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風雲_104

等白色迷霧散盡,靳雲輕並沒有看見誰受傷,不過她卻能夠感覺得到。

無非就是百里爵京斷了腿了,靳如泌斷了手上的經脈,一個女人若是手廢了,還能稱得是絕品美人麼。

至於鬼醫姜河是哪個部位上受的傷害,靳雲輕並不如何在意。

“竟讓他們給逃了!”

宇文灝目光兇光,而後目光緊緊盯着地上的愛奴侍婢之屍首,眼睛凝望着安思邈,“安先生,可否救一救我這個侍女?她從小就服侍我……”

安思邈檢查了一番愛奴的傷勢,無奈得搖搖頭,還沒等舅舅先開口,靳雲輕上前,對宇文灝道,“愛奴擁有命絕於此的決心,傷口實在是太深,血都流盡了,卻是無力迴天。愛奴與靳青弟的傷勢不同。靳青弟的傷口淺薄一些,而舅舅更恰如及時得用生肌障堵住傷口,所以…”

生肌障,宇文灝突然想到,如果愛奴也及時用了生肌障,那麼愛奴豈不是也可以活下來?

宇文灝眉宇一爍,安思邈似乎可以猜測他到底在思考什麼,連忙道,“並不是安某不肯醫治愛奴侍女,只是這一次,我帶來的生肌障只有一貼,而愛奴侍女又沒有及時…更重要的是,愛奴抱有必死的決心,傷口深更是一大致命傷害,所以安某實在是無能爲力了。”

聽到安思邈的解釋一通,宇文灝手掌覆在愛奴侍婢死不瞑目的眼瞳上,嘆息道,“我並沒有怪安先生的意思,只是,愛奴就這麼死了。”

“呵呵,宇文灝,你時常說你喜歡着靳雲輕,愛着靳雲輕,此刻又擺起了關心你家婢女的譜來?呵呵。”

米黃色面具男乾笑了幾聲,似乎在說一件毫無輕重的玩笑話。

殊不知這樣的話語,卻是觸動了宇文灝心中的一根原本看起來就是緊繃繃的弦,彷彿只要重重的拉扯,就會崩斷一般。

“你說什麼?”回過頭來的宇文灝,狠狠掃了米黃色面具男一眼。

“你管我說什麼?”米黃色面具男粗暴得環住雲輕的纖腰,清了清嗓子,“反正,從今天開始,雲輕就是我的女人了。與你沒有半點的關係,你懂?”

宇文灝眼瞳深處堆滿了無盡的怒火,“不懂!我更不屑去懂!我還沒有問你,你到底是誰?說!爲何闖入這大周皇陵地宮?”

偏偏米黃色面具男的大手粗暴有力環扣着雲輕的腰肢,雲輕想要反抗,效果也似乎微乎其微的樣子,順從着米黃色面具男的抓扣,就連米黃色面具男的嘴脣停靠在靳雲輕的耳朵上,靳雲輕也忘記了要反抗一般。

“呵呵,真是搞笑?閣下不是東陵小國的國主麼?閣下明明知道這是大周皇陵地宮,你也跑來了?殊不知你已經犯下了死罪,難道不是麼?還敢來問我?”

嗤嗤一笑,米黃色面具男隔着面具狂笑,眼瞳深處那一雙極爲不屑的眼神,叫宇文灝很是不舒服。

而站在一旁的安思邈則是聽得一頭霧水,聽這個戴着米黃色面具的男人,似乎與他家外甥女雲輕有着密不可分割的關係,那麼三王爺百里連城又算是怎麼回事,安思邈不相信他那親愛的外甥女竟是一個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女人。

畢竟,安思邈深信,雲輕身上具有的美好品性,完全繼承了他的姐姐安思瀾一切的完好品性,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都是一個道理的。

外甥女雲輕不可能中途變節,一定有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雲輕暫時得看上去好像與米黃色面具有着…不過米黃色面具男戴着面具,倘若他沒有戴上面具呢,又或者真的是百里…後面那個人的字眼,安思邈卻沒有說出來。

有時候,安思邈真的害怕自己說錯了,到時候可就不好看了。

“戴着米黃色嬰兒襁褓尿布的!說!你到底是誰!”

宇文灝眸子陰冷得對着他,不留給他一絲一毫的顏面。

什麼?這可是一方價值連城的米黃色面具呢。

對於這方面具擁有者來說,的確是值得驕傲,這一方米黃色面具看上去古樸非常,實際上卻是由極爲金貴的特殊米黃色寶石雕刻而成,偏偏這種米黃色寶石質地清潤輕盈,戴上去,冬涼夏涼,輕輕宛如一鴻毛,是極爲珍貴的寶石,有市無價的絕品!比那些豔俗的藍寶石亦或者是綠寶石還要來得珍貴無雙。

可以說,這件米黃色面具比起先前宇文灝所佩戴的那一個鎏金面具還要來得珍貴無二。

這一點,雖然宇文灝的心中因爲生氣他嘴上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宇文灝心裡頭也是持着默認的姿態,這一方米黃色面具真的可以說得上價值連城的。

然而此刻,宇文灝卻故意將他的珍貴無上的面具說成了嬰兒用的襁褓尿布,這安能不讓他怒火三千丈呢?

