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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的喪事算是辦圓滿了,三個月後,靈堂守孝期過,一些五服的親戚可以來府上脫孝,謝家代言家辦了一場謝客席。

威武候夫人耿氏拉着言昭華坐在身邊,心疼的說道:

“哎呀,瞧瞧這小臉兒,都瘦成什麼樣兒了,都說繼母不如生母親,我都羨慕謝家妹妹有你這麼個好女兒呢。”

在花廳裡,耿氏拉着言昭華的手這般說道,旁邊的夫人們也都將言昭華這些日子的孝心看在眼中,雖說世人對喪婦之女頗有偏見,可就衝着她這份孝心,大家也都能看出人品來了。

“要我說啊,言家的兩位姑娘都是好的,可見謝妹妹教導有方,唉,早知道她這般有手段,我們從前竟沒學學,如今倒是可惜了。”

說話的是禮部侍郎的妻子,她相公的官職雖然不高,但是這位夫人卻是出身伯府的,成親之後,就是三品的誥命夫人,所以,她在這樣的場合說這話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也沒人敢說她什麼。

耿氏笑了笑,目光始終落在言昭華的身上,言昭寧從旁邊走過來,大大方方的跟各位夫人行禮,舉止端莊,神情憔悴,她原本是和言昭華坐在一起的,後來被仁恩伯夫人和平寧侯夫人喊過去說了一會子話,這纔過來跟着言昭華。

她坐在言昭華身後,小聲的叫了一聲‘姐姐’,然後就低着頭做了下來,侍郎夫人看着言昭華和言昭寧,不禁說道:

“從前就聽說謝家出美人,瞧這兩位小姐出落得,竟是平分秋色,不相伯仲的漂亮。”

侍郎夫人的話讓在場的夫人們全都讚許的點頭,耿氏抓過言昭華的手,笑容妍妍的說道:“是啊,誰說不是呢!這般粉雕玉琢的可人兒,更難得的是還有這番孝心,我每回過來,都看見她們跪在靈堂前,絲毫不敢怠慢,我看了呀,心都要疼死了。”

耿氏對言昭華的態度似乎有些熱情過頭,言昭華自己也覺得了,大眼睛忽閃了下,便垂下眼瞼,狀作難爲情般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耿氏想幹什麼,只希望不是看上了她,她記得威武候家似乎就有一個比她大一歲的公子,這耿氏不會把腦筋動到這上頭來了吧。

而事實上,耿氏還真是存了這個心的,自從上回言昭華隨長寧候言修上門道謝時被她看了一眼,耿氏就覺得這個小丫頭既漂亮又懂事,難得出身也好,父親是長寧候,如今征戰在外,若是贏了,那長寧候府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即便長寧候府輸了,那謝家到底也在這孩子身後呢,當年謝家的嫡長女謝薇在定國公府是怎樣受寵,這是稍微有點資歷的人都記憶猶新的,國公夫人對長女,簡直是比照着公主的樣式去愛護的,雖說謝薇故去,可留下了一雙兒女,國公夫人走到哪裡都對這嫡長外孫女讚不絕口,由此可見這孩子在老夫人心中地位不凡,這樣的身份,再加上自身的品行,在在條件都很不錯,她會這樣想也是在所難免的嘛。

而在耿氏看來,最妙的是,長寧候還未出徵歸來,這孩子寄養在定國公府,看着像是寄人籬下的樣子,她此時便對她起意,就算被人看出來了,也不會覺得她是在攀高枝,若是這樣身份的丫頭能嫁給她的兒子,那就等於背後多了謝言兩家的支持,這份買賣,耿氏覺得是隻賺不虧的。

言昭華不動聲色,只當什麼都不懂,反正耿氏現在最多也只是想想,她新喪嫡母,還有三年孝期要守,她就是對她起意,也得等到三年孝期滿了才能提出來,那個時候言昭華總不會像現在這樣沒底了。

言昭寧只坐了一會兒,就又被幾個小姐喊過去作陪說話,那些都是和言昭寧有點交情的,有些是一起做過詩,有的是一起賞過花,還有一些是一起踏過青,言昭寧儼然拿出了侯府千金的氣魄,居然跟柳氏單獨要了一塊地方招待她的這些朋友。

中午的席面,言昭華等都是不能上的,守孝期間,不能宴席舞樂,食肉飲酒,這是孝期的規矩,所以等到大夥兒入座之後,言昭華便守禮提出告退,準備回聽雨軒休息。

染香青竹她們都被安排去宴席上伺候了,聽雨軒中居然一個人都沒有,言昭華正要上樓,就聽見染香喊了她一聲,言昭華轉身就看見染香手裡拎着一隻食盒走過來,對言昭華說道:

“小姐,奴婢正找你呢,原以爲你在前邊兒。”

言昭華知道她是給自己送飯的,像是一路小跑着過來,額頭上都沁着汗珠了,言昭華接過了食盒,拿帕子給染香擦了擦汗,說道:“我自己拎上去,你前邊兒有事就先去忙吧。”

染香她們既然如今隨她一同在定國公府裡借住,那麼國公府有事,她們自然要去幫忙的,言昭華反正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伺候,拎着個食盒就走上了二樓,將食盒放在臨窗的軟榻矮桌上,打開窗戶,盤腿坐上了軟榻,將食盒打開,取出裡面三個翠綠的素菜,萵筍炒百合,清炒芹菜和一道涼拌黃瓜,加上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

言昭華夾了一口萵筍吃,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放下筷子,走到內室去,在牀上的被褥下面摸了半天,才把那本‘醒世姻緣傳’給拿了出來,然後一邊走一邊將書翻到了昨天晚上看了折起來的地方。

這本話本寫的太好看了,一共有三冊,因爲謝氏的身後事,讓言昭華拖到現在都沒看完,這不,稍微嫌下來了,就迫不及待拿出來接着看了,昨晚只看了幾頁紙,實在太累就睡下了,現在正好沒人,她也可以偷一會兒閒。

拿着心愛的話本子,言昭華又爬上了軟榻,盤腿而坐,將話本子放在飯碗旁邊,用左右壓着,然後右手心不在焉的夾着菜吃,有時候看的入神了,就乾脆把筷子叼在嘴裡,把書拿起來翻頁,然後繼續看。

飯越吃越涼,最後乾脆就不吃了,正要放下筷子,就聽見身後突然響起了個聲音:

“就這麼好看,連飯都不吃了?”

言昭華猛地一驚,下意識就把話本子合上,藏到裙襬下面,她正在孝期,按照道理說,一切娛樂活動都是不能有的,要是被人看見她看話本子,她這些天費得苦工就真的白費了,可忽然一想又覺得不對了,她房間……有人?

猛地回頭一看,就看見一個俊雅公子斜斜的倚靠在上樓的欄杆上,雙手抱胸,也不知在她背後看了多久,居然是裴宣!

他穿着一身墨竹長衫,秀頎如鬆,容貌自不必說,整個京城想找出一個比他好看的男人只怕都不容易,可他的這些行爲,讓言昭華真的很難對他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美男子產生好感,這不,前面的樑子還沒消,他居然又堂而皇之的出現了,並且這一回還是很囂張的出現在她的閨房之中。

裴宣的目光早就將她上下掃了個遍,之前遠遠的看她在靈堂中的模樣,只是覺得她瘦了些,可沒想到近看之下,居然瘦成這副樣子,那雙眼睛大的可憐兮兮,就像是一隻沒有吃飽的兔子,光有皮毛,沒有肉了。

“盯着我看幹嘛?我臉上長痦子了?”

裴宣一點都沒打算和她客氣,從樓梯那邊徑直走了進來,大馬金刀的坐在言昭華對面的軟榻上,打量着言昭華,打量着桌上幾乎沒怎麼動的飯菜。

言昭華也是沒想到這人會這樣無禮,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裴宣一攤手,指了指樓梯,說道:“我走進來的啊。”他說的理所當然,好像他現在做的事情,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可言昭華不淡定了,沉聲說道:“這是我的閨房,你不知道嗎?”

裴宣彎下腰,湊近桌上的菜盤子仔細看了看,然後就着這個角度,往言昭華下巴上的傷口瞥了一樣,然後才坐直了身子,無賴的點頭回答:

“我知道。外面沒人守着,我就進來了,要是有人守着,我就不進來了。”

言昭華氣結,他這分明就是用那日在課堂上她看閒書被抓包時的那句話來對她的,正要下榻,卻被他喊住,說道:“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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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華停下動作回頭看他,就見他的手居然伸到了自己面前,趕忙往後退了退,怒道:“你幹什麼?別以爲我院子裡沒人,你就可以爲所欲爲,我,我可以喊人的。”只不過是下策,喊了人對言昭華來說,沒有半點好處,所以她說的時候有點心虛,底氣就不太足了。

裴宣似乎也看出這一點,單手撐着下巴,那雙深邃又好看的雙眸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她,那樣子就像在說‘喊啊,有本事你就喊啊’。

就在言昭華要奪門而出的時候,裴宣纔開口說道:“嘴角沾着米粒,誰稀得碰你似的。”

言昭華這次才伸手在臉上摸了一下,可哪裡摸到了裴宣說的什麼米粒,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言昭華氣得跳下了榻,對裴宣喊道:“裴宣,你是不是有病?”

誰料裴宣也是個滾刀肉,當即無賴回道:“我有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