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珺昊與澹臺靜就那樣牽着手,澹臺靜順從的去撿那地上的地契,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那地契收在袖口中。
突然間,手中沒有了那潤滑的觸感,董珺昊的心裡有些空蕩蕩的。
董珺昊翻身入了內室,就見澹臺靜收好了地契,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清澈的眼眸望向他。
董珺昊知道,澹臺靜在等着自己給她說答案。
董珺昊原本是想要坐在書案前的,可見到澹臺靜這個樣子,董珺昊突然間覺得,自己更像是犯了錯的那一個。
董珺昊深吸一口氣,行到澹臺靜身邊,再次拉起她的手,聲音低沉,帶着些許的竹葉清香,說道:“我……”
董珺昊有些緊張,他六歲入宮,與皇子一同讀書,便是面對先生,或是武將師傅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緊張。
澹臺靜微微垂了眸子,自己原不該逼得他這樣急的,他不肯與自己說明心意,是想要護着自己,可偏偏自己定要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自己是不是過份了些?
澹臺靜擡起頭來,衝着董珺昊莞爾一笑,竟然是張口說話了的,“你不必說了,我會等着你的。”
澹臺靜說完,行到書案前站定,拿起一支細細的狼毫筆,素手挽袖,蘸了墨汁,在跟前一張鋪展開來的信箋上細細寫着。
“你因着這次戶部的差事,讓皇上大加讚賞,三皇子定然是想要將你重新籠絡住的,不論是讓劉林泉來說服你,還是要用了當初在宮中的情意說服你,總之,三皇子定然是要有所動作的。”
“我並不建議你與三皇子對着幹,他畢竟是皇子,有着一半的機會會繼承皇位。”
董珺昊還愣在原地,他此刻是欣喜的,是若狂的,是了,澹臺靜與他說話了,澹臺靜用那如泉水淙淙的聲音,與他說着話,這是他在夢中都在想着的事情。
澹臺靜沒有聽到董珺昊的迴應,擡起眸子看向董珺昊,那清澈的眼眸中,帶着點點不解,帶着絲絲詢問,彷彿是一片羽毛落在了董珺昊的心湖中,癢癢的,卻說不出的舒適。
董珺昊行到澹臺靜身邊,看着她在信箋上寫下的簪花小楷,聲音帶着他沒有發覺的寵溺,“這些我已經想到了,我覺得皇上的表現,有些奇怪,似乎是對我離開三皇子,表示贊同,由此看來,說不準,皇上心中是屬意四皇子的。”
“不過……”談到朝政上的事情,董珺昊墨玉般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自信,“四皇子爲人暴虐,納蘭羽此次雖說是被我算計,纔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但這未嘗不是皇上對四皇子的敲打!”
董珺昊生怕澹臺靜不懂得,耐心解釋道:“納蘭羽的虐待,不及四皇子十分之一。”
澹臺靜蛾眉輕蹙,素手將毛筆放在漆黑的硯臺旁邊,緩步行出,粉嫩的指尖輕輕撫過袖擺上面的銀絲牡丹,斟酌道:“當初王子瑜的事情,想來董郎是知道的,我父親殺害了王子瑜的母親。”
澹臺靜深吸一口氣說道:“不過是一時的氣惱,竟是要了旁人的性命,這在澤城的時候,我父親是不至於此的。”
董珺昊感念澹臺靜的聰慧,尤其是聽多了旁人喚他董爺,一時之間,澹臺靜喊他一聲董郎,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飄起來的模樣。
“所以,瑾悠你從那一次開始,便知道四皇子是暴虐之人?”澹臺靜喚他一聲董郎,他自是要回還一聲的。
董珺昊聽過董太夫人喚澹臺靜爲靜丫頭,段紹峰喚她靜妹妹,瑾悠縣主這個稱呼,乃是太后封賞,這瑾悠二字,便是澹臺靜的字了,可因着是太后賞賜的,怕是誰也不敢隨意稱呼了這兩個字。
不過這是正得董珺昊心意的,他原本就不願意與旁人相同!
澹臺靜微微有些臉紅,但到底念着在與董珺昊說着正事,所以也沒有多在意,只裝作自己沒有聽到的模樣,點了點頭,算是應了,繼續說道:“經此一事,我原以爲,三皇子的勝算是更大一些的。”
“原以爲?”董珺昊有些奇怪,澹臺靜爲何會這樣說,便是他與劉林泉,發覺三皇子不妥當的時候,也是有些猶豫的,可是對比四皇子而言,三皇子顯然在性格上,更寬容一些,不會隨意打殺了奴婢。
所以對於三皇子的一些不妥當,他們只選擇了默不吭聲,畢竟,人無完人,皇上也只有這兩個兒子不是嗎?