下一秒米黃色面具男鬆開了靳雲輕,將靳雲輕還給了其舅舅安思邈,飛撲過來,一隻手狠狠打在宇文灝的臉龐上,轟得一聲,宇文灝幾乎沒有去防備,左臉上青紫了一大塊。

“竟然打我!你這個米黃色嬰兒尿布!臭尿布竟敢打我!”宇文灝想要反撲,一隻拳穩穩當當得落在米黃色面具男的鼻子上。

米黃色面具男鼻子一酸一緊,鮮血涌了下來,鼻血,那可是鼻血啊,金貴的很吶!

“看來你真的是想死!那我揍死你。”

米黃色面具男撲上去,壓倒宇文灝,兩個大男人在地上扭扯,姿勢極爲不雅觀,就好像一對擁有某種癖好的大男人一樣,在地上玩得你死我活,要是放到了21世靳這個現代社會,活脫脫的兩大男之間的瘋狂S|M呀!

“你到底是誰?”宇文灝暴吼。

而此刻的靳雲輕,卻是不管他們,抱着懷中昏睡不已的弟弟靳青,擡眸凝望着安思邈,“舅舅,你說靳青弟貼了一貼子的生肌障,多久纔會醒過來呢?”

“七日之後吧。放心吧,雲輕!舅舅不讓你的弟有事的。畢竟他也是舅舅我的小外甥呀。哈哈哈哈。”

安思邈慈愛得摸着靳青小少爺的小虎頭,只要是靳雲輕認可的,安思邈就欣然接受,他還真的把靳青當做是姐姐安思瀾所出的孩子呢。

此刻的靳雲輕沉浸在靳青弟有待好轉的氛圍裡,眼下百里爵京他們敗北而逃這件事,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只要能夠救回靳青弟性命就好。

七日後,永樂侯府煉丹閣。

靳青小弟果真如舅舅安思邈所說的那樣,經過生肌障的療養,已經康復如初,都可以下地,扯着雲輕的手腕,左一聲着“長姐”又一句“長姐”。

“舅舅,你真乃神醫呀。”靳雲輕撫脣一笑。

安思邈笑而不出聲,只是雙眸忍不住注視着閣樓之中的一花一草,頗感惆悵,喃喃道,“想當初,這煉丹閣可是姐姐一磚一瓦,傾安家之力打造而成,爲的就是日後雲輕你出閣之用。閣依舊,花依舊,只是這人…哎…”

聽舅舅說得如此傷感,靳雲輕忍不住流下珠淚,是了,如果今日母親看見舅舅安思邈站在這裡,還重整了安家之神威,她一定是很高興的吧,只可惜呀,她看不到了。

“舅舅莫招我哭了。”雲輕笑靨如花,眼眶週週卻佈滿了淚痕。

捋了捋鬍子,安思邈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連聲道歉,“好了好了,是舅舅的錯了,雲輕你別哭了。如今你腹中有了三王爺的鱗兒,定要保護自己纔是。只不過…”

“不過什麼?”雲輕怔了怔,舅舅他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

沉默半晌,安思邈決定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雲輕,不是舅舅我愛管閒事,如今你腹中已有三王爺的骨肉,你卻又跟那個極爲神秘的,終日以米黃色面具示人的男子走得極爲親近,以後這…”

“哦?雲輕以爲舅舅在煩惱什麼,不過是這件事情,舅舅放心,我自己會處理的。”

淡淡一笑的靳雲輕只能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知道爲什麼,冥冥之中,靳雲輕覺得米黃色面具男就是百里連城,當然,這一切是她自己瞎猜測的。

無論如何,靳雲輕也不會對外說出,她與米黃色面具男人的糾纏,否則這件事恐怕會…

青兒丫鬟跨進院門來,手裡頭順便挎一籃新鮮的瓜果,擡眸對着靳雲輕道,“小姐,莫姨娘歿了。真可憐,一個哭喪的都沒有,她身後的莫家孃家一個來慰問的都沒有呢。”

也是,靳如泌被百里爵京帶着跑路了,短時間內是不敢回來了,而莫長楓的親弟莫冷謙又被關押在大牢裡頭,啥時候放出來,都是一個未知數,誰有那嫌功夫給莫姨娘哭喪?

自靳雲輕東征前往東漠國之前,靳雲輕就給莫長楓下了重磅的慢性毒藥,原本可以殘喘多活幾個月的人兒,卻被靳雲輕暗地裡下了一劑較猛的毒物,生生會毒死了,就在前夜。

誰讓靳如泌惹惱了她,讓靳雲輕的弟小靳青遭受那樣的苦楚,他還那麼小,暫時找不到靳如泌來泄憤,那麼先了結莫氏。

永樂侯爺靳曜左對於莫氏的死,變得出奇得麻木不仁,他當初那還那麼的深愛着莫長楓,而莫長楓的死訊並沒有讓靳曜左的心顫了一分,彷彿兩個人從來不曾愛過。

現如今靳曜左在雲蘅院,與方姨娘、靳青小弟兩人共聚天倫呢,早把莫長楓的事情拋諸九霄雲外去了。

而靳曜左會選擇這麼做也是從雲輕口中,得知,靳如泌的蠻狠妄爲,若不是安思邈的生肌障,靳青小少爺早就死了。

好歹靳曜左是個大周朝的永樂侯爺,無論如何,在他的心裡,有着極爲嚴重的男重女輕的思想,他終究是要留一條男性血脈,爲靳家留繼香菸的。

關於莫氏的喪事,永樂侯府辦理得寥寥草草,下面下人忍不住一陣子噓噓,莫長楓莫夫人生前那般風光,死後卻寥落寂寂,糊里糊塗得死去了,最慘烈的是竟然無人過問。

所以說,生前如何風光,不代表死後也可以如同生前一樣的風光,莫氏生前待人刻薄,死後卻沒有一個人燒幾張帛紙給她,真真是可憐之極。

最可憐的是,靳曜左連一個小小的靈堂也未嘗給莫氏設置,卑賤的妾侍就是這樣了,是不可能大張旗鼓得在侯府貼上白色輓聯那些白事的東西,因爲沒有資格!

