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風雲_123

一側,百里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得不佩服靳雲輕四兩撥千斤的伎倆,只是兩三句話,便將矛盾引到了靳素鸞和桓採兒身上,彷彿她一點錯都沒有。更重要的是,靳素鸞與桓採兒也被她繞到裡面,早已沒了來時氣勢洶洶的架勢。

“罷了,你們退下!朕要陪婉兒用膳!”百里連城慍怒揮手,繼而將靳雲輕拉進懷裡,動作輕柔的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

“婉兒哭的朕都心疼了,以後誰要敢再讓婉兒掉眼淚,朕斬了他!”百里連城語氣輕軟的象是在珍稀什麼絕世瑰寶一樣,眼底的光芒溫柔如水。

聞聽此言,本欲再張嘴的靳素鸞頓時忍了下來,即便心有不甘。倒是一側的桓採兒,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好死不死的衝過去,淚眼婆娑看向百里連城。

“皇上,那臣妾......”

“朕讓你們出去,沒聽見麼?”冰冷的聲音透着陰森的寒意,百里連城的眸子迸射着絕頂的幽芒,桓採兒登時愕然,彼時就是皇上再生氣,也不曾露出這樣的目光,彷彿一頭嗜血的獅子,欲張開血盆大口吃人一般。

“臣妾......告退。”桓採兒忍淚施禮,垂眸間,眼底迸射出如毒蛇般的妒忌,憑她這樣冰雪聰明,竟還比不過一個傻子。見桓採兒沒得着什麼好,靳素鸞自然識相與桓採兒一起退出關雎宮。

眼見着宮門關緊,桓採兒憤憤然走到靳素鸞面前。

“你們姐妹唱的這齣好戲!”

“宸妃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懷疑本宮與那......與靳妃串通了不成?”靳素鸞忽然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她分明比桓採兒還恨不得靳雲輕死,可惜沒人信。

“不是懷疑,是肯定!靳素鸞,你真行啊!有本事你直接衝本宮來,莫拿個傻子當刀使!”仰仗父親桓橫手握兵權,桓採兒在宮中亦未收斂性子,素來跋扈,此刻受了這等委屈,她自不會善罷甘休。

“宸妃,你別忘了,本宮是皇貴妃,注意你的態度!”靳素鸞平日裡倒也不惹這個刺頭,只是若真扛上了,她也不會軟下去,好歹父親是一朝宰相,自己品階又在桓採兒之上。

“本宮這態度算是好的了!靳素鸞,這事兒沒完,既然皇上那兒討不回公道,本宮亦有辦法自己討回來!紫霜,我們走!”桓採兒不容靳素鸞反駁,登時甩袖離開。

“娘娘,宸妃也太霸道了!您就這麼讓着她?”一側,彩螢看着憤然離去的桓採兒,不以爲然道。

“不然怎麼辦?皇上還在裡面呢,難不成要跟她一起瘋麼,不過是個跳樑小醜,量她也鬧不出什麼!倒是皇上,怎麼可以這麼縱容靳雲輕,真不明白皇上怎麼想的,分明是個白癡,卻拿她當個寶!”靳素鸞冰眸掃過自己手上的白紗,恨意陡涌於胸。

正廳內,百里連城溺愛的將靳雲輕扶到桌邊,轉眸看向百里玉。

“百里玉也坐。”百里連城才一開口,便見安柄山自外面小跑着進來,在百里連城耳邊嘟囔着。安柄山聲音很輕,靳雲輕很努力聆聽卻沒聽到一個字。

“婉兒,朕還有事,今晚就不陪你了,你放心,絮子的命由朕保着,沒人敢把它怎麼樣,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肅親王這一次,若你不讓他在這裡用膳,他怕是要餓肚子了!”百里鴻弈把臉貼在靳雲輕的面頰上,像哄孩子似的低喃。

“那......好吧,婉兒聽皇上的!”靳雲輕猶豫很久,方纔勉強點頭。

“婉兒乖!那朕走了,多吃些,朕明日再來看你!”百里連城不捨的離開靳雲輕,轉身走出關雎宮。

待百里連城走遠,百里玉毫不客氣坐在桌邊,嗤之以鼻的看向靳雲輕。

“裝的可真像!”

