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陽光正好,澹臺府出奇的熱鬧。
澹臺靜才收拾妥當出了門,便見二小姐在落英閣前面等着她,身穿一件翠綠色祥雲紋緞面立領褙子,素白色刻絲萬字不斷頭紋挑線裙子,在酷熱的盛夏裡,平添了一絲清涼。
澹臺靜笑着走了過去,便見二小姐澹臺莉皺着眉頭,指着她身上的淡黃底素面褙子,道:“便沒有旁的衣裳了,怎麼就穿的這麼素淡?”
二小姐澹臺莉咬咬脣道:“我那裡有件前些日子新做的水紅色刺繡鑲邊散花褙子,咱們兩個身量差不多,不若三妹妹穿了我那一件吧!”
二小姐澹臺莉說着,就要拉着澹臺靜往自己的院子裡走,澹臺靜忙得搖了搖頭,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衫,笑了笑。
桂媽媽便在一旁樂呵呵的說道:“二小姐的好意,三小姐都是知道的,只是這衣裳是三小姐親自選了的,三小姐的意思是,今個兒賞花宴,乃是四皇子妃親自主持,原是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才能去了的,咱們府裡特別受邀,原就已經夠出挑的了,若是再裝扮的五彩繽紛,華麗非常的,反倒是丟了體面!”
澹臺府的幾位小小姐能跟了去,也是四皇子給澹臺善昌的臉面,今個兒的重點,在於給澹臺善昌指了一個合適的繼室夫人,那繼室夫人總要見見,自己將來要面對的後宅,是個什麼模樣。
六小姐澹臺芷倒也罷了,不過是個姨娘所出的庶女,最多不過出份兒嫁妝的事兒,嫁的好壞,也沒人能說些個什麼。
可澹臺靜不一樣,她是二房嫡長女,繼室夫人對她不好,就要落個善妒的名聲,對她好,也得看看澹臺靜是不是能對了她的脾性!
所以今日對旁人來說是賞荷宴,對澹臺靜來說,不如說是跟新母親的第一次碰面,四皇子妃指定了這次參宴者名單,三品以上的官小姐,除非是沒有實權,或是沒落了的家族,或是不得寵的庶女,纔會被指給澹臺善昌這個從四品做繼室!
這樣一個卑微的身份,就決定了未來母親在原本府中的境遇,一個被壓制久了的人,自是不願意自己嫁人後,依舊被壓制了的,所以不管這位新母親是誰,在最初的時候,澹臺靜都不想跟她硬碰硬,服個軟,兩人相安無事,也就罷了!
澹臺靜想要入宮爲女官,所以對府裡的事情,也就不那麼在意了,最多也就是明年,入了宮,便很少回府了,而這樁婚事,即便是現在便定了下來,嫁娶也要明年,澹臺靜跟她幾乎是沒有交集的!
想到這一些,澹臺靜倒是沒有那麼牴觸這位新母親了,面上也帶上了和煦的笑容。
二小姐澹臺莉有些無奈的說道:“便是這般,你這衣衫也太素淨了,連朵花樣子都沒有,好歹也該穿了件繡花的不是?你不知道,方纔大姐姐和四妹妹去正院,我都是瞧見的,打扮可是華麗的多了!”
二小姐澹臺莉嘟囔着說道:“論理,你纔是正經侯府的表妹,也不知道一個個的,都在想什麼呢!”
澹臺靜眉眼彎彎,只裝作沒有聽到澹臺莉後面的那句話,桂媽媽知道二小姐是真心爲澹臺靜着想的,在一旁笑着說道:“三小姐身上這件褙子的衣料不一般,這種衣料在陽光下瞧着甚是精美,裡面都是有水雲暗紋的,若是繡了花,那可是糟踐了衣料了!”
二小姐澹臺靜有些不大相信的,細細的就着陽光瞅了瞅,才眯着眼睛笑道:“果真是在陽光下瞧着不一樣,跟有水光流動一樣兒的。”
二小姐澹臺靜長出了一口氣,笑着道:“三妹妹今個兒跟我一輛馬車吧,我有話想要跟你說呢。”
澹臺靜蛾眉輕蹙,指了指老夫人的正院,示意自己要服侍着老夫人,許是要跟着老夫人在一輛馬車上。
二小姐澹臺莉便撇了撇嘴,離得澹臺靜近了一些,低聲說道:“今個兒大姐姐也要跟了去,我方纔瞧着大姐姐與四妹妹那情形,定是要在祖母身邊伺候的,你與我一處,我有話要說給你聽!”
澹臺靜輕輕點了點頭應下,二小姐澹臺莉方纔眉開眼笑的,與她攜手往正院行去。
到了老夫人的正院,大小姐澹臺蓉與四小姐澹臺眉,正一左一右的與老夫人說着話,各個都很高興的樣子。
見到澹臺靜與二小姐進了堂屋,四小姐澹臺眉立刻站了起來,笑着與二人見禮,大小姐澹臺蓉也站了起來,福身示意。
老夫人便與澹臺靜招了招手,看了看她通神的裝扮,笑着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
姚媽媽正好吩咐兩個丫鬟,給二位小姐上了新鮮羊奶來,見到這樣,笑眯眯的說道:“老夫人原還怕三小姐沒有經過這樣的事情,會失了妥當,原是要奴婢去走一趟的,奴婢偷懶,就說三小姐身邊有桂媽媽與蔣嬤嬤,定然用不着奴婢走這一遭,如今瞧瞧……老夫人總不能說奴婢躲懶了!”
老夫人啐了姚媽媽一口道:“偏你躲懶,還能說出這麼多的話來,三丫頭底子好,穿什麼都是好的。”
大小姐澹臺蓉看了一眼澹臺靜的素面褙子,又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泥金底三鑲盤金百蝶穿花紋褙子,微微覺得有些扎眼,她原想着,所有的人都是要盛裝打扮的,自己總不能落於人後,便挑了這樣一件莊重不失鮮豔的,卻沒有想到,澹臺靜竟然穿的這般素淨。
人家正經的表妹還沒怎麼着,她們這般華麗裝扮,倒是落了下乘,長房的人,似是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
老夫人輕輕的掃了一眼,大小姐澹臺蓉與四小姐澹臺眉,大夫人範氏心裡動的什麼心思,老夫人心裡明鏡兒是的,只是又不能因爲二人的衣衫,便指責了不是,藉着說澹臺靜妥當的時候,順便敲打一下兩位小小姐,讓她們心裡有數,別因爲大夫人範氏的打算,便失了禮數!
四小姐澹臺眉的臉色也有些訕訕的,她今日穿了件玫瑰紫團花連珠的褙子,倒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只是她今日挽了芙蓉髻,上面插了一支金玉滿堂綴紅瑪瑙的簪子!
姚媽媽察言觀色最是厲害,見到此種情形,難免上前打圓場,對澹臺靜身上的衣料嘖嘖稱奇,“奴婢可是很少見到這樣的衣料,依稀記着,似乎是跟着老夫人去宮裡謝恩的時候,見着宮裡的貴人穿過的。”
桂媽媽又說了一遍這料子的不同,最後補充道:“這原是太夫人給先夫人壓箱底的幾匹料子,前些日子方纔拿出來裁製了衣衫。”
大小姐與四小姐聽聞這些,面色纔好看了些。
二小姐澹臺莉卻是翻了個白眼,道:“怎麼六妹妹還沒有來?再不走,怕是要誤了時辰。”
正說着,便聽丫鬟來報,六小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