還有一個原因,是老祖宗怕嫌棄晦氣,所以嚴禁下人如此。

與舅舅聊了一會兒的靳雲輕,想要跨出煉丹閣好好散散心,卻見侯府後堂弄有四五個小廝在擺弄着小棺犉。

不用說,這一定是莫氏的。

“你們做什麼?”靳雲輕冷冷淡淡得挑了挑眉過去。

那些個小廝們皆不敢擡眼去瞧雲輕大小姐,“大小姐我們打算將此棺運往家廟?”

“家廟?”靳雲輕笑了,還真的沒有聽說過哪一個世家侯門的妾侍死後了能夠往家廟的,這可是開了天大的玩笑,“誰告訴你們,這,要送往家廟的?”

小廝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高聲,只是之間有一個年齡稍微大點的,面相看上去老沉一些的,應該就是他們這些小廝們的頭,“回大小姐的話,是春姨和仇管家吩咐我們做。”

哦,原來是莫長楓生前的第一近婢春姨呀,怪不得了,也算是個忠心護住的,可惜呀,誰讓春姨護錯了主人呢。

靳雲輕袖中的拳頭緊了緊,這些日子一直忙着小靳青弟的事情,所以忙忘了要將府邸之中,一些莫氏生前殘餘的鷹犬一一剔除,好安排自己的人馬,這樣不論是府邸中,還是府邸外,都是她靳雲輕的人,纔好呢。

“春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賤婢!你們就這麼聽她的話?那也可以,這月開始,你們衝她拿月例銀錢吧。”

靳雲輕冷冷嗤笑,莫氏之前因重病在前,老早就不曾當家,月例銀錢的事兒,大家夥兒一直管慶福堂要,老祖宗勉爲其難要了這個差事,誰讓莫長楓不爭氣呢?

接下來,連續的幾聲噗通噗通聲,小廝們紛紛跪下來,連連高呼饒命,“大小姐,我們不管了,從今以後,我們憑大小姐您馬首是瞻。”

“好!”靳雲輕玉手一揚,“你們將這個換掉吧,換成一個破爛草蓆即可,扔往亂葬崗纔是,這一點事情若是做好了,本縣主另外有賞。”

“謝大小姐!”

“謝大小姐!”

小廝們立馬照做了。

緊隨在雲輕身後的青兒、綠嫵二人面面相覷一笑,皆伸出大拇指來,讚揚靳雲輕做的好,“大小姐,莫氏那賤人如今死了,您現在又將她的屍身裹着草蓆扔往亂葬崗,奴婢們可聽說這亂葬崗常常有食屍野狼出沒,新鮮的屍體沒停放多久,就被野狼從草蓆裡頭刨劃出來,勾破肚腸吃了個乾乾淨淨…”

“大小姐,老祖宗請您和舅老爺去一趟慶福堂。”

說話的人,是慶福堂的丫鬟綠翹。

此人是老祖宗史寶珠身邊第一大丫鬟,頗得老祖宗之信任,在永樂侯府當差未嘗有過一天的行差踏錯。

“好。”

靳雲輕對這個向來不卑不亢的丫鬟綠翹有些好奇,她不似其他下人一般,對雲輕奴顏婢膝,這一點,靳雲輕賞

識她的。

綠翹盈盈一笑,春風一渡似的,惹得靳雲輕身後的青兒一笑,迴轉煉丹閣去請舅老爺安思邈了。

慶福堂。

坐在上面太師椅上的老祖宗,一改從前,對靳雲輕又是和藹的又是溫笑的,“舅老爺,你這個外甥女真真是個懂事的呢。枉費我這把老骨頭平日裡沒白疼她,綠翹,還愣着做什麼?趕緊給舅老爺斟茶呀,不行不行,一定得用今年最好的雨前龍井,這樣纔是體面。”

“是,老祖宗。”害的綠翹纔剛剛把上品碧螺春沏好,如今又要去換一壺熱茶了。

平日裡沒白疼她?

靳雲輕真不把相信,老祖宗嘴裡的那個“她”,竟然指得是自己,不知道是自己老糊塗了,還是老祖宗她自個兒老糊塗了,她平日裡頭最疼愛的應該是靳如泌吧。

以前,是誰驅逐靳雲輕來着?如今又不知道何故,當着舅舅安思邈的面,擺上這樣的派頭?

噁心,太噁心了。

靜坐如兔的靳雲輕,只管喝着手中的熱茶,眸子卻懶得擡一眼看老祖宗。

“果真如此?我怎麼聽說之前老祖宗您曾經驅逐雲輕出府,還打算讓她一輩子在水月庵出家,不是?”

安思邈品着好茶,字字猶如尖銳的針尖似的,猛烈得往史寶珠的心口裡頭插了一道。

害得史寶珠嗆了一聲,“親家舅老爺這是說哪裡話,我以前也是受了如泌長楓母女的挑撥纔會那樣,直到今日,我這心裡頭,真真是愧疚了不行的呢,我卻是明白,我膝下最孝順的孫女就是雲輕了。”

說到這裡,史寶珠張開雙手,想要抱住靳雲輕的模樣兒,“雲輕,快到祖母懷裡,讓祖母好好你,我的乖乖孫女,是祖母一直對不起你呀。”

這個老祖宗今日兒又編排上了什麼戲碼?