“王爺謬讚了。”靳雲輕不溫不火開口,玉指拿起紫竹雕花筷子,優雅夾起一塊魚肉,細細品嚐。或許是心情的關係,靳雲輕覺得今晚的膳食特別對胃口,她相信經她這麼一鬧,不僅挑撥了桓採兒與靳素鸞的關係,更讓左將軍桓橫與父親交惡,好戲終於開鑼了,她還真有些期待呢。

“本王可沒有誇你的意思!你該不是沒聽出來吧?”百里玉即刻澄清。

“不是嗎?那是什麼意思啊?”靳雲輕嬌好的面容突然轉向百里玉,誠懇而又不失嚴肅的問道。

兩張臉離的極近,近到百里玉甚至可以數清靳雲輕眼瞼上有多少根睫毛,可以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氣息拂面而至,甚至能聞到那股獨屬於女子的體香,清淡馨香,令人陶醉。

“吃飯!”百里玉只覺大腦一片空白,下一秒,登時退到旁邊的軟椅,慌亂拿起筷子,大口用膳。見百里玉如此,靳雲輕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百里玉,你守我前半生,下半生,便由筱蘿守着你。

翌日午時剛過,靳雲輕閒來無事正準備出去走走,卻見劉醒自外面急匆跑了進來。

“娘娘,大夫人進宮了,還帶了小少爺!”劉醒在靳侯府安插了眼線,所以竇香蘭前腳才一出門,劉醒便得了消息。

“竇香蘭就是這麼目光短淺,她想借着靳素鸞的手害死靳玉,殊不知前朝與後宮有着相當微妙的關係,如果逼急了,父親棄了靳素鸞這顆棋子,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她們母子!”靳雲輕冷笑着起身,圓潤飽滿的指腹撫過袖口刺繡精美的蘭花,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皇貴妃真的會害靳玉?那可是老爺唯一的兒子!”劉醒憂心看向靳雲輕,焦急之色顯露無疑。

“靳素鸞又不傻,她自然不會冒險,不過麼......劉醒,汀月,你們兩個隨本宮走趟華清宮,於情於理,本宮都該去瞧瞧這個嫡母。”靳雲輕輕移蓮步走出關雎宮,陽光照在她豔美絕倫的面頰上,卻無法穿透她冰封的肌裡。

華清宮內,靳素鸞狠瞥一眼站在一側怯怯的靳玉,轉眸吩咐彩螢。

“彩螢,你帶靳玉到御花園玩。”待支開靳玉,靳素鸞這纔看向自己的母親。

“母親,你怎麼把他帶到宮裡來了?”靳素鸞不解看向竇香蘭,狐疑問道。

“在府裡你父親吩咐靳圖他們看的緊,爲娘沒法兒下手啊!這不,乾脆帶到皇宮,隨便推到哪個湖裡,就說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淹死的,你父親就算再生氣,總不會大鬧皇宮吧!”竇香蘭品着茶,彷彿這是件極簡單的事兒。

“我的親孃,你能不能不再添亂了!我這裡都煩成什麼樣了,虧你能想得這種麼蛾子!”靳素鸞極度無語的朝着竇香蘭翻了一眼,狠籲口氣。

“怎麼能說是添亂呢!母親這也是爲你好啊!你看看你父親,整天就只把那個賤种放在嘴上,越發不拿你當回事兒了!今晨下朝後還在我面前數落上你的不是,說什麼不該得罪宸妃,害的桓橫在殿前參他一本,是他自己有把柄落在桓橫手裡,關你什麼事!”竇香蘭冷哼一聲,恨恨道。

“桓橫參父親了?沒想到那個宸妃的速度還真快!”靳素鸞柳眉緊蹙,眸色漸寒。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和那個宸妃不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嗎?該不是她看你被封爲皇貴妃,所以故意找茬兒吧?”竇香蘭見靳素鸞一臉怒氣,憂心問道。

“還不是拜那個傻子所賜,也不知道靳雲輕抽了什麼風,居然把桓採兒從涼亭推進湖裡,差點兒沒淹死她!若換作是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只要想想,靳素鸞便一肚子火。

