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妃卻道,“三小姐,你可知道,這些夜明珠放我這兒,讓我好不安生呢,其他的妃嬪到怡心殿來,都有意無意地提到夜明珠,不就是希望我送她們一顆嗎?可我跟她們感情雖好,也不過是相交了一個多月,十幾天,又看不透人心,哪裡能到送夜明珠的地步?我與你相伴十年,情誼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快請收下吧。況且你是大擎的大功臣,收下這一盒夜明珠,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宮無傾只好道,“那無傾就卻之不恭了,不過,娘娘也不比送這麼多……”
“哎呀。”言妃大度地道,“我說過了,夜明珠放我這兒,只會不斷被人惦記,讓我睡也睡不好,放你那兒,誰敢去惦記呀?”
宮無傾開玩笑道,“言妃也認爲無傾狠辣無情麼?”
“三小姐你取笑我。”言妃嗔了她一眼,“我是說,你厲害,厲害。”
兩人一道笑了起來,又交談了一會,宮無傾忽然問道,“娘娘可知道褚貴妃的事?”
言妃想了一下,道,“褚貴妃十年前就已經去世,我聽靜妃提起過她,她是一個清高,不喜歡與人交往,同時又懂得討皇上歡心的女人,她生下了七皇子,也懂得如何去教導,不管是學問還是做人,都爲七皇子打好了根基,七皇子能有如今的地位,與她早年的培養是分不開的,只可惜,她死得太早,不然,如今已經是皇貴妃了吧。”
宮無傾沉吟道,“她是如何去世的?”
言妃道,“靜妃說是意外暴斃,據說褚貴妃死的時候,渾身發紫,舌頭伸出,雙眼瞪大,身體一下子便僵了,婢女去動的時候,竟然斷成了幾截,嚇壞了一大羣人,太醫說褚貴妃中毒已有多日,而且中的是漠北的紫僵毒,這種毒平時沒有症狀,到發作的時候必死無疑,而且死相非常駭人,我剛聽說的時候,嚇得幾個晚上睡不着覺。”
宮無傾抿了一口茶水,“沒有查出是何人所爲嗎?”
言妃搖頭,“褚貴妃的死,這麼多年還是一樁懸案,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提起了。”
宮無傾忽然響起,赫連羽總是溫和潤澤的模樣, 他心中,一定有着難以啓齒的恨吧,還有云上燁,常常玩世不恭,可據他的母親也是被人殺死,還是死在了宮中,也正好是發生在十年前,這兩樁案子間,是否有着什麼聯繫呢?
這是爲她舉行的慶功宴,她不能離開太久,便懷揣着疑問回了大殿,司馬沁音正展喉歌唱,美妙的聲音在漫天的煙火喧囂中極具穿透力和辨識度,嫋嫋如煙,婉轉中一掃女子歌唱的情長和哀怨,宛如世外流水,花中鳥鳴,帶着祝世的意味,尤爲動聽,不失喜慶,人們都屏住呼吸,生怕露掉任何一個音節。
宮無傾察覺到一個異樣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她擡眼看去,發現妃嬪的位置上,多了一個人,瑜嬪,宮瑜玫。
她是宮銘化的第一任妻子張氏所出,是二房正兒八經的嫡女,只是八年
前不幸染病身亡,曾是妾室的陳氏便被擡了繼室,宮瑜玫有幾年是在陳氏的膝下長大,視宮姝爲親姐姐,陳氏爲孃親。
所以,宮無傾知道,爲什麼瑜嬪看她的神色那樣不善,她熟視無睹地收回目光,脣角微微揚起。
恨不得她死的人多了去了,她哪裡關心得過來呢?
“瑜嬪妹妹,恭喜你呀,宮家出了這麼厲害的女子,再加上你在宮中爲嬪,宮家的兆頭可是越來越好了。”
蕭貴人帶着羨慕道,只是眼中還有別的神采。
瑜嬪含酸帶怨道,“喲,我哪有資格享人家的福分呀,母親和長姐得罪了宮三小姐,一個被禁足,一個被下了私牢,我雖然在宮中,可也是每天提心吊膽地活着,生怕也招來宮三小姐的仇恨,惹禍上身,那就恐怖了。”
蕭貴人聽着這樣的八卦,不由得想宮無傾真是個殺伐決斷的女人,真是惹不起呢,她眼珠子轉了一轉,“妹妹,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你先別記掛着,小心傷了身體呀。”
瑜嬪不想跟蕭貴人這樣圓滑的人打交道,誰也不敢招惹的人實在是沒勁,成不了敵人,也做不了朋友,她不鹹不淡地道,“也是,還得多虧姐姐的提醒,我會小心身體的。”
然後就不再說話了,不時看一眼宮無傾,眼中有鋒銳的冷芒。
慶功宴結束,宮無傾已經喝得大腦昏沉,被漣秋和漪容扶着出了大殿,她正要跨上馬車,一隻手伸了過來,託着她的手肘,將她扶上了馬車。
宮無傾側首瞪了一眼,“雲上燁,你好大的膽子。”
平時他怎麼折騰她都隨他,畢竟她打不過,也甩不脫,他不要臉的程度也很嚴重,但這是在皇帝的跟前,那麼多雙眼睛看着,他竟也這樣不管不顧嗎?
