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陳氏被大老爺謝昀質問了之後,登時也是面色難看起來,昂然不懼的和大老爺對視道:“我成日連老爺你的人都看不着,如何與你商量?再說了,這樣的事情難道還有什麼時間讓咱們商量?還是說,這件事情還有什麼商量的餘地?慎哥兒的情況你也看見了!”
大老爺最怕大太太這樣子,當即就露出了一點不耐煩之色來:“這樣的事情怎麼就沒有商量餘地了?你就是婦人之見!我且問你,你爲何要讓你姐姐自己選?你就不該說那話!沈慎那樣的情況,嫁過去就等於是什麼也撈不着!”以往沈慎那樣優秀也就罷了,不管嫁誰過去都是好事兒。可是現在呢?
大太太聽了大老爺這樣無情無義的話,便是氣得幾乎是背過氣去:“你別忘了慎哥兒是因爲三郎才變成這樣的!你難道就沒半點愧疚心虛?”
“心虛什麼?”大老爺臉上越發陰沉,“若不是你教的好兒子,哪裡又會惹出這樣的事兒?我本就是在升官的緊要關頭,卻是無端生出這些是非來,也不知會不會有影響!”
大太太厲聲冷笑:“兒子是我生的,自然管。女兒也是我生的,你卻是也管不着!我又不動你的庶女們,你着急什麼?慎哥兒就算醒不過來,你以爲沈家又能看上青桃和青蕊了?她們算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大太太這樣譏諷兩個庶女,大老爺自是覺得面上越發掛不住,自是臉色也更難看。
於是兩人便是吵了起來,誰也不讓誰,最後竟是都面紅脖子粗的。
而另一頭,誰也沒想到謝栩回去之後便是病了。還是謝青梓見謝栩不說話,便是伸手拉了一下謝栩才發現的。
謝栩發燒了,燒得渾身滾燙,似乎連神智都是有些迷糊了。
謝青梓嚇了一大跳,忙讓人去請大夫來給謝栩看。也不敢瞞着府裡其他人,忙叫荷風去跟老夫人甄氏說了。
老夫人聞言也是嚇了一大跳,而後便是過來看謝栩。見了謝栩那樣子,便是也是緊張擔憂,直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好好的就病得這樣嚴重。
謝青梓也不能再瞞,只能一五一十的說了。
老夫人聽完後,便是又驚又怒:“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敢如此囂張?!”隨後又心疼謝栩:“三郎必定是嚇壞了,所以纔會突然病了。”
謝青梓覺得也是這麼一回事兒。且沈慎又那般……更是叫謝栩難受。幾番夾擊之下,便是就成了這般。
謝栩整個人燒得渾渾噩噩的,卻是抓着謝青梓的手壓根不敢放開。謝青梓稍微一動,他便是猛的睜開眼睛來,然後無意識的發出些破碎的呼喊來。
謝青梓便也不敢亂動,只覺得心都是疼的。
老夫人也是心疼,同樣更是覺得這個事兒棘手:“沈慎如今這麼個情況,咱們謝家卻是有脫不開的責任。”沈家雖然未必會說出來,但是謝家總不可能就理所當然的受了。
“大太太他們回來後,叫她和大老爺立刻來見我。”老夫人說完這話,便是叫謝青梓守着謝栩,精心照料着,自己則是先回了四禧堂。
大太太和大老爺一進門,便是被老夫人派去的人堵住了,直接就拉着去了四禧堂。
他們夫妻二人一進屋子,老夫人便是立刻覺出不對勁兒來。當下不由眉頭皺起問道:“你們又吵架了?”
大太太和大老爺卻是都不說話,都各自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對方,只冷着臉。
老夫人氣得夠嗆,忍不住便是拍了桌子訓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多大的人了?還跟長不大的小孩兒似的鬧彆扭?!鬧彆扭就不能分個時候?眼下是什麼時候,你們還有心思吵架鬧騰?這麼多年的飯,都吃到了狗身上不成?”
老夫人也是氣急了。
大老爺見老夫人動了真火,倒是也不敢再置氣,忙出聲安撫道:“老夫人千萬別動怒,是兒子不好。我給母親您賠不是——”
“誰稀罕你賠不是?!”老夫人卻是根本不想聽這話,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然後便是道:“大太太你來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都別給我打馬虎眼!”
大太太便是輕描淡寫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慎哥兒爲了三郎如今成了這般模樣,也不知日後如何。所以我做主,與我姐姐說,願和他們沈家結親,將青梓或者青蕊嫁一個過去。就算慎哥兒真以後醒不過來了,至少也有人照顧他下半輩子。只是大老爺卻是不這般想,只覺得我是做了糊塗事兒。壞了他的聯姻大計。”
大老爺有心想辯解幾句,卻是發現大太太說的話也是沒錯,最終便是隻得作罷
老夫人聽了大太太這一番話,卻是沉默了良久。最後,老夫人灼灼的看住了大太太:“那你告訴我,你打算將誰嫁過去,青梓還是青蕊?”