“那個白癡什麼時候這麼大膽了?”竇香蘭恍然看向靳素鸞,怔了片刻,繼續道,

“不行!這事兒跟你沒關係,等我回去得和你父親講明白,沒道理讓你替那個傻子背黑鍋!”竇香蘭一臉不憤道。

“行啦,就算你說出來,父親會信嗎?父親只會認爲是我小肚雞腸,慫恿靳雲輕犯錯,好藉機除掉她!”靳素鸞只覺頭疼,以指撫額。

“這個靳雲輕,早知今日,當初就該灌她一碗鶴頂紅,送她和她那個下賤的母親一起到地府和靳表姐團聚!”竇香蘭正咬牙切齒之時,靳雲輕一派天真的走進華清宮。

“婉兒拜見嫡母,嫡母剛剛說的鶴頂紅是什麼呀?”入華清宮前,靳雲輕看到彩螢帶靳玉離開,便吩咐劉醒和汀月跟上去,隨後在宮外停了好一會兒方纔走進來。

“你......你來了多久了?”竇香蘭愕然看向盈盈走過來的靳雲輕,慌張問道。

“纔來啊,剛剛聽到嫡母說什麼鶴頂紅的,好像也有提到筱蘿的母親呢,你們在聊什麼?”靳雲輕眨着清澈的眸子,櫻脣揚起絢美的弧度。

“要你管!幾天沒打皮癢了......”竇香蘭正想起身好好教訓靳雲輕,登時被靳素鸞攔了下來。

“沒什麼,只是閒聊罷了,母親,如今婉兒可爭氣了,皇上對她百依百順呢!”靳素鸞刻意使了個眼色,意在告誡自己的母親,靳雲輕今時不同往日,萬萬打不得了。竇香蘭恍然意識到靳雲輕現在的身份,不由倒吸口冷氣,幸好自己的巴掌沒掄上去。

“嗯,皇上很好,像娘那樣疼筱蘿,還說要是有誰敢欺負筱蘿,就剁了她的手指頭呢!”看着竇香蘭面目可憎的臉,靳雲輕心中驟凜,想來妹妹前半生,必是吃了她不少巴掌。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陪她們好好玩。一側,竇香蘭聞聲,下意識將手退進廣袖裡,臉色青紫難辨。

“筱蘿,你怎麼來了?”靳素鸞忍着性子柔聲道,自關雎宮回來,靳素鸞便知道暫時還得罪不起這個傻子,只等皇上什麼時候玩膩了,靳雲輕的死期也就到了。

“剛剛汀月說的。好久沒見嫡母了,筱蘿還真是想了呢!”靳雲輕眉目彎彎,卻笑的竇香蘭渾身不自在。

“你會想我......”竇香蘭嘟囔着,冷哼道。

“嫡母說什麼?筱蘿沒聽到?”靳雲輕繞過靳素鸞,徑自走到竇香蘭面前,卻嚇的竇香蘭急急後退,避之唯恐不及。

竇香蘭相信,如果靳雲輕不是個傻子,自己縱是有靳素鸞護着,也未必會周全。

“沒.....沒什麼!”竇香蘭搪塞道。即便靳素鸞與竇香蘭明裡暗裡提醒靳雲輕她並不是被歡迎的對象,可是靳雲輕就是賴在華清宮,直至酉時前後,方纔抻了個懶腰走出華清宮的宮門。

“這個小賤種可算是走了!真不明白,皇上怎麼會寵着她!”竇香蘭狠籲口氣,悻悻道。

“別說女兒沒提醒您,皇上這些日子護她護的緊,您沒事兒別招惹她,若真惹怒了皇上,女兒也沒能力救您萬全。”靳素鸞警告道。

“行了!本來還想着讓你幫我解決靳玉那個小賤種,沒想到卻看了靳雲輕半天的臉色,時候不早了,你把彩螢他們叫回來,我走還不行嘛!”竇香蘭憋了一肚子的氣,憤憤開口。

就在這時,彩螢一臉慌張的跑進華清宮。

“娘娘!不好了!”彩螢氣喘吁吁的停在靳素鸞面前,額頭滲着汗,臉色蒼白如紙。

“怎麼了?不是讓你帶着靳玉玩麼?靳玉呢?”靳素鸞蹙眉看向彩螢,卻不見靳玉跟回來。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前一會兒還在跟小少爺玩捉迷藏,不知怎的,玩着玩着就找不着了!”彩螢戰兢看着靳素鸞,忐忑回稟。