無事獻殷勤,必有奸詐,靳雲輕太瞭解她這個極品祖母了。突然轉換了三百六十個大彎子,真真是……

真真是噁心加上噁心,靳雲輕詳作身體不爽得,欠了欠身子,“不好意思祖母,孫女身懷有孕,不宜太過起動。”

“噢噢,那就別起來了。好好坐着吧。祖母看着你,也是歡喜的。”老祖宗樂呵呵得看着靳雲輕。

老祖宗她老人家那樣的面容,爲何總是讓靳雲輕渾身上上下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呢。

是噁心呢,還是噁心呢,還是噁心呢!

這個老祖母,你到底盤算什麼事情,趕緊說道出來呀,別藏着掖着,盡撿一些好話來聽。

靳雲輕巋然不動,靜坐椅上,今日雖是深秋,但天氣出奇得悶熱,所以青兒丫鬟很是知趣得爲她搖晃着小銀羅扇,綠嫵則是端來了一小盤冰涼透心的蜜餞果子。

靳雲輕拿一根小小竹籤剔了吃了,“嗯,當真是爽心爽口的呢,祖母您要不要來一塊,孫女見祖母您說了這麼多話,嘴巴想必也渴了吧。”

“不不不,還是雲輕你吃吧。你開心,祖母就歡喜呀,知道嗎?”

老祖宗依舊擺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態度。

靳雲輕潛意識的老祖母可不是這個樣子,如今瞧着她和顏悅色,宛如鄰家老祖母一般,和藹溫順,善良篤誠,不能夠呀,也不可能呀,以前的祖母哪裡是個這個樣子。

以前的祖母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巴不得給了靳如泌纔好呢,靳雲輕能夠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那也算是得了天恩了的,想不到,祖母竟是這般如此的……

真叫靳雲輕說不出什麼好。而剛剛那一句話讓祖母吃蜜餞,並不是靳雲輕的真心話,而是靳雲輕調侃祖母的話兒,言外之意是說,祖母呀你老人家今天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只要腦袋不是秀逗了的人,只要智商是正常的人皆知道,靳雲輕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先不說老祖宗如何作想,身爲雲輕舅舅的安思邈,着實看得通徹。

“親家老祖宗,您今日讓我和雲輕來,一定不僅僅是喝茶那般簡單,不是?”

安思邈溫言一笑,他之所以笑,是因爲看在史寶珠年靳老邁的份上,他只是單純的敬老而已,並無其他。

不過不管今日老祖宗如何巧言能辯,都洗刷不了之前老祖宗對靳雲輕所做的傷害的那些事。

雖然靳雲輕沒有說,但是安思邈又豈能是個聾子的,他會打聽府中上上下下,知道老祖宗史寶珠對靳雲輕所做的那些過往。

氣得安思邈七竅生煙,不過,安思邈他自認爲自己還能夠扛得住,因爲他知道,姐姐思瀾不在了,沒有辦法保護她的的女兒了,所以安思邈決定了,他要爲自己的唯女兒,爲自己的外甥女出一口氣,纔是正經!

“親家舅老爺說得我這個老婆子好像是個土匪窩出來似的。”老祖宗抿脣一笑,笑得忙讓綠翹丫鬟換了一個手帕繼續掩在脣邊繼續笑,“竟然親家舅老爺如此開門見山了,我老婆子也不拐彎抹角了。那個……”

終於,老祖宗還是把目光移向靳雲輕這邊了,“雲輕啊,其實呢,祖母是有一件事相求,就希望呢你能夠答應。你也知道的,我們靳家是外強中乾,這些年來,單單靠你父那一點點俸祿,怎麼夠填你祖父那個藥罐子呀,你祖父的病又發作了,這幾天也不大起來了,所以祖母想你先支出個一千萬兩黃金出來,給你祖父治病。雲輕,我的乖孫女,祖母這一點點的要求,也不管過分吧。”

天吶,一千萬兩黃金?又不是一千兩,是一千萬兩呀!

驚訝得青兒和綠嫵二人眼珠子都幾乎快要掉下來了,這老祖宗也未免獅子大開口了吧,是了,雲輕大小姐是有五千萬兩銀子儲存在劉氏錢莊,那是萬國朝會上,她們自家的小姐用智慧贏回來的,並不代表着老祖宗就可以拿了去了呀。

再說了,老太爺看病呢,要不要花耗上千萬兩的銀子呢這還是問題呢,恐怕是老祖宗她一個人想要獨自侵吞這一筆錢吧。

一千萬兩?靳雲輕抿脣一笑,老祖母呀老祖母,你乾脆說五千萬兩得了,這樣的話,好把那些儲存在劉氏錢莊的錢全部收颳了個乾乾淨淨得了,也不必以後日|日夜夜揣着難受。

“老祖宗,親家太爺的病,真的需要一千萬兩黃金?”安思邈捋着鬍鬚問她。

被他如此一問,史寶珠面色都變了,忙道,“是呢是呢,我這段時日在外頭尋訪了一個名醫,還是一個神醫呢,他答應我,只要我出得起一千萬兩黃金,他就可以徹底治癒長生的病呢。”

整個大周朝誰不知道,當今雲輕縣主乃是第一女醫,就連醫仙谷的谷主也比不上她,這個老祖宗竟然還要去外頭請名醫,罷了,先不說雲輕大小姐了,雲輕的親舅舅安思邈就在這裡,他的醫術遠勝靳雲輕,二人合力,絕對有可能治癒好老太爺的。

這,可是雙重得打她靳雲輕還有安思邈的臉吶,還動用靳雲輕的錢打靳雲輕的臉,這個計劃,老祖宗也安排了太好了些。

聽到這些話,青兒與綠嫵再次面面相覷冷笑,這個老祖宗可別把天底下的人都當成了弱智行不行?

