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條件簡陋,陳姨媽自然是捨不得將沈慎留在此處的。問過了大夫之後,她便是讓人將沈慎挪上了馬車,一路帶回了沈家。
謝青梓想了一想,到底還是跟二太太道:“我不放心,便是讓三郎跟着我去看看。等表哥醒了再回來。二嬸便是先回去罷?只是還請與我母親說一聲,讓父親趕緊來纔是。”
出了這樣大的事兒,自然還是得謝昀出面的。
謝青梓的顧慮二太太也是知道,當下便是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你便是跟着去吧,出了這樣的事兒,卻是咱們該向沈家道謝賠罪。”
不管如何,沈慎是因爲謝栩的緣故纔會受傷,謝家若是半點表示也沒有,那可真真兒的是叫人不齒了。而且,以後還怎麼做姻親?
謝青梓跟着陳姨媽一路去了沈家,倒是也沒來得及安慰謝栩,謝栩似有些嚇到了,一路上都是有些沉默。
陳姨媽一路都是眼淚沒幹過。這般情形,便是看得人更加心酸。
衛澤卻是親自護送他們一行人到了門口。待到衆人下車,便是調撥馬頭也不下馬,只衝着衆人一拱手:“我還有公務在身,便是先行一步。太醫隨後會到。”
謝青梓行禮道謝,不過再擡頭時候衛澤卻是已經整個人都是走遠了。
沈家因了沈慎的事兒,氣氛便是多少有些沉重。
將沈慎安頓好了之後,陳姨媽便是拉過了謝栩來,沉聲問道:“三郎,你告訴姨媽,到底今日是怎麼一回事兒?是誰打了你表哥?”
陳姨媽好好的兒子變成了這樣,自然是不可能平心靜氣,如今雖然就連錦衣衛都介入進來,但是她卻也是打算自己去找找對方麻煩的。
陳姨媽語氣有些嚴厲,謝青梓便是握了一握謝栩的手,隨後站起身來給陳姨媽賠了個不是:“今日的事兒,卻是三郎連累了表哥,我這裡先給姨媽賠個罪。而且不管是誰,我們必是不會袖手旁觀,定要討回個公道。”
陳姨媽心裡的確是有些怪罪謝栩的,不過也沒說出來,只是語氣略有些不那麼和氣罷了。這樣發泄一下心頭情緒,原也無可厚非,不過被謝青梓這麼一說,陳姨媽登時只覺得如同是被魚刺梗在了喉嚨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隱隱作疼難受無比。
陳姨媽下意識的便是覺得謝青梓說這話是故意的,故意將她的話頂回來,故意讓她討個沒趣——畢竟出了這樣的事兒,又怎麼可能去怪謝栩?
所以陳姨媽最終還是嚥下了那些不痛快,只是深吸一口氣而後便是語氣溫和了幾分:“說什麼傻話?這樣的事情如何能怪三郎?怪也是怪那動手之人罷了。三郎你也別這樣想,你表哥護着你本來就是應當之事。說不上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謝青梓聽得陳姨媽這樣說,卻是越發愧疚——之前她那話,也從來就沒有是故意說來頂着陳姨媽的意思。那一番話,的的確確是真心而愧疚的。
不過這件事情誰也沒說太多,所以各自的心思也都沒被發現。陳姨媽自此對謝青梓多了一分不滿,卻也是沒人知曉。
只說這頭太醫總算是姍姍來遲,而後便是替沈慎仔細的看診了一番。只是得出的結果卻也是和之前大夫的一樣:“傷在頭上,具體如何現在也看不出,不過這麼久沒醒來,十有**卻是傷到了腦子。到底有什麼影響,也只能人醒來之後才知道。”
陳姨媽聽了這話,登時只覺得是晴天霹靂一般。不過即便是如此,她還是立刻強撐着問道:“那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太醫只是搖頭:“這個也不知了。傷了頭的,有就此一睡不起的。也有隔幾日才醒的——”
陳姨媽腳下一軟,一下子整個人連神采都是沒了。
謝青梓也是聽得身子發軟,最後只能哀求的看住了太醫,故作鎮定道:“那太醫您就沒辦法了麼?不管鍼灸還是用藥,總要想想法子——”
陳姨媽聽了這話,也是連忙附和哀求。
太醫看着衆人如此,忙擺手道:“我能做的自是不會推辭半點,只是你們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陳姨媽哭出聲來,握着沈慎的手:“我的兒,你快醒來啊。”
太醫最終開了藥方子,都是些活血化瘀的。開完了方子,又拿出鍼灸器具,替沈慎行了針。只是整個過程裡頭,沈慎卻是半點的反應也沒有,越發的叫人膽戰心驚。
大老爺謝昀趕過來的時候,大太太也是跟來了。
大太太自已是知道了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見了陳姨媽之後便是要跪下去,“若不是慎哥兒,我家三郎不知如今卻是還有沒有命在。慎哥兒的救命之恩,我就是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如今慎哥兒這般,卻是我對不住姐姐你。慎哥兒就是替三郎受過啊!”