“什麼?找不着了?一個孩子你都看不好!養你幹什麼吃的!”靳素鸞聞聲陡然起身,怒目看向彩螢。

“算了算了,丟就丟了,說不定是他自己掉河裡了,正好省得我費心!”一側,竇香蘭不以爲然。她從骨子裡相信,在靳素鸞與靳玉之間,靳震庭必是選擇自己的女兒。

“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差人去找!要是出什麼亂子,看我怎麼收拾你!”靳素鸞厲聲喝斥彩螢,轉爾看向自己的母親。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總之......罷了!跟你說也沒用!你且等着,待找到靳玉後一起回去。”靳素鸞無奈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有你這個皇貴妃杵在這兒,我就不信你父親能把我怎麼樣,我先回了,找不到最好,找到了也別送回去!”竇香蘭在靳雲輕那兒已經憋了不少氣,現下自然是眼不見爲淨。不等靳素鸞開口,竇香蘭已然大步邁出華清宮。

晚膳十分,消失了一天的百里玉終於露面了,倒不是他願意,實在是腹中空空,餓的難受。

“他是誰?”百里玉一襲白裳走入正廳,恰看到靳玉抱着絮子在桌邊玩耍。

“筱蘿的弟弟。”或許是同病相憐,靳雲輕自見靳玉的第一眼便極喜歡他,那副乖巧的模樣,倒和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轍。

“表姐不曾提過她還個弟弟?”百里玉顯然懷疑靳雲輕的話。

“所以大姐對王爺還是有所保留的,不是麼?”靳雲輕淡漠迴應,美如秋水的眸子幽幽看向百里玉,靳雲輕就是想抹黑自己,她想讓百里玉知道,他心裡的那個女人也不是完美無缺的!這樣的話,愛會不會少一點......

“本王真懷疑你是不是表姐的親妹妹!”百里玉澄澈的眸順間凜冽,看向靳雲輕的眼神變得明暗莫辨。

“如假包換。靳玉,過來吃飯。”靳雲輕倏的淺笑,隨手拉過靳玉,將其抱在懷裡,一口口的喂着。一側,絮子似乎意識到危險的存在,在離開靳玉懷裡後,急忙縮到靳雲輕的腳邊,警覺盯着百里玉。

“王爺總是一副冰山臉,連絮子都怕的不行。”靳雲輕瞥了眼百里玉,調侃道。

“那是它心裡有愧!”百里玉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跟一隻貓鬥氣,登時收回視線,坐到靳雲輕對面,自顧拿起筷子。

“婉兒姐姐,哥哥好帥!”靳玉看向百里玉,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那是因爲你還小,沒見過什麼世面,等你長大了,便知道那張臉一般的很。”靳雲輕用錦帕擦掉靳玉臉上的飯粒,違心解釋道。

桌子對面,百里玉臉色頓僵,用了很長時間平復自己的心火,這才繼續用膳。好男不跟女鬥,百里玉這樣安慰自己。

“婉兒姐姐,靳玉想快點兒長大。”靳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眼睛泛起水澤。

“爲什麼?”靳雲輕撩下飯碗,將靳玉放到身側的椅子上,狐疑問道。

“因爲靳玉長大了,就能保護母親,不讓別人欺負母親。”靳玉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靳雲輕怔了片刻,緩緩伸手整理靳玉的衣領,緊接着將髮髻上的珠釵摘下來遞給靳玉。

“靳玉快五歲了,已經是個男子漢了,從現在開始,你要保護母親,如果有誰敢動母親一根汗毛,你就用這個扎死他!”靳雲輕一字一句,字正腔圓。

“咳咳......咳咳咳......”一側,正在用膳的百里玉猛咳不止,繼而擡眸看向靳雲輕,眼睛裡分明在說,最毒婦人心啊!