說老祖宗是真心爲老太爺治病,這不是扯淡麼?

“胡言亂語,寶珠,我何時染病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靳長生恨透了自己這個老婆娘,拄着柺杖進來,狠狠甩了史寶珠一臉子,當着親家舅老爺的面,靳長生老太爺絲毫不給史寶珠面子。

“長生,你…你怎麼醒來了,也不多睡會兒 。”史寶珠愣了一下。

“哼,你希望我多睡一會兒,好讓你編排我,是吧。”靳長生狠狠瞪了史寶珠一眼,戳破她的心計,“你這麼做,無須是想要雲輕的一筆錢,寶珠!她可是你的嫡親孫女兒呀!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是怎麼做人家祖母的?”

史寶珠面子坐不住了,“長生,我錯了…可惜我也是爲了你不是嗎?”

靳雲輕與舅舅安思邈識趣先走一步,任憑慶福堂一對老活寶對掐着。

突然之間,飛流對靳雲輕附耳道,“大小姐,莫夫人的遺體剛剛擡上亂葬崗,就遭野狼啃噬,如今屍骨無存了…”

“嗯,我知道了。”雲輕沒事人一樣往雲蘅院找靳青小弟去。

莫長楓姨娘背後的孃家莫氏一族,對莫姨娘的冷血程度,令靳雲輕不免咋舌。

衆所皆知,莫氏都死了這麼多天了,沒看見莫家派來問候一聲。

莫長楓雖然是莫家之庶女,莫家也沒有必要這般對待他們的女兒吧。

想想靳雲輕就覺得好笑,莫長楓真真是太可悲了些。

“飛流,近日可有靳如泌和百里爵京的消息?”

抿了抿手中的一杯茶,靳雲輕眸子狠狠一凝,飄到跟前飛流身上,這些日子,她可沒少派飛流前去打探。

“沒有。”飛流拱拱手,略頓一頓,“只是宇文國主和那一位始終戴着米黃色面具者,一直纏着飛流問,關乎小姐您的近況,飛流也告訴了他們。”

玉手輕輕拍案而起,靳雲輕就不明白了,眉宇深處的困惑更深了,“怎麼,他們還沒有走?”

“是的,小姐。”飛流也不敢說太多,飛流又不是蠢人,自然明白這二位爺對他的雲輕大小姐存的是什麼心思了,只是,端王府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頃刻間,靳雲輕默然起身,眸子深深凝望出煉丹閣府院之外,似乎在牽掛着他人。

而這個人,也便是飛流想到的那個人,“大小姐,要不,屬下去一趟端王府,去將王爺他請過來,叫他請王妃娘娘您回去,如何?”

此間的飛流,對靳雲輕的尊稱又提升成爲了一個王妃娘娘,不再是大小姐了,而靳雲輕她與百里連城之間的婚姻還在,只是靳雲輕暫時得離家出走了一陣子,並不代表她與百里連城離了,所以……

“不準去!”靳雲輕神情微慄, 震懾得飛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滿口稱是,再無其他言辭。

見靳雲輕小姐起了身子,青兒綠嫵二人忙過來攙扶,“小姐您先別動怒,趕緊坐下來休息,小王爺還在你的肚子裡頭呢,保重身體爲要。”

就連飛流也說,“是呀,是呀,屬下惹小姐您生氣了,卻是不該。”

倒也不是靳雲輕生飛流的氣,語氣說生他人的氣,不如說生自己的氣,每每靳雲輕想起在皇陵地宮深處與米黃色面具男的綿,靳雲輕的心裡就頗感到對不起百里連城。

好歹女人的身體裡已經有百里連城的種,如何能夠再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呢,想想真真是千不該,萬不該的。

“長姐,長姐,長姐。”

稚嫩童聲連連呼喚着,喚的人心暖暖的,舒服到了骨髓裡頭,靳雲輕知道這弟靳青小少爺來了。

前天,昨天才瞧過他,如今靳青小弟又開始來纏着自己了。

“青兒,你這是做什麼?你長姐腹中有小寶寶,要好好休養,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能夠來煩長姐,你就是不聽話,你該讓姨娘怎麼說你呢。”

靳青小弟在前邊小跑着,方碧池姨娘在後邊緊緊相隨着,每走一步,就差打了一個趔趄了。

最終靳青纏着雲輕的膝蓋下邊,把一方綠豆糕高高舉起來,遞送到靳雲輕脣邊,“長姐,快吃,這是姨娘剛剛做的,還是熱乎着呢,可好吃了呢。”

“好…”靳雲輕幽幽一笑,這是靳青弟給她的,她怎麼能不吃。

只是飛流這裡,不免開口出聲,“等等,這綠豆糕不能吃。小姐您還記得有毒桑葚乾的事情麼?”