老夫人語氣倒也還算是平靜。
只這般,大太太便是明白老夫人應也是不會反對這件事情。至於老夫人爲何會這樣問,她卻是也心裡明鏡似的:老夫人想看看,她是不是會偏心謝青蕊。畢竟若沈慎真的是不會醒來了,那麼誰嫁過去,這輩子也就算是毀了。
大太太心頭微微一鬆,忽然有些慶幸自己當時將這個選擇權給了陳姨媽。所以此時她纔可以輕輕鬆鬆的面對老夫人的目光,而後緩緩答道:“我選擇不出,所以我便是對我姐姐說,不管青梓也好,還是青蕊也好,都是可以任由沈家挑選。”
老夫人眼底閃過那麼一瞬間的錯愕,隨後便是沉默了許久。直到大老爺坐得背脊發僵忍不住換了個姿勢,她這才又徐徐出聲。只是先說話之前,卻是又長長嘆了一口氣:“你做得沒錯。”
若沈慎有個三長兩短,謝家的欠沈家的便是還也還不清了。一個女兒罷了,謝家卻是該舍過去。而謝青梓和謝青蕊,卻是最好的人選,也是謝家最大的誠意。
老夫人默許了此事兒後,想着大老爺的態度,便是冷冷掃了一眼大老爺:“你若是再敢說那樣的話,到時候叫孩子們聽見了,或是叫沈家知道了,你便是別再來見我了。”
大老爺被老夫人呢這樣一說,登時便是越發沒面子,沉了臉道:“我不過也是不滿意她甚至不與我商量罷了,哪裡真的是對這件事情不樂意?“
“不管是什麼緣故,反正此番卻是我們謝家欠了沈家的,你不可讓沈家有半點不滿。”老夫人到底語氣還是緩和了三分。
而這件事情,老夫人想了想,到底還是又道:“先瞞着兩個孩子吧。別說漏了嘴,不然怕她們多想。再說了,事情也沒真壞到了那個地步。青梓與我說了,太醫也並不曾將話說死了。萬一什麼事兒都沒有,不過是虛驚一場呢?“
大太太連連點頭:“如此卻是最好不過。”
於是這件事情便是這般在謝青梓和謝青蕊不知情的時候定了下來。
陳姨媽卻還有些猶豫不決——她六神無主的守着沈慎,只等着沈鶴至回來再商討此事兒。
沈鶴至趕回來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見了沈慎這般摸樣,他也是悲痛惱怒異常,連聲責問陳姨媽:“到底是誰傷了他?”
陳姨媽卻是隻能搖頭:“謝栩沒說,我也沒法子一個勁兒的追問。如今只能看看明日再問,或是等着錦衣衛給咱們答覆。”頓了頓,她便是又將大太太陳氏的話說了:“謝家的意思就是這樣,我沒立刻答應,你看這事兒該如何?”
說完這話,看了一眼依舊如同沉睡一般的沈慎,而後便是又紅了眼圈兒。
沈鶴至伸手攬了陳姨媽入懷,輕輕的拍了拍沈鶴至的衣服,而後嘆了一口氣:“罷了,都是命罷了,命中如此咱們也是無可奈何。此乃天妒。”
沈慎太過聰慧優秀,只怕上天都是容不得他這樣一帆風順罷。
沈鶴至有些頹然的想,一瞬間倒是幾乎老了好幾歲。最後他才又發狠道:“不管是誰,這次我必不會輕饒了他!”
陳姨媽自然也是這個意思:“若是官府要袒護,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給慎哥兒討回公道!”
夫妻兩人兀自發狠了一陣子,最後話題又重歸了正題:“謝家的這個提議,你覺得如何?”
陳姨媽抿了抿脣,眉頭蹙起:“青蕊我沒怎麼接觸過,不過想來也是差不到哪裡去。而且畢竟是我妹妹的親生姑娘。只是……青梓纔是慎哥兒喜歡的,青梓雖是……到底也算過得去。只可惜卻是不是親生的。老爺您覺得呢?”
“謝家只怕自己做不出這個決定,故而纔將這個難題推給了咱們。”沈鶴至微微眯了眯眼睛:“親生有親生的好處,可也有壞處。若真選了親生的,將來若慎哥兒真……謝家那頭說不得便是要記恨咱們。就是你那妹妹,長年累月之後,說不得也是要心生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