靳雲輕出奇的沒有反脣相譏,眸子定定看向靳玉,目光銳利如鷹。

“記住婉兒姐姐的話,你不可以等到長大後再保護母親,因爲母親等不起,知道嗎?”心,似被人用小刀剜了一下,生生的疼。靳玉還有機會,不似她,即便想豁出命的保護母親,卻已經沒有機會了。

“靳玉記下了,婉兒姐姐,你說把釵子換成繡花針會不會更好?”靳玉眨着清澈閃亮的眼睛,一本正經問道。

“嗯,孺子可教!”靳雲輕微笑點頭。靳玉是父親的心頭肉,就算做的再過份,府中下人包括竇香蘭在內,也不敢重罰他,只盼這招兒可以讓蘇靳紫在侯府好過些。

方桌對面,百里玉脣角抽搐,單手及時抵住桌角,纔不致被眼前兩人強悍的對話震的跌倒。

一百里無話,翌日早朝後,百里連城下朝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的來看他的瓷娃娃。

“朕的婉兒在做什麼?”當百里連城邁進關雎宮時,正看到靳雲輕將桌上的糕點全都裝到布袋裡,忙的不亦樂乎。

“父親喜歡吃宮裡的糕點,以前二姐回府的時候經常會帶宮裡的糕點給父親和嫡母吃,那時婉兒真的羨慕二姐,現在婉兒也住在宮裡,可以帶糕點回府了!”靳雲輕一邊裝着糕點,一邊認真回答百里連城的問題。

百里連城臉上的笑容有那麼一刻的僵硬。靳雲輕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因爲她知道宮裡的糕點只能做給皇上和嬪妃,沒有皇上的賞賜,外臣吃不到,也不能吃!靳素鸞敢朝外帶,靳震庭敢入口,這是犯了大忌諱的。

誠然,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百里連城相信。

“皇上,你不高興嗎?如果皇上不高興,那婉兒不拿。”靳雲輕茫然看向百里連城,說着話就要將布袋裡的糕點掏出來。

“朕沒有不高興,既然婉兒有這份孝心,朕便差人將這些糕點送到靳侯府,何必你親自送回去。”百里連城斂了眼底的冰冷,笑着接過靳雲輕手中的布袋。

“可是......婉兒也想回侯府看看了,而且弟弟在這裡,婉兒要送他回府啊,父親見不着弟弟,肯定急死了。”靳雲輕說話間,眸子轉向一側和絮子玩在一起的靳玉。百里連城這才注意到廳裡還有這麼個男孩兒。

“這是.....你的親弟弟?”百里連城挑眉看向靳雲輕,他還不曾聽說靳震庭得了兒子。難怪這老匹夫今日未上早朝,怕是找兒子找瘋了。

“是啊!是父親和三娘生的!一直寄養在外面,前些日子才被父親接回來。昨個嫡母帶他過來,許是忘了,便將他留在婉兒這裡。”靳雲輕後半句純屬胡鄒,因爲她知道百里連城不會深究。

“也好,你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不過不可過百里,朕會想你!”百里連城用指腹劃過靳雲輕的面頰,只是簡單的碰觸,已經讓他的身體蠢蠢欲動了,百里連城驚訝於自己的反應,自懂事至今,他不記得有哪個女子可以這樣輕易挑撥他的心絃,縱是彼時他真心愛着靳表姐時,都未有過這樣的情愫。

“婉兒也想皇上!”靳雲輕歡喜點足,在百里連城的臉上蜻蜓點水的親了一下,復又收拾糕點,這一幕恰被剛剛走進的百里玉看到,不得不承認,靳雲輕的側臉很像表姐,往事如洪水滔滔,表姐這一生爲百里連城付盡一切,卻終究沒能和他共白首,彼時漪瀾軒,陪她仰望蒼穹,她曾直言選對了自己那顆星,看着她眼中的晶亮,百里玉終決定出兵營救被困的百里連城,只因爲他無法承受表姐看不到那顆星後的傷心欲絕。

“婉兒啊,你是不是把百里玉的早膳給忘記了?”在看到百里玉之時,百里連城手指勾過靳雲輕的瓊鼻,寵聲笑道。

“呀,你來啦,婉兒還以爲你不吃了呢?怎麼辦?”靳雲輕恍然看向百里玉。自知道靳雲輕裝傻之後,百里玉每每看到靳雲輕這派天真模樣,便極度抗拒。

“臣弟告退!”百里玉無視靳雲輕,拱手後欲退出關雎宮,卻被百里連城攔了下來。

“百里玉啊,婉兒今日回侯府,朕還有政事處理,你便替朕護着婉兒,莫讓人欺負了朕的寶貝!”百里連城看似雲淡風輕的說着,實則透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臣......”

