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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擡眼看了看範文超,見他一臉有所悟,也不解釋,兀自翻書。

範文超最受不了他這半天不說一句話的性格,見他翻書的樣子,不禁又問道:“哎,言修在南疆怎麼樣?這仗贏得了嗎?”

裴宣翻了一頁過後,纔拿起一杯水,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回道:“西山大營五萬精兵,前鋒營一萬,邊境李峰手下還有八萬,對付一個南疆綽綽有餘,贏是肯定能贏,就看贏的漂亮不漂亮了。”

範文超想了想後,說道:

“照你這麼說,這場仗誰打都是贏,那怎麼就輪到言修頭上了?不會是聖上私下授意的吧?”

“聖上本就對言修印象不錯,他能文能武,是個人才,而這些年太師在朝中勢力過大,敢於和太師一黨對抗的朝臣也就只有言修這一派,其他的都是牆頭草,見勢而發,南疆的戰事若是早兩年出征,哪裡還有南疆這兩年的蹦躂,可偏偏太師黨主和,硬是將戰局拉鋸至此,正好言修湊上來,太師和言修對壘不下,言修此時又遭遇橫災,那苗民寨是南疆俘虜營,誰都知道,他們敢在京城鬧事,並且火燒朝廷一品官員的府邸,足見之囂張,南疆不平,何以平天下,這場火災,無疑助長了皇上對南疆的氣惱,便親自點了被害者言修出戰,而言修家園被燒,自己也差點遭了刺殺,放眼整個朝廷,還會有誰比他更合適出戰的嗎?”

經過裴宣的這一番解釋,範文超如醍醐灌頂,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不禁又起疑,說道:

“苗民寨是你帶人去繳的,你是故意留下線索,讓那些苗民誤以爲帶頭剿寨的長寧候言修,所以那些逆賊纔會去燒言修家泄憤,你表面上是在執行二皇子的命令,可背地裡卻是大大的幫了言修一把,雖然長寧候府被燒了,可皇家已經在督建新宅,雖然長寧候兩番遇刺,可是除了些皮外傷,都沒有致命傷口,兩回都是你故意放他的……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不會就是爲了‘這個’吧?”

範文超指了指裴宣手裡的話本子,話裡‘這個’自然指的就是言昭華了,但這個問題問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很荒謬,果然裴宣對他勾了一個冷笑,居然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不過想想也是,裴宣怎麼可能爲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做出這麼大的局,這麼大的手筆來呢?他之所以有此疑問,不過是因爲他今兒的表現太奇怪了,一聲不響的就走了,然後回來拿了一本人家小姑娘的話本子,津津有味的看着……實在不像他尋常的作風。

“那這次回來,言修和譚城的那件事,差不多就能了了吧?譚城上肯出面去救言修回來,可以說就是兩人冰釋結盟的意思吧,丞相和定國公府也無需再爲這件事糾纏了吧。”

範文超想到,言修和譚城還有一樁官司要打,不過言修帶兵前算是跟譚城和解了,也就是說,在這件事上,雖然兩人身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思,但當事兩人並沒有產生隔閡,這樣等同於是把兩股勢力,凝聚成了一股,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朝臣們諫言任何一方過失之前也得再三考慮了。

想通了這一點,不需要裴宣回答,範文超自己就能悟出來了,接着說道:

“不過這種牽連很廣的事情,就算過程鬧得再兇,牽扯的人來頭再大,最後也就是抓個無關緊要的殺雞儆猴罷了……”

裴宣雖然依舊沒有說話,不過端茶杯的時候,看了一眼猜中癥結的範文超,算是給了他回覆,範文超無奈的笑着搖頭,目光又落在裴宣手裡的話本子上,看的居然比公文還認真,無奈的搖搖頭,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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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華的話本被裴宣拿走之後,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居然還有人來對她安慰,讓她不要太傷心,注意身體什麼的,以爲她是爲謝氏傷感,言昭華能說什麼,只好多謝對方好意。

耿氏晚上走的時候,一直抓着言昭華的手不放開,和她說了好些關懷備至的話,言昭華只當不懂她什麼意思,她說什麼就聽什麼,等到送走了客人,言昭寧湊到言昭華身邊說道:

“大姐,那個威武侯夫人怎麼對你那麼熱情呢?”