有毒桑葚幹,是上一次,靳雲輕第一次懷孕的時候,百里連城三王爺帶着雲輕一同往郊外遊玩,當時靳青被莫氏派來的人搗鼓了一些有毒桑葚幹引誘靳青去撿起來,靳青是什麼事情都會時時刻刻緊着雲輕長姐的,所以就給雲輕吃,搞得雲輕第一次流產。

如今,靳雲輕這是第二次懷有身孕,所以不能夠不小心,聽到飛流的好心提醒,靳雲輕的嘴巴閉了上來。

“長姐,你怎麼不吃呀?”只是靳青小少爺懵懵懂懂的眼珠子眨巴呀眨巴着,她只是把長姐當做了這個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其餘的,他不會想,更不懂得去想。

站在一旁的方碧池姨娘柳眉一勾,嘴巴有些顫抖得吃緊,“莫非縣主小姐您懷疑綠豆糕有毒,讓賤妾吃給您瞧瞧——”

二話不說,方姨娘似乎很有一股強烈表明自己清白的樣子,撲上去,就把靳青手裡想要遞給靳雲輕吃的綠豆糕,一股腦兒得吞嚥下去,咕噥了幾聲,旋兒拍拍脯,“小姐您看看沒毒,沒毒…”

“方姨娘,其實我沒有這個意思,你怎麼會下毒呢。”靳雲輕嘴脣抽了抽,懷疑就是懷疑,她也想不出什麼法子掩蓋過去,但是小心是沒錯的了。

方碧池抱着靳青,眼淚汪汪,很是傷心得樣子,“縣主小姐您上次誤食有毒桑葚,雖然說是莫夫人的錯!但很大一部分誘因是青兒給您吃的,所以纔會…”

“算了,我已經不怪靳青弟了,姨娘又何必舊事重提呢。”緊跟着,靳雲輕撫脣一笑,“再說了,如今已有前科之鑑,稍

稍注意一些,也是不爲過的吧,姨娘你說是吧。”

說得方碧池連連點頭,“縣主小姐說得對,說得對,是該稍稍注意的。”

旋兒,方姨娘眼眸深處浮沉了一絲複雜的味道,眼下雲輕縣主如此注意,想要下手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抱住了靳青,朝靳雲輕略微一福,“如此,賤妾先抱着青兒離開了,賤妾的雲蘅院的小廚房還燉着花生羹呢,是青兒最喜歡吃了。怕晚一些可就糊了,不好吃了。”

“那姨娘趕緊的去吧。”雲輕頷首一笑。

而方碧池姨娘轉身離去之時,眉眼深處流露出的一絲複雜之色,很是叫人捉不定。

“小姐可別怪做奴婢的多嘴,這方姨娘走得會不會太快了些,綠豆糕沒毒就沒毒唄,還走得那麼急,就算小廚房上燉着花生羹,難道就沒有看爐火的老媽子們,偏要自己趕回去?”

青兒說話的時候,黑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

倒是綠嫵丫鬟努了努嘴巴道,“看青兒姐姐說得,說得好像方姨娘對我們家小姐會圖謀不軌似的,彷彿真是要害我們家小姐一樣。”

“綠嫵,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青兒兩隻手橫在前。

這個青兒也真是的,她說的明明是那樣的意思,卻又矢口否認,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也難怪,青兒姐姐在大宅院裡頭住慣了的,也難免不多想的。

因爲在大後宅院的環境下,不由得人不多想,你若是不多想,日後被人捅一刀,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方碧池姨娘臨走之前的神情很是古怪,但是靳雲輕心想她不至於真的要算計自己吧,方碧池姨娘她自己的命還有靳青小少爺的命,都是在靳雲輕的庇佑之下,所以方能夠得到保障,如果方姨娘真那麼做,無異於自毀城牆。

“對了,春姨那個小賤人被髮賣出去沒有?還有仇千萬管家可曾離府?”

靳雲輕定了定眸子,細細品了一口茶水,茶水微微涼,綠嫵這些日子倒也學得極爲麻利,很快下去給大小姐換一壺熱茶水。

見綠嫵的腳步漸漸往小廚房方向去,青兒正色道,“仇千萬管家都是回了莫府去了,至於春姨她就…”

後面的話,青兒因爲羞於啓齒所以就沒敢說出來,倒是飛流膽子大一些,“屬下和青兒姐姐原本打算去稟告侯爺的,誰知道,我們都看見春姨從侯爺的書房裡頭出來,出來的時候身上衣衫不整,好像…”

好像是什麼瞎子也猜了個一二,這個侯爺父親啥時候與春姨搭上來,這個靳雲輕怎麼不知道,春姨前國舅爺溫安泰,在雲蘅湖畔的畫舫上,這件事,是這個靳府上下皆知的事情。

沒有想到,父親大人竟然喜歡穿別人穿過的小破鞋,盡喜歡那種下賤下九流的二手貨,真不知道父親大人是怎麼想的。

靳雲輕每每想到這裡,真是替母親不值,母親安思瀾可是一代著名的醫女,怎麼就白瞎了在靳曜左的手上了,想到這一層面上的同時,靳雲輕的心境又是非常複雜的。

假使母親安思瀾沒有嫁給父親靳曜左,也就沒有了自己的存在,所以,靳雲輕現在只能隱忍,找機會,春姨發賣了出去纔是正經,她可不想要那個的婦人春姨來當自己的姨娘。

姨娘,姨娘,說穿了,那也是半個庶母的,靳雲輕連半個庶母的身份,都嫌春姨太過噁心。

“大小姐!”綠翹丫鬟跨進煉丹閣,衝着靳雲輕盈盈一福,“老祖宗請大小姐去一趟。說要跟大小姐您嘮叨家常。老祖宗說這兩天不見大小姐您,這心裡頭就想着緊,想想這滿滿府院,就大小姐您跟小少爺了。”

剛剛前兩天不是去過慶福堂了麼,這個老祖母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又要編排自己在錢莊的那些錢,嘖嘖了兩聲,靳雲輕很是無語,看來她這個老祖母恐怕是掉進了錢眼裡邊去了吧。

天底下有了這麼一號祖母,靳雲輕也是醉了,夠了,不要不要的!

趁着丫鬟綠翹臨走之際,青兒與綠嫵兩個人竊竊私語,嘴巴里頭喳喳得無語議論着老祖宗的涼薄。

涼薄歸涼薄,人家好歹是長輩,既然來請雲輕了,雲輕哪有不去的道理?

靳雲輕去的時候,自然也讓青兒過去,將靳青小弟接過來一同前去,這可是老祖母的意思。

慶福堂看上去很熱鬧,不時傳來幾聲,老祖宗史寶珠與老太爺靳長生和樂的歡笑聲。

“喲,雲輕,靳青來了呀,快來,快來,到老祖母身邊來吧。”

史寶珠一個勁兒的擁過去,將他們姐弟兩個人抱在膝頭上,史寶珠忍不住用盤嘟嘟的老臉蛋緊貼着雲輕的腮幫,“雲輕,祖母的好乖孫,嘖嘖,靳青,你也是好樣的喲。”

儘管靳雲輕的心裡層面上很是排斥老祖母,想想以前,老祖母都不會這樣子的,如今就好像一轉三百六十度個大彎子,親暱作態的樣子,真心叫靳雲輕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免不了,靳雲輕要挑捻幾句話來,直戳老祖母的心窩窩,“祖母,孫女記得您以前最疼的可就是如泌妹妹了,怎麼現在,反過來疼我們,孫兒真是受若驚呀。還望祖母別這樣,孫女怕祖母日後會以爲疼錯了人,後悔懊惱呢。”

“說什麼呢。如泌那個臭丫頭!如今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雲輕吶,你要原諒祖母知道嗎?祖母以前也是被那個臭丫頭所矇蔽的。現在,祖母有了你雲輕,還有小靳青,祖母膝下統共就你們兩個人了。休提那個臭丫頭了!我已經不認她了!就算有一天,如泌臭丫頭跪在我的面前,我這把老骨頭也不會原諒她的!不僅是我,你們的祖父也是如此。是吧,長生……”

話音剛落,史寶珠就把目光凝望向在一旁一邊喝着茶水,一邊抽着水煙的靳長生老太爺。

老太爺向來是偏心雲輕的,見他那個老婆子如此說着護着雲輕,他原本已是暢快的心情,又變得很好起來,連連應答着,“是呀,是呀。”

雖然祖父親這麼說,但是靳雲輕不會如此輕易相信老祖母的鬼話,你想想,兩天之前,老祖母和顏悅色得想要從靳雲輕這裡騙出一千萬兩銀子來,後來被祖父拆穿的,所以他老人家纔沒有編排下去。

要是祖父靳長生那個時候,人並不在偏閣,怎麼可能會聽到這些呢,更不可能作出阻止老祖母的舉動來。

以前的老祖父多半也有耳根子軟的緣故,所以莫氏姨娘掌權的三年來,靳雲輕吃盡了苦頭,並不是祖父靳長生不管不顧,而是他耳根子軟,聽了祖母的話,說什麼是什麼,再加上,祖父之前重病加深,顧得了自己,哪裡又能顧得了雲輕?

“雲輕,坐坐坐,這是祖母呀,親手蒸的桂花糕兒,祖母聽聞你是最喜歡吃的,是不是?”

老祖宗笑盈盈得吩咐綠翹丫鬟將桂花糕兒倒騰出來,讓雲輕和靳青來食。

見靳雲輕一動也不動的樣子,史寶珠繼續用親情戲碼,“哎,聽說,之前宮裡頭的那位安老太妃,也用桂花糕來款待過雲輕你是嗎?真是可惜了,她可是親家姑婆呢,虧我沒有來得及與她老人家見上一面呢。她就去了。”

提及這裡,史寶珠這個老祖母,也不知道是真心的,還是在作秀,拿着一方手帕,擦着眼畔根本不存在、更不看出來的淚痕使勁摩擦着,嗚咽的樣子,真是叫人聞人傷心,見者流淚。

可靳雲輕是誰,又如何將老祖母的做派放在眼底,只能是靜靜得聽着,姑且就當做看戲好了,反正時下的日子也甚無聊,莫夫人死了,靳如泌也逃了,百里爵京更不知道所蹤,百里連城終日躲在端王府裡頭也不理睬自己,這日子實在無聊困頓得緊。

姑且聽聽這一場戲,也是不錯的。

幽幽的,靳雲輕脣角抿起一絲笑容,而那邊史寶珠以爲靳雲輕笑了,那就是代表已經原諒了她,樂得不禁捧腹,“雲輕吶,祖母知道你喜歡吃,那麼就多吃一點,來,來,來,趁熱吃呀。很香的哦,裡邊都是桂花味哦。這裡邊之所以桂花味這麼濃烈,是因爲祖母我呀,叫丫鬟們採集了最新鮮的桂花葉,碾磨成粉,再滲入糯米粉一起做的呢,鬆軟又可口,雲輕,祖母的乖孫女,趕緊吃,趕緊吃呀,祖母就愛看我家孫女吃呢。”

說罷,老祖宗還不厭其煩得用她佈滿皺紋的臉蛋,摩擦着雲輕的腮幫,也不管不顧人家靳雲輕是不是願意。

看樣子,老祖宗對靳雲輕的熱情,貌似勝過了小少爺靳青呢。

暈,這個世道怎麼突然變了。

按道理,不是身爲男丁的靳青應該比作女兒的多幾分疼愛,難道不是麼?

可不要忘記了,老祖母史寶珠腦袋裡,重男輕女的思想觀念非常嚴重的,沒能夠啊,這麼快就改變了她老人家的初衷了。

又或者,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老祖宗的神經錯亂了。

天吶,老祖母的神經該不會是神經錯亂了吧,完蛋了,完蛋了,按照大周皇朝如此落後的醫療設備,這是沒有辦法醫治的,也就是無藥可救的了。

祖母,你就如此這般無藥可救了麼?!

嘴脣微微勾了起來,靳雲輕心中無比鄙夷的樣子。

見到靳雲輕第二次笑了,而且是嘴脣彎彎的得意,老祖母突然越過靳青小少爺,拽着雲輕的手,親暱得凝望着雲輕,“雲輕,祖母的乖孫,那個,兩天之前,祖母跟你提及的事情,你考慮清楚了沒有?可以先借祖母一千萬兩黃金麼?如果你不肯一下子拿出那麼多,先拿出個五百萬兩黃金也是可以的。”

“祖母,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靳雲輕漫不經心得凝視着她。

老祖宗心裡頭發虛,她原本向靳雲輕借這麼多錢,是拿去外頭放利子錢的。

何爲利子錢,通俗一點說,是古代的一種高利貸,原本,老祖宗打算用一千萬兩黃金全部發送出去做高利貸的,以牟取暴利的!

“你別看你祖父現在還清醒着呢,有時候,他神志不清呀,祖母我呀,已經跟外頭的神醫聯絡好了的,只要……”

老祖宗話才說完。

那邊就傳來了老太爺爆喝,“寶珠,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

“沒有,我哪裡胡言亂語,我只是…我只是要拿東西送給雲輕罷。”

回頭衝老太爺笑了笑,史寶珠緊緊住雲輕的皓腕,輕柔得將她自己前的祖母綠玉牌兒掛在靳雲輕的脯上,“老頭子,我是把這塊祖母綠玉牌兒送給雲輕,你瞧瞧。”

這祖母綠玉牌兒,如果靳長生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數十年前,史寶珠還是閨中之女,陪嫁過來的。

當年的史家,也是整個上京城最大的世家財閥豪門之一,當年靳長生的父親,靳府的太太爺就是因爲這一點,讓兒子靳長生娶了史家的嫡女,史家,那可是上京住不下一個史的史家呀。

祖母綠玉牌兒更是價值連城、舉世無雙!

“你真的打算將祖母綠玉牌兒送給雲輕?你可想好了?”

不由得靳長生大吃一驚,他自己這個老太婆向來的周扒皮的人兒,怎麼今兒個變得如此賢淑大方起來?

老祖宗甩了甩帕子,橫橫得白了靳長生一道,“敢情就你是個老好人,我老婆子是個壞祖母不成?我疼雲輕,我願意給她,有什麼錯兒?”

“沒錯,沒錯,只是…”靳長生看着史寶珠的時候,神色越發奇怪了,不對呀,老太婆怎麼就突然變得這樣了,一定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在場的,不單單靳長生這麼想,靳雲輕心中的雞皮疙瘩更甚了,不過感受着祖母綠玉牌兒貼心的涼透通爽,此乃上上珍品是不會錯了的,憑玉牌兒上面一流的質地,絕對是祖母綠翡翠之中的精品中的精品,少說也是價值連城的。

再怎麼說,這東西還是供出去了,靳長生老太爺覺得很欣慰,這個向來偏心的老婆子總算懂事了一回,趕緊拄着柺杖,往靳雲輕這邊,“雲輕,還愣着做什麼,趕緊給你的祖母道謝呀。”

“孫女謝過祖母。”靳雲輕正欲起身,那裡,老祖母卻不讓她起來,只是讓雲輕作了作虛禮。

老太爺氣清神朗得端坐在太師椅上,眸光如清水一般,掠過史寶珠、靳雲輕等諸人,說不出的快慰歡暢,最終,他的目光在雲輕的身上停駐,“雲輕,祖父的身體大好了些,與十年前無異,多虧了你的醫術哇,哈哈哈。”

十年前的祖父的身體,是最最硬朗的時候,靳雲輕記得當初自己很小的時候,就聽見祖父可以徒手挑水去澆灌靳府後邊的一片菜園子呢,這府後的菜園子,向來都是下人們操縱的,十年前的老太爺一時技癢,坐都坐不住了的。

“還有哇,雲輕,你放心,你的銀子最終是你的銀子,任何人都拿不走的。就存在錢莊裡頭,以備不時之需,你說是嗎?”

這一句話,是老太爺靳長生說的,也是徹徹底底得叫老祖母史寶珠斷絕了對靳雲輕銀錢的幻想!

史寶珠今兒個,破天荒得給靳雲輕一件價值連城的祖母綠玉牌兒,瞎子都能夠看得出來,這老祖宗是在收買靳雲輕呢,爲了的還不是靳雲輕儲的五千萬兩黃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