“皇上最好了,這些你拿着!”見百里玉欲拒之意,靳雲輕突然拎着手中的布袋走到百里玉面前,毫不客氣的將布袋塞到百里玉手裡。

“皇上,那婉兒走啦!”靳雲輕轉身拉過靳玉,隨便道了一聲,便離開關雎宮。看着布袋裡滲出的油漬蹭到自己身上,百里玉忽然有種想揍人的衝動,三兩步追了出去。兩側,劉醒和汀月恭敬施禮後亦跟出關雎宮。

看着百里玉離開的背影,百里連城眼底迸射出幽冷的寒意,靳侯府亦是百里玉與靳表姐初識之地,重遊故地,他必痛徹心扉,即便現在不能殺了百里玉,他也不想讓他過的舒坦。

因爲不是正式出行,不必張揚。一路上,靳雲輕吩咐劉醒駕車,

汀月帶着靳玉坐上馬車,自己則與百里玉同坐另一輛。

“說謊有一套,裝傻更是爐火純青。真不知道表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妹妹!”若非手裡抱着布袋,百里玉說死都不會跟靳雲輕坐同一輛車。

“這樣不好麼?至少皇上喜歡。”靳雲輕神色淡然,不以爲意迴應,

“皇上喜歡你,那是因爲你是表姐的妹妹!”百里玉嚴肅糾正,在他看來,表姐的好無與倫比,且爲百里連城做盡一切,百里連城沒有不愛她的理由。

彼時他每每看到表姐,都會在她臉上看到幸福的痕跡。至於那張私通的供詞,百里玉只道那必是表姐彌留之際爲保百里連城江山穩定,心甘情願留下的物證。

“王爺是這樣想的啊!呵......王爺果然聰明睿智,舉世無雙!”靳雲輕失笑看向百里玉,袖內的玉指漸漸收緊,直至感覺到痛,方纔停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這話怎麼聽都不似在誇他,百里玉憤憤然看向靳雲輕。爲剋制自己衝上去罵百里玉白癡的衝動,靳雲輕索性別過頭去,不再看他。怎麼可以怪他呵,他什麼都不知道,靳雲輕心下寂寥。直至到靳侯府,靳雲輕再未回答百里玉的任何問題。

因未作通稟,侯府前,除了守門的兩個家丁,並無人接駕。

“三小姐回來啦,喲!這不是小少爺嘛!小的這就去稟報老爺!”家丁見着靳玉,眼睛登時放亮。

“不要,婉兒要給父親一個驚喜!”今非昔比,以前從不正眼看靳雲輕的家丁,此刻也不敢違揹她的意思。

府門前,百里玉擡眸看着靳侯府三個字,眼底溢出深深的不可磨滅的悲傷,彼時初見表姐,他便知道自己這輩子逃不掉了。

“你們真沒520小說搬把椅子給肅親王坐下!”見百里玉立在府門處無盡感傷,靳雲輕即刻吩咐道。兩側家丁聞聲犯難看向靳雲輕,即便入了宮,還是他們那個癡傻的三小姐呵,怎麼可以讓王爺在府門坐着啊!人家又不是石獅子!

