知道的吧,能嫁給大將軍,不知道是多大的福氣。”
孫嘉怡似是有些興奮的說着,瑾悠聽了這話,卻是有些心酸,只覺得口中是被堵着什麼的模樣,“你在我面前,何必裝了這樣的強顏歡笑?若不是爲了我,你親自去尋了大將軍,大將軍也不會就將眼光放在你的身上,到底是我誤了你!”
孫嘉怡輕輕的搖頭,回握住瑾悠的手,沉靜的面容中,露出鎮定之色,道:“我便是怕你胡思亂想,纔會先與你說了這樣的話。”
孫嘉怡伸出一隻手來,在身邊的香爐上撫摸着其上的水雲紋路,輕聲道:“有樁事情,我一直沒有與你說,一則是我自己的感覺,說不得精準,另一則,是前陣子事情着實是多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如今三皇子終是去了,總算是能讓人鬆口氣,也緩一緩心神。”
孫嘉怡微微閉上雙眸,平緩的吸了吸梨花香,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梨花香氣籠罩了,方纔睜開眼眸說道:“你可記得那次勇郡王府的宴席?便是嘉柳與你二哥哥會面的一次?”
瑾悠微微頷首,就聽得孫嘉怡繼續說道:“那一次我等着你與嘉柳的時候,便遇見了大將軍。”
“那次便遇見了?”瑾悠有些詫異,從沒有聽孫嘉怡提及過這件事情,還以爲納蘭墨塵與孫嘉怡的單獨見面,僅僅是自己在大牢裡的時候。
孫嘉怡點了點頭說道:“那次我便覺着,大將軍看我的神色是不一般的,後來又遇到了幾次,愈發有這種感覺。”
孫嘉怡頓了頓,沉吟片刻,道:“依我猜測,我該是長得與大將軍心愛之人甚爲相像的,或是我身上有某一處與大將軍曾經熟稔之人相像,每每大將軍看向我的眼神,都似是在瞧着旁人。”
瑾悠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她一直擔憂的是,納蘭墨塵會是個沒有感情之人,若是如此,那孫嘉怡嫁給納蘭墨塵就僅僅是一枚棋子,她不願意孫嘉怡去過那種沒有感情的生活。
孫嘉怡突然強牽起笑意,看向瑾悠,輕聲道:“所以,這也不算是壞事了,是不是?畢竟我若是被許給旁人,也不一定有這樣的榮寵,他,到底是與旁人不同的。”
瑾悠明白孫嘉怡所言的不同,是說納蘭墨塵會是未來的帝王,這世間女子,在最初情竇初開的時候,哪一個不願意成爲那至高無上之人的獨寵呢?
可是孫嘉怡早已經成長爲一沉靜女子,她看得開,瑾悠不相信她還奔着那樣的名位,不過是爲着安自己的心罷了。
孫嘉怡撇過頭去,輕笑道:“不說這個了,左不過婚事已經定下了,斷無更改的餘地,與其在這裡杞人憂天,倒不如好好的把握自己的未來,你我從來都不是如此矯情的人。”
瑾悠順着孫嘉怡的心意說道:“那是自然,既然已經定了你爲大將軍的側妃,你可得把握好了大將軍的心思,那些個世家小姐們再來擾大將軍清淨,就要靠你周全了。”
孫嘉怡淡然一笑道:“我可從來都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你以爲只你一個是個會抓人的小貓不成?”
孫嘉怡的話,讓瑾悠展顏一笑,二人似是又回到了當初的模樣,孫嘉怡有句話說的對,既然不能更改,那便只有奮勇向前了。
“忘了問你,你六妹妹,你預備着怎麼處置了?我倒是聽武博候世子妃說了,你那日讓澹臺芷給你祖母上香一事,可你後來又將其帶走了,是預備着怎麼辦?”孫嘉怡將自己身上一條湛藍色的芙蓉帕子撲在裙襬上,細細的捋了捋問道。
瑾悠側過身去,與孫嘉怡低語了兩句,隨後見孫嘉怡微微頷首,不由得輕笑道:“我以爲你會詫異的,卻沒想到,你竟然是這般平靜。”
孫嘉怡斜睨了瑾悠一眼道:“我與你相處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豈能不知道你的心思?那****將澹臺芷帶去了澹臺府,是去提點你那懦弱的四妹妹,又何嘗不是提醒了自己的?你這樣做,沒什麼不對的,本就該如此。”
瑾悠揚了揚頭道:“原以爲你們一個個知道我要如何做了,都會說我是個蛇蠍心腸的,卻不想董郎和你,都覺得我做得沒有錯處,真真是的……”
“我到時候陪着你一同去,你那六妹妹當初可是借了我的手,將你推落湖中過,我總得親眼見見她的下場才成。”孫嘉怡說完,又道:“提及董珺昊,我倒是忘了問你,皇后娘娘有意將你許給大將軍,董珺昊知不知道?他日後怎麼着?會不會因着這事兒,與大將軍和皇上,皇后娘娘有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