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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候府昨夜有刺客闖入,第二天長寧候就跪到元陽殿中請聖命,要調一百巡防營入宅,聖上大手一揮,準了。元陽殿外,還有一干等着商議政事的文臣謀臣,裴宣自然也在其內,一身紫袍仙鶴官服穿在他身上憑添不少英氣,言修走出殿外,裴宣便迎上前去,言修見是他,也客氣了些,將昨夜府裡情況簡略說了一遍,裴宣雙手攏在袖中,手背的傷口用綢布包着,面上倒是極其配合:

“竟有此事,京師重地,那賊人也太過囂張了,大小姐無礙吧?”

對於裴宣這文縐縐的詢問,言修暗歎一口氣,文人有文人的好處,可關鍵時刻,頂不上什麼用場啊。若是個武將,說不定現在就撩起衣袖,跟着他去抓賊了,可他這樣文弱,撐了天也就只能問一句:小姐無礙吧。

“她無事,世子放心吧。明日我便登門,麻煩回去告知王爺。”

說完這句話之後,言修也不打算留下來多和裴宣敘舊,掀了袍角就走下了臺階,內殿秉筆太監出來傳話,原以爲皇上要招衆人進去商議政事了,可沒想到,召見的只是裴宣一人。

入殿之後,給坐在上首的康德帝行禮過後,殿內其他人就全都離開了,這便說明康德帝想和侄子單獨聊天兒,裴宣也不等宣,自己就去了康德帝身邊,倚靠在龍案旁,隨手拿起一個紙鎮把玩起來。康德帝一邊看摺子,一邊斜眼睇了他一眼,說道:

“聽說你相中了言候之女?”

康德帝也不想和這個吊兒郎當的侄子廢話,直接挑明。

裴宣也不瞞他,點頭道:“嗯,相中了,已經跟言候說了,我爹沒和伯父您說起?”

康德帝勾起嘴角:“說是說了,只不過當時我沒信,當時整個京城的姑娘畫冊都給你送到面前,你看都不看一眼,我和你爹還以爲你要打一輩子光棍兒呢,怎的,那昭華縣主果真有過人之處?”

提起心上人,裴宣自然不能少了溢美之詞:“那是自然,漂亮,聰明,與我志趣相投,再沒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這樣的誇讚一個女子,我還真沒從你嘴裡聽到過,看來是認真的了。”康德帝對侄子的挑剔早有耳聞,如今聽了他說這些,還真覺得挺意外的。

“認真!沒有比這件事更認真的了!”裴宣的話讓康德帝冷哼一聲,只見他放下手裡的奏摺,終於擡起正眼看着裴宣,說道:“我看你是夠認真的。說說吧,昨兒晚上長寧候府的刺客是誰啊?”

知道裴宣會武功的沒幾個,所以當言修來說了昨晚刺客的情況之後,康德帝聯繫之前聽恭王所言,裴宣和言大小姐的事情,一下子就想到了關聯之處。

裴宣知道瞞不過他,咧嘴對康德帝傻笑了出來,康德帝是看着他長大的,對這個侄子的愛護不少於他的那些皇子們,甚至可以說,他與裴宣的感情,甚至比與皇子們的感情都好,裴宣待在他身邊的時間最長,替他做的事也最多,更何況也算是血脈相連的,因此,康德帝對這個侄子向來寬容愛護,而裴宣也爭氣,沒有辜負他的栽培,只是在婚姻大事上,這孩子與旁人有着極其不同的觀念,那種觀念說好聽了叫專一癡情,可說的不好聽,就是傻帽,他和恭王夫婦一樣着急,逼也逼過,他十六歲那年,他們三人聯手逼過一回,這小子倒好,直接不辭而別,躲到外面過了大半年才搖搖晃晃的回來,這大半年,他派出多少暗衛調查都沒找到他的藏身之所,那之後,他們就領教了這孩子的脾氣,再不用強硬手段了,因爲若是再強硬逼迫下去,沒準兒他就一輩子不回來了。

算了,其實這種事情,想通了也就算了,反正是自家孩子,怎麼願意怎麼來唄,他這出身也不需要他娶多厲害的妻族鞏固勢力,這是恭王府的自覺,也是這孩子的體貼,不過這孩子眼光確實太挑也是真的。