“咳咳......”回憶嘎然而止,百里玉一臉黑線的盯向靳雲輕,踩着暴戾的步子跟了上去。

靳雲輕帶着靳玉才走入府院,迎面正碰到一臉愁容的靳圖。

“三小姐?呃......老奴叩見靳妃娘娘!叩見肅親王!”身爲侯府管家,靳圖自然識得皇親國戚,朝府官員。此刻見了百里玉,不免訝異非常,不過讓他更訝異的是眼前的靳玉。

“靳管家快起來,筱蘿可不習慣別人跪着。”純澈的聲音悠悠響起,靳雲輕伸手攙扶靳圖。整個靳侯府,就只有靳圖一人深知今日的靳雲輕,已經彼時的癡傻兒。

“靳妃娘娘,小少爺怎麼和您在一起啊,老爺都快急死了,現下正在責難大夫人呢!”靳圖歡喜看着靳玉,驚訝開口。

“說來話長,我先帶靳玉去找他母親。”靳雲輕並未在靳圖面前掩飾,低聲道。

“這......老奴先去稟報老爺!”靳圖正欲轉身之時,卻被靳雲輕攔了下來。

“不要,筱蘿要親自給父親這個驚喜,你看着,不許任何人多嘴!”靳雲輕脣角揚笑,卻讓人覺得冰冷異常。

“老奴遵命,只是......三夫人現在在柴房。”靳圖自然明白靳雲輕的心思,微微拱手,以示遵從。身後,百里玉微微蹙眉,默不作聲隨靳雲輕走向後院柴房。劉醒汀月相視一眼,亦跟了過去。

靳雲輕拉着靳玉才走過柴房拱門,便聽到一陣悽慘的哀嚎聲自柴房傳了出來。

“說!是不是你把小少爺藏起來了!藏哪兒啦!”尖銳的聲音刺的人耳膜作響。玉枝指使兩側嬤嬤不停的抽打蘇靳紫,彼時皇宮傳話,說是沒找到靳玉,讓竇香蘭早作準備,竇香蘭便想了這麼個極端的法子,硬是將身體虛弱的蘇靳紫拉到柴房毒打,直至她承認孩子被她藏起來爲止。

“你們還我玉兒......啊—”蘇靳紫悽慘的聲音隨之傳了出來。

“你還嘴硬!給我打!狠狠的打!”兇狠的聲音再度響起。

門外,靳玉聽到母親哀嚎,頓時握起拳頭,正欲衝進去,卻被靳雲輕攔了下來。

“記着,你是男子漢,誰要是敢欺負母親,該怎麼辦?”靳雲輕說着話,隨手將兩支珠釵抽出來,遞到靳玉手裡。

“玉兒就扎死她們!”靳玉狠狠點頭,轉身衝進柴房。靳雲輕微微一笑,隨後跟了上去。身後,百里玉忽然明白靳雲輕何以如此教導靳玉,或許......真該扎死她們!

“你們滾開!不準欺負母親!”靳玉像頭髮狂的小豹子猛的推開兩側揚鞭的嬤嬤,未等嬤嬤反應過來,手上的珠釵已經刺進嬤嬤的肉裡。

“哎喲!”兩側嬤嬤吃痛的空檔,靳玉頓時撲到蘇靳紫身邊,心疼的看着滿身血跡的母親,眼淚啪嗒摔了下來。

“小少爺......蘇靳紫!還說不是你藏起來的!小少爺,快跟我去見老爺!”一側,玉枝怔了片刻,登時上前去拉靳玉。靳玉恨極,突地舉起手中的珠釵,狠狠刺在玉枝的手臂上。

“哎喲!你個小賤種!居然敢扎我!看我怎麼收拾你!”有其主必有其僕,玉枝自骨子裡便沒瞧得起蘇靳紫和靳玉。平日裡礙着老爺的面兒,在靳玉面前倒也裝的過去,此刻受了傷,自是兇相畢露。

眼見着玉枝將靳玉橫抱起來就要動手,劉醒和汀月得了靳雲輕的眼神兒,登時衝進去,將玉枝反手製服。

被放開的靳玉如一頭怒吼的獅子,雙手各拿一支珠釵拼命紮在玉枝的腿上,一下一下,如雨點一般,直痛的玉枝哀嚎大叫。兩側嬤嬤見狀欲上前阻攔,卻被劉醒一聲喝住。

“他可是老爺的心頭肉,你們要是敢傷他,老爺還不扒了你們的皮!”兩個嬤嬤聞聲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進退。

“愣着做什麼!還不扶三夫人回靜雪軒好生伺候,難不成等着小少爺挨個招呼呢?”見地上暈死過去的蘇靳紫,汀月厲聲喊道。兩個嬤嬤聞聲,登時扔了手中的鞭子,小心翼翼擡起蘇靳紫離開柴房。