“恩,”澹臺靜點了點頭,看向董珺昊,她不知道該如何與董珺昊說,只是她依稀記得,前世裡,繼承皇位的人,並不是三皇子與四皇子的,可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當時的她,在澤城,在王子瑜的家中,卑微的活着,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很少能聽得一二。
澹臺靜想了想道:“我想着,不拘是三皇子,還是四皇子,他們之間的爭鬥,董郎都不必涉及,如今皇上年年傳出身子不濟的話來,但是皇上卻一年撐着一年的,誰也說不得會有多少光景。”
董珺昊沒想到,澹臺靜竟是與自己想到一處的,欣喜的說道:“正如瑾悠所言,效忠皇上纔是正途!”
兩個人說完了關鍵之處,澹臺靜有些奇怪,董珺昊對於自己會說話的事情,竟然是毫無意外的?
“董郎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並沒有失語之症?”澹臺靜側着頭,看向董珺昊,燭光下的金釵一閃一閃的,襯得澹臺靜容顏嬌美。
董珺昊只覺得看到這樣養眼的畫面,心裡暖暖的,“你那次在四皇子府落水後,高燒不退,昏迷之際,說出話來……”
澹臺靜緊緊的抿着脣,竟然是那個時候,董珺昊就知道自己是會說話的了,那麼之後那麼久的時間,董珺昊他……都在看着自己裝模作樣?
澹臺靜深吸了一口氣,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董珺昊看着燭光下的澹臺靜,穿着一件淡藍色的蜀錦褙子,上面繡着隱私牡丹,很是輕輕簡簡的模樣,卻將澹臺靜身上輕靈的氣質凸顯出來。
“我會迎娶你爲正妻。”董珺昊正色說着這樣纏綿的情話,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表達對面前女子的愛意,他能說的只有承諾。
澹臺靜粉嫩的櫻脣,微微抿着,看向董珺昊,柔聲問道:“王氏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有一個女兒嗎?”
“王氏……”董珺昊擡眼看向澹臺靜,輕輕的拉着澹臺靜的柔夷,生怕她會因爲此事介意,是了,澹臺靜這樣晶瑩剔透的人兒,想要嫁給什麼樣兒的人,都是能夠的,可自己……
“我當初曾經去過一次邊關,那一次,年少衝動,不小心中了對方的計策,險些要了性命,有人救了我,那個人,便是王氏心心念念之人!”
澹臺靜蛾眉輕蹙,有些不解,一個是董珺昊的救命恩人,一個是救命恩人的心愛女子,爲何會嫁給董珺昊?
“當時我祖母與母親,爲着我的婚事鬧得正厲害,我母親相中的王氏,我那時候年少輕狂,並不中意旁人相看的婚事,想要自己去尋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董珺昊深深的看了澹臺靜一眼,只是他遇到澹臺靜有些晚了,若是再早上一年多的時間,他一定不會爲了報恩,迎娶王氏!
澹臺靜見到董珺昊望過來的深情款款目光,微微垂了眸子,追問道:“這麼說,那個救你之人,得知了你與王氏議親,所以讓你答應了王氏的婚事。”
董珺昊沉默片刻說道:“算是吧!祖母與母親鬧得着實太過,我不勝其煩,正巧他尋到了我,而且那個時候,也已經是刻不容緩了!”
“刻不容緩?”澹臺靜細細斟酌着這四個字的意味,心思流轉,“因爲王氏懷了那人的血脈?”
澹臺靜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董珺昊竟然是養着旁人的妻子與女兒……
董珺昊點了點頭道:“王氏一心想要跟着他,奈何他有他的不得已,可王氏未婚先孕,若是我不娶她,她怕是隻能落得個身死的下場,而且,王氏想要保住那個孩子。”
澹臺靜無法理解王氏的癡情,也不能理解那人所爲的迫不得已,但她這會兒更關注的是,董珺昊竟然與王氏,是沒有夫妻情分的……
難怪董珺昊會說,要迎娶她爲正妻,而不是繼室的話,因爲董珺昊的生命中,還沒有出現過一個女子!
成爲這第一個,也是惟一的一個,澹臺靜是歡心的,前世的悽慘,對比這一世的自在,已經是求之不得的了。
而她,竟然還能遇到董珺昊,上天對她當真是厚待的。
澹臺靜衝着董珺昊莞爾一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柔聲道:“我等着你迎娶我爲正妻。”
董珺昊也帶了笑意,聲音低沉而溫柔,“許是要等得長一些,不過你放心,等着一切塵埃落定之日,我一定會向皇上請旨,讓你風光大嫁!”
其實澹臺靜是不在乎什麼風光的,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一個一心一意相待之人,更重要的了。
可對於董珺昊的話,她總是願意聽從的。
看到澹臺靜含羞帶怯的點頭應了,董珺昊心情大好,拉着澹臺靜的手,低聲說道:“我明日會負責納蘭羽和周帆等人的監斬,你到時候也跟過去看一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