“傻笑什麼呀?問你話呢?真沒看出來,膽子挺大啊。言修是什麼人,南疆戰場上殺過多少人,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還指望他什麼都不發覺?”康德帝也是替他捏一把汗,要是昨晚給發現了,那可就好玩兒了,虧得這小子還能笑出來。

“他發覺不了,昨兒是我大意了。”這話裴宣說的是對的,因爲他出入長寧候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三天兩頭就潛入佳人閨房,不僅自己出入,還帶着個人出入,也沒見言修多警覺,不過昨晚他沒想到言修在屋脊上也給安排了守衛,這才大意現了身。

“還真是你啊?你!哎喲,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不是都讓你爹提親了嗎?你就不能等一等?”康德帝一拍龍案,對這小子的沒分寸表示憤怒:“我看真是我和你爹太縱容你了,讓你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忘了,口口聲聲說喜歡人家姑娘,可你瞧瞧你做的事,尊重她了嗎?”

對於這一點,裴宣倒是有不同的見解:“伯父,我哪兒沒尊重她呀!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又沒幹什麼,就是說說話,解解相思罷了,您都想哪兒去了?她那麼好,我怎麼捨得不尊重她呀。再說了,兩個確定了心意的人,平日裡也沒個機會見面,我要不這麼着,說不定,還得不來這門兒親呢。”

“胡說八道,你什麼身份,有你得不來的親嗎?”康德帝對自家侄子還是很自信的,不說別的,就這身份和相貌才學,放眼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

裴宣卻不這麼覺得:“當然!你是不知道這丫頭,兇着呢!”

康德帝越聽越不知道這小子在胡謅什麼東西,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得得得,懶得管你!反正你給我悠着點兒,剛纔瞧見沒,你那準岳父剛跟我要了一百巡防營的兵,我看你也是時候體驗體驗什麼叫相思之苦了,自己掂量着些,要是給人發現了,到時候我可不保你!”

裴宣摸了摸鼻頭,他倒是沒想到言修這麼謹慎,一百巡防營的兵布在府中,這是不抓住他誓不罷休的意思啊。

“唉……”嘆了口氣,康德帝看向他,以爲他有所悟,可沒想到這小子忽然又來了一句:“既然如此,看來今天晚上是去不成了……”

康德帝不禁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終於體驗到兒子不聽話是個什麼感覺。不禁想到自己那幾個兒子,提到成親找女人,那一個個眼睛放光的模樣,再看看這個……真是搞不懂,都是姓裴的,怎麼差別那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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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修如約而至恭王府,恭王與裴宣在書房見他,自然說的就是那件事了。

“前兩日王爺所提那件事,我考慮好了,若是能與王府結親,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恭王和裴宣對視一眼,裴宣親自端着茶水來遞給言修,神情溫潤,動作優雅,言修看他這樣兒,再次擔憂,過些時候會不會後悔什麼的,畢竟這兩日爲了抓那個刺客,他一天一夜都沒怎麼睡,若是這個時候有個幫手,他也不至於這麼辛苦了。

接過裴宣遞來的水,目光在他右手上掃了一下,那裡纏着一塊綢布,言修關切問道:“世子的手怎麼了嗎?”

裴宣低頭看了看,臉不紅心不跳的對言修天真無邪的回道:“哦,好幾天了,我在藏書閣裡搬書的時候,一個小太監撞到了書架子,我伸手擋了擋,手背就給一本金箔裝的經書給割到了,不礙事的。”

說完就佯裝害羞的將手收入了袖口,言修瞭然的點點頭,對裴宣被經書割傷了手這件事又打擊到了,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婿,將來能保護好自家女兒嗎?

不過恭王可沒有給言修太多後悔的機會:“對了,侯府的刺客有下落了嗎?要我說,侯爺乾脆懸賞得了,上回既然他在侯爺府上出沒驚動了人,那短時間之內肯定不敢再去,侯爺調動再多兵馬也沒什麼用,還不如交給順天府懸賞通緝,這事兒侯爺若是想辦,本王立刻就能給侯爺辦妥了。”

裴宣正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聽自家老爹這麼說,差點坐偏了,擡眼就瞪着恭王,他這是不要兒子好了,居然想懸賞通緝,幸好言修還有;理智:

“哦,實不相瞞,雖說那晚那賊人有現身,但我除了知道他是個年輕後生之外,其