“哎喲!回來!你們都反了!快把這小賤種拉開啊!住手!鬆開我!救命啊!”玉枝雙腿已被靳玉紮成了篩子,哀嚎大叫,疼的她幾欲昏厥,偏生那錐刺的極痛一遍遍衝向腦門兒,令她清醒無比。

直至靳玉扎累了,靳雲輕方纔示意劉醒和汀月鬆手。玉枝失了束縛,整個人撲通趴在稻草堆上,忍痛擡頭時,正看到靳雲輕赫然站在自己面前。

“原來是你這個死丫頭!是你把那個小賤種藏起來的!你還讓這兩個賤奴拉着我!我要稟報老爺!稟報大夫人!哎喲,疼死我......”玉枝被扎糊塗了,聲嘶力竭的低吼,

“不是我......是肅親王讓他們攔着你的!不信你問他們啊!”靳雲輕一臉委屈看向玉枝,兩側,汀月和劉醒狠狠點頭。

百里玉脣角抽搐,後腦頓時滴落大滴冷汗,不由看向靳雲輕,卻見靳雲輕微微聳肩,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模樣。

“憑你一句死丫頭,砍了你都不爲過!”百里玉冷眼掃過玉枝,並未否認。

“靳玉過來,三姐陪你找父親去!”靳雲輕拉過累的氣喘吁吁的靳玉,頭也不回的走出柴房,汀月劉醒自是隨後跟了出去。

整個柴房,就只留下玉枝一個人在那裡大喊救命。

未踏竹意軒,靳雲輕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嘶吼聲。

“老夫再問你一遍!你這個賤婦到底把玉兒怎麼樣了!”靳震庭狠扯着竇香蘭的髮髻,兇狠的眼睛似豺狼般迸射着幽幽的綠光,他這一生功成名就,就只差一個兒子!

“老爺!妾身已經說了,是蘇靳紫那個下賤的女人把靳玉藏起來了!她就是要誣陷妾身啊!”竇香蘭一直以爲,有靳素鸞這個當皇貴妃的女兒當護身符,自己就算犯了再大的錯,靳震庭也不敢把她怎麼樣,彼時婁玉心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現在,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看着靳震庭那張充斥着血絲的眼睛,竇香蘭只覺雙腿發軟。

“你真以爲老夫不敢殺你!昨天多少雙眼睛看到你帶着玉兒進了皇宮,之後卻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如果你說玉兒在皇宮裡,老夫倒還相信,如今你竟栽贓到蘇靳紫身上!竇香蘭!那是老夫唯一的兒子!”靳震庭目色赤紅,粗糙的手指猛的掐在竇香蘭的脖子上,睚眥欲裂。

“呃......老......老爺!您快放手.....妾身若是死了......素鸞不會放過你的......”竇香蘭滿目驚愕的看着彷彿困獸出籠般的靳震庭,面色青紫。

“若老夫沒了兒子!也一樣不會放過她!你以爲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竇香蘭!你太高估你那個當皇貴妃的女兒了!她如果厲害,現在該是皇后!又豈會是個小小的皇貴妃!老夫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交出玉兒,老夫饒你不死!否則......”靳震庭怒目陡眯,手中力道再度加大。

“呃......放開......快放開......”眼見着竇香蘭的聲音越來越小,雙眼翻白之時,房門突然自外面被人推開,靳玉蹦跳着跑了進去。

身後,靳雲輕一臉幽冷的站在門口,眸間冰寒如霜。她不會讓竇香蘭死的這麼容易,有些帳,必須一筆筆的算!

“玉兒!玉兒啊!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在看到靳玉的剎那,靳震庭一把甩開竇香蘭,將靳玉緊緊摟在懷裡,略帶胡茬的嘴不停的落在靳玉的臉上。

靳雲輕分明看到靳震庭眼裡有淚水閃過,他是有多愛這個兒子。

“咳咳......咳咳咳......”被靳震庭甩在地上的竇香蘭狼狽不堪的狠狠吸着空氣,稍頃,臉才變回常色。

“婉兒叩見父親!”看了場好戲,靳雲輕這才踏入房間,盈盈走到靳震庭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