雲上燁挑眉,壓低了聲音,“沒關係,我姐換了一身男裝來了,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照例是要跟宮無傾乘一輛馬車,幸虧妙可漣秋和漪容及時形成一個圍,遮擋了老夫人和劉氏的視線,妙可又過去說宮無傾要睡覺,劉氏便說和老夫人同乘,幾人才鬆了一口氣。
馬車正要駛出第二道宮門,忽然一個聲音大叫,“誒呀,男女同乘,原來宮小姐嫁人了呀。”
驚叫的正是宮瑜玫身邊的婢女雲雀,舉行慶功宴的大殿是御膳殿,位於朝殿的東側,二殿隔着一個大廣場,便是第二道宮門,一般府邸的馬車都停在第一道宮門和第二道之間,此刻慶功宴結束,百來號人從御膳殿走出,一些妃嬪在婢女的陪伴下,在廣場上走過,此刻,雲雀看到雲上燁扶着宮無傾上了馬車,主子給了她一個眼神,她就大叫了起來。
她這一喊不要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宮無傾的馬車上,似乎恨不得將馬車看出,知道是哪個男子與宮無傾有染。
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宮無傾才十四歲,根本都還沒有及笈,哪裡會嫁人呢?
如此,如果她和男
子有染,還這樣光明正大,恐怕就有點出格了。
“胡說八道。”宮瑜玫斥責自己的婢女,“宮三小姐是我妹妹,她冰清玉潔,人格高貴,怎麼會未婚就與男子有染呢?”
其實,宮瑜玫在靖國公府的地位有點尷尬,她和宮姝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張氏在世的時候,她自然是大小姐,陳氏成爲繼室後,便讓下人們稱宮姝爲大小姐,一時出了兩個大小姐,兩人沒少爲此吵鬧打架,後來宮瑜玫被選拔入宮,戰火才消停了下來。
她這樣一說,人們的目光都更加探尋。
宮白氏和陸氏不由得有點發慌,她們都知道,雲上燁那個紈絝子總是愛來糾纏宮無傾,雖然今晚雲上燁的表現,讓她們對他的印象有了一個改觀,但她們心中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不希望宮無傾跟雲上燁有太多來往,馬車中的男子,不會是雲上燁吧?
不過,她們都看到不遠處,珏王的馬車緩緩離開,也不可能是珏王啊,要是再有其它男子出現,可就麻煩大了。
宮白氏臉色凝重,“無傾,這位姑娘說的是真的嗎?”
妙可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漣秋沉默不語,彷彿主子的安危聲譽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漪容想好了理由,正要開口,簾子忽然被撩開,宮無傾擡步走了過來,眼中微有睡意,“祖母,發生了什麼事嗎?”
人們看到,馬車內空空如也,軟榻上的被子有些凌亂,想來宮無傾纔剛剛躺到上面。
雲雀頓時怔住了,“我明明看到,有男子進入宮小姐的馬車……”
宮無傾嘲諷地掃她一眼,“就算有男子進入我的馬車,衆目睽睽之下,如果他逃走,難道沒有一個人看到嗎?是當在場的各位都瞎了嗎?”
所有人都忿忿盯着雲雀,好個小奴婢,竟然拿他們來當猴耍,她以爲自己是什麼身份?主子也不過是個不怎麼尊貴的嬪位罷了。
宮無傾微笑,“瑜嬪娘娘,在場的都是不好惹的勳貴人家,有頭有面,您的婢女擾亂試聽,信口雌黃,您該如何對各位交代呢?”
瑜嬪不由得咬牙切齒,她明明看到,雲上燁上了宮無傾的馬車,可一揭穿卻又不見了,這宮無傾可真是狡猾啊,光明正大地偷人,又不着痕跡地抹去,真是個賤蹄子,她想不也不想,一巴掌扇在了雲雀的臉上,“賤婢,你眼睛花了嗎?宮三小姐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無恥之人,隨我回去,跪一個時辰吧。”
她加重了“無恥”二字,對宮無傾道,“三妹,實在抱歉,是姐姐管教下人不力,今後她要是敢亂吠,我就割了她舌頭。”
宮無傾笑容和善,“瑜嬪娘娘記住今夜說的話就好。”
說着上了馬車,放下了簾子。
人們各自散去,都乘上馬車回府,宮瑜玫下意識地朝後看了一眼,她一怔,只見宮無傾的馬車窗簾撩起,雲上燁俊美的臉映入眼簾,他的神色玩味而挑釁,隨即放下了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