大太太說這一番話也是真心實意的,看着沈慎那般模樣,她也是心疼的,同時也更是懼怕,若那一下叫謝栩捱了,謝栩還能有人在?
看着大太太這樣,陳姨媽縱有一肚子的怨懟也是發不出來了。最後她只得苦笑了一聲:“都是命罷了。都是命。”
陳姨媽語氣實在是太過酸澀,但凡是聽見這話的人,都是心頭難受。
大太太看了一眼謝青梓,而後便是道:“三郎也是受了驚嚇,你先帶着三郎回去,明日再領着他過來。”
謝青梓應了一聲,雖然擔心沈慎,卻也是覺得謝栩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兒,所以便是帶着謝栩回了謝家。
謝青梓這頭帶着謝栩一走,那頭大太太便是看向了陳姨媽,輕聲道:“慎哥兒如今成了這樣,我心裡頭也難受。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和姐姐你商量。”
陳姨媽看了大太太一眼,見大太太一臉肅穆,倒是微微一愣:“什麼事兒?”
大太太看了一眼大老爺謝昀,而後便是深吸一口氣,緩緩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原本我想着便是親上加親,如今趁着今日,我索性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就是不知姐姐的意思。”
誰也沒想到大太太竟是忽然提起了這件事情來,着實叫人有些意外。不只是陳姨媽,就是大老爺也是驚訝。
以前也就罷了,親上加親自是好事兒。可是現在……萬一沈慎醒不過來了呢?或是真傷到了腦子,到時候前途盡毀又該如何是好?那時候,嫁過去只怕就是守活寡一般了。
不過隨後大老爺倒是也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到底還是沉默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陳姨媽卻是好半晌纔回過神來,自然也是明白了大太太此時說起這話的意思。面上顏色微微變了變,眉頭也是蹙起:“你也不必如此,雖說慎哥兒如今這般……可到底也不是三郎的錯。他做哥哥的,本就該護着三郎。換成什麼情況都是該如此。要怪要恨,我也是隻管找罪魁禍首就是。”
頓了頓,陳姨媽又到底問了一句:“不過,你原本是想讓哪個丫頭和慎哥兒——”以往也就罷了,只有謝青梓一個基本不可能是別人。可是現在卻是不同。
謝青梓,謝青蕊,這其中差距就大了。
陳姨媽覺得多半是謝青梓。畢竟……
不過讓她意外的卻是,大太太卻是並沒直接說是誰,反而道:“姐姐想要哪一個做兒媳婦,便是要哪一個。不拘是青梓或是青蕊。”
陳姨媽便是感受到了大太太的誠意,心下微微一動,卻是有些猶豫了。若以往也就罷了,她還是想着讓沈慎考了科舉再說,畢竟那樣一來,選擇自然是多了不少。可是現在……沈慎都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了。若是沈慎不能醒過來,那以後肯定不容易能再娶上媳婦了。
若真成了那樣了,她自然還是盼着沈慎能夠有個媳婦能照顧他的。至少這樣一來,她不用擔心自己百年之後沈慎吃苦受罪。
想着沈慎之前那般優秀,再看着如今沈慎這般……陳姨媽鼻子一酸,眼圈兒又紅了。她知道大太太這是覺得沈慎是因爲謝栩才鬧成了這樣,所以打算嫁個女兒過來照顧沈慎。也藉此彌補沈慎。
陳姨媽沒辦法不心動。
大太太微微垂眸,等着陳姨媽的答案。她自然也是心裡明白陳姨媽肯定會心動的。只是她不知道陳姨媽到底會選擇誰罷了。不過不管選擇誰,她覺得都是能接受。
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麼自是能夠接受結果的。
不過陳姨媽想了想之後,到底還是搖搖頭:“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卻是不能一個人決定,還得問問慎哥兒的爹纔是。不如我明日再給妹妹你答覆?”
大太太沒想到陳姨媽竟還是猶豫了,當下點點頭:“既然是如此,那我等着姐姐給我答覆。”
陳姨媽隨後便是讓大太太和大老爺先回去,只說若是沈慎再有什麼,一定讓人立刻去通知他們。
出了沈家的大門之後,大老爺謝昀便是冷哼一聲,凌厲的質問起大太太來:“這樣大的事兒你都不和我商量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