言昭華看了一眼她摟住自己胳膊的手,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大概是覺得我可憐吧。”

就算耿氏真有什麼心思,言昭華也不會告訴言昭寧啊,又不是沒事找事,言昭寧見逃不出言昭華的話,也就不再多問,回去的途中,龔姨娘身邊的丫鬟翠喜來找言昭寧,說是龔姨娘那兒有幾位夫人等着要見見寧姑娘,言昭華轉頭對言昭華詢問,言昭華哪裡會阻止她去,言昭寧給她行禮後,就隨着翠喜往龔姨娘的住處去了。

龔姨娘是六品誥命夫人,再加上她善交際,雖然是姨娘,但這麼多年來,也見過不少場面,有的不太重要的私下場合,國公也曾帶她出席過兩回,龔姨娘有一手製香膏的本事,據說對養顏美容極好,一些夫人對她的這個手藝還挺推崇的,久而久之,有些人也就漸漸淡忘了她是個妾侍的事情,與之交往起來。

言昭寧如今已經沒有了剛入府時的任性,待人接物表現的謙卑自然,正加上謝氏這麼一死,外界看來她的變化就不突兀了,只當她是忽然沒了母親,便長大了換了一副心性。再加上龔姨娘在背後給她做軍師和推手,這段日子以來,言昭寧倒是賺足了不少同情的目光。

言昭華回到聽雨軒中,染香告訴她說顧氏給她送了些糕點過來,言昭華想起自己中午的時候,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又想起裴宣那張可惡的臉,強壓着憤怒,打開食盒拿了一塊桃花糕,這是顧氏的拿手糕點,吃起來甜而不膩,很是爽口,言昭華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來顧氏晚些時候,說是身子有些不適,就回去休息了,也不知現在好點了沒。

讓染香把糕點拿下來,然後讓染香和她一起還食盒去給顧氏,順便看看她。

顧氏的身子已經有五個多月了,開始顯懷,言昭華知道她這一胎懷的該是個小子,不過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這個小子並不是很健康,具體什麼情況,言昭華上一世也沒怎麼關注,只知道這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甚少出現在人前,可以說幾乎就沒有出現過,久而久之,人們就傳說這孩子生下來便不太好,像是天損,也就是腦子不太靈光,得一直關在院子裡照料。而顧氏當年似乎也是因爲生這個孩子而損了身子,從那之後,身子骨一直就不太好。

言昭華很喜歡顧氏這個舅母,所以自然不希望她出事,可她也不清楚,上一世在謝家,在顧氏母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多盯着點,而起還不能讓顧氏發覺什麼不對,畢竟她也不能直接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到了星霜院後,守門的婆子將言昭華領了進去,在她剛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進來給顧氏通傳了,自然不會阻攔,言昭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顧氏所在的東次間,顧氏靠在軟榻之上,腰上墊着個大迎枕,榻下還有其他人坐着,是三個美貌的小婦人,是謝淵的妾侍,姜氏、李氏和韋氏。

其中姜氏和李氏差不多年紀,只有韋氏的年紀頗小,看穿着,該是謝淵新納入府不久的新人,顧氏晚間說不舒服,身爲妾侍,理應過來請安侍疾,這便是規矩了。

姜氏和李氏見過言昭華好多回,還算熟稔,李氏是謝淵最寵愛的妾侍,江南女子的溫婉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說起話來跟黃鶯出谷似的美妙,姜氏則是謝馨悅的母親,爲人爽直,言昭華自從那回見識過之後,便不敢與她有什麼不對付,幸好,姜姨娘除了有人說了謝馨悅不好的時候纔會爆發,平日裡還是很恭謹的,就是話不多。

“怎的你也來了?不過是有些些的頭暈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呀,一個個的就是太緊張了。”

顧氏這般對言昭華說道,不過很明顯,言昭華能來看她,她還是很高興的,對言昭華伸出手,讓她坐到牀沿上。

“吃了舅母的東西,哪裡能不來道謝呢。舅母可好些了?”

顧氏拍了拍言昭華的手,回道:“好些了,本來就沒什麼事兒,就是這兩天爲了準備今日的席多跑了些地方,賬目也看多了,這才覺得有些頭疼,大夫也來瞧過了,說就是累着了,身子有些虛罷了。”又指了指姜氏和李氏她們,說道:“你們也都回去吧,我這裡沒什麼需要照料的,世子回來之後,該去誰那兒自會去的,不必擔心了。都回去吧。”

姜氏點頭,指着顧氏碗裡的藥,說道:“是,那夫人也別忘了喝藥,我們就先回去了。”

幾個姨娘走了之後,顧氏纔像是鬆了口氣,言昭華見她這樣,不禁問道:“這是怎麼了?”

顧氏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說了一句:“算了,這些事兒你小孩兒家家的不懂,將那藥端來我喝吧。姜姨娘有特製的保胎藥,當年她懷着悅姐兒的時候,給滑了一跤,當時都以爲悅姐兒保不住了,都出血了,沒想到就是喝了這種保胎藥,居然一日日的就養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