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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寧似乎被言修說的愣住了,言修看着這個到今天還在覺得譚孝之是良人的傻姑娘,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別再去想這些沒根由的事情了,也不要總想着和你大姐比較,她是嫡長女,註定就是要比你得到更多的東西,你若不自己想開,旁人誰也幫不了你。”

言昭寧從牀上坐了起來,對言修任性道:“不對!我娘從前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她說我比大姐優秀,說我比大姐更會交際,說我……反正,她從來沒跟我說什麼嫡長註定就要得到更多,爹你騙我,你就是偏心了,你就是想把所有好東西都留給大姐,你就是不喜歡我了。”

言修聽到這裡,似乎有點明白言昭寧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謝氏的教育有問題,從小就給言昭寧灌輸這種要不得的思想,讓她自我膨脹,真的以爲自己就是比言昭華高一等,也許是因爲她覺得自己有嫡親母親,而言昭華沒有,她纔是那個被父親母親疼愛的孩子。

“你娘已經死了,我不想說太多她的不好,但我今日必須明確的告訴你,你娘說的不對,你和姐姐都是爹的女兒,血脈相連,你大姐知書達理,通曉人情世故,她做到了一個世家嫡長女該做的一切,她有今日也是她自己努力所得,可是反觀你呢?你娘去世之後,你從前學的那些琴棋書畫全都丟開,到現在你還記得什麼?只會一門心思跟你大姐攀比,甚至起了加害之心,我只恨上一回處罰你處罰的輕了,讓你以爲自己沒做錯什麼,可事實上,你是沒做錯嗎?對血脈相連的姐姐起了殺心害意,你可曾有過半點良心不安?”言修覺得既然開頭說了,那就好好的講道理分析給她聽。

言昭寧低着頭不說話,像是受教的樣子,言修便繼續說道:

“再說這回的事情,我真不想說你是腦子進水了,這種道德敗壞之事,你怎麼能做?做的時候,可曾想過會給言家帶來什麼滅頂之災?居然還想用這種方法威脅我!你覺得你很聰明?做的很對是嗎?你那個姨娘外祖母怎麼跟你說的?她是承諾你一定會讓你嫁進譚家嗎?她一個姨娘,她憑什麼承諾你?你寧可相信她,也不願意跟我或者你大姐坦誠,若是你一開始規規矩矩的與我說你喜歡譚孝之,那這件事情未必就不能成,可你做了這些事情之後,再讓我同意,那就是讓我自己把長寧候府的招牌和臉面,摔在地上踩啊!所以,這事兒你就不要再想了,因爲想再多都沒有用,也別爲了這個再傷害自己,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哪裡還有點世家千金的樣子?”

說到這裡,言昭寧忽然就狂暴起來,將被子猛地一掀,自己從牀上跳下來,指着言修說道:

“爹爹非要用這些難聽的話來罵我嗎?我娘死了,我沒有倚靠了,言昭華日日與我作對,你在南疆那兩年,知道我在謝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嗎?正因爲我沒有言昭華那樣會說話,外祖母和舅母對我諸多異議,我在謝家的地位急劇而下,誰也不把我放在眼裡,我不靠着龔姨娘,我靠着誰?最起碼有她在,還沒人敢欺負我。爹爹你只會說我不對,可你怎麼不去說言昭華呢?她得了好事,什麼時候想到我這個妹妹了?就好像這回她定親,多風光啊,皇上賜婚,一切參照皇室的規矩來,她是個縣主,可就因爲她嫁的是姓裴的,這待遇都快趕上公主了,她憑什麼?不就是運氣好點嗎?若是外祖母和舅母也肯像栽培她一樣栽培我的話,我也可以變成她那樣知書達理啊!我承認,我的想法有偏頗,可那也是被你們害的!”

言修真是後悔今天過來看她,原本還有些憐惜她,可聽她說出這番話之後,就知道,這幾個月的反省對她而言沒有半點作用,反而還讓她覺得自己委屈,是旁人虧待她了。

再繼續說下去,肯定是更加激烈的爭吵,若是以前的話,言修現在肯定已經讓人給她綁起來,一頓鞭子抽上去了,可這丫頭的身子這樣單薄,又任性不肯好好調養病體,根本承受不住鞭子,言修自認不會管教孩子,只會遵循古法,棍棒出孝子,可如今棍棒也無法實現,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轉過身就要離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着實讓言修意想不到,原來言昭寧見自己說了那麼多之後,言修不僅沒有同情她,沒有反省他的錯誤,居然轉身就想離開,本來情緒就有些波動,這麼一來,就更加忍不住了,之前說了,言昭寧此刻的發泄方法,就是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她是絕對不敢跟言修動手的,那麼,就只能對自己動手了,想也沒想,就往言修要跨的門檻旁撞去,發生一聲巨響,嚇了言修一跳,回身一望,就見言昭寧撞倒在自己面前。

趕忙過去將她扶起,額頭上紅了一塊,待會兒只怕就要腫起來,這具單薄的身子抱在手中,幾乎沒什麼分量,言修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孩子怎麼會生的這樣偏激,一言不合居然當着他的面尋死覓活,若是他能狠得下信昌,現在就該把她掐死纔算,這樣偏激,就算送到廟裡去,也難以清心寡慾,到時候,還是害人。

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們聽見了巨響,紛紛圍到門前看,見言昭寧倒在地上,額頭紅了一片,言修站在門前,她們不敢入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領賞的婆子撥開人羣,看見裡面情況後,大着膽子上前將言昭寧扶在懷中,用忠心的語氣對言修說道:

“侯爺,再不請大夫,三小姐只怕要不行了。”

一句話讓言修嘆了口氣,揮揮手:“喊大夫吧!還愣着幹什麼,扶着三小姐去躺下!”

有了言修一句話,圍在外面不知所措的丫鬟們才趕忙應聲稱是,七手八腳扶着言昭寧就回到了她的千工牀上,言修想一走了之,可又怕這孩子待會兒醒來,任性不給大夫診治,只能繼續留下,過了一會兒後,大夫來了,給言昭寧人中紮了一針後,言昭寧就醒了過來,果然習慣性抗拒,可看見言修坐鎮之後,就只能乖乖的了。

大夫告訴言修,言昭寧的身子太弱了,要每日溫補調養才行,若非如此,只怕將來要置下病根兒,然後替言昭寧處理了頭上的傷口,又配了不少藥才離去。

言昭寧一直在牀框的雕花洞裡注視着言修的表情,見他聽見大夫說她病的嚴重時,臉上出現的擔憂,就不禁暗自勾起了嘴角,爹爹果然還是在乎她的,看見言修心事重重的走過來,看見言昭寧微微勾起的嘴角,言昭寧一驚,趕忙收斂了心情,做虛弱的樣子,心虛瞥了一眼言修,然後就轉過身去,反倒好像她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樣。

言修現在已經被這個孩子弄得不知道怎麼纔好了,打不得,罵不得,如今居然還說不得,給她剖析道理,她的道理比你還多,你揭穿她的那些假道理,她就自尋短見死給你看,言修覺得除非等有一天自己真的能狠下心來,看着她去死,已經定性的脾氣,已經再也糾正不過來了。

“我是你的父親,是心疼你的,可若你再這樣執迷不悟的話,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言修站在言昭寧的牀前,居高臨下,這般說道。

言昭寧沉默了一會兒後,轉過身來,氣若游絲的問道:“父親想如何?”

目光冰冷,帶着倨傲。言修真的不懂,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還是那個從前對他撒嬌,乖巧又聽話的女兒嗎?莫不是被什麼魔怔了,要不然怎麼會變成如今這般,如鬼似魅的模樣呢?好好的一個漂亮孩子,變得不人不鬼……

不想給她錯誤的訊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這麼做,他就會怕了她,然後一切順從她,所以言修選擇了冷靜對待,目不斜視盯着她好一會兒後,纔對她說了一句:

“送廟裡去,病死了,也與長寧候府再無瓜葛。你要尋死,儘管去尋,你前腳死去,我後腳就讓人把你扔到亂葬崗去,你這樣的,不配做我言家子孫,我……說到做到!”

言修這般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不再理會言昭寧面上的驚愕與憤怒,走出房門,對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交代了幾句好生照料三小姐的話之後,就往院門走去,還沒走到垂花門前,就聽見言昭寧的房內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

這樣任性,真的是不能好了!言修在心中做出了決斷。他也想做個慈父,也想教好兒女,可是她自己不要好,自己要墮落,偏聽偏信,多疑冷漠,就怪不得他了,畢竟他不可能爲了一個小女兒,就不顧整個長寧候府上下老小了。

言修慶幸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有點理智,這一次讓他完全想通了,寧姐兒這孩子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完全與他的縱容脫不開關係,是他給了她錯誤的訊息,讓她以爲只要這樣做,自己就會心軟,不怪孩子這麼想,因爲他前陣子確實是心軟的,說了送她去家廟,可她身子不好,他就捨不得再將她送出去受苦,讓她錯誤的以爲,只要繼續這樣做下去,總有一天會讓他服軟,繼而答應她的無禮要求。

他錯了,絕對不能再繼續錯下去。心,該狠的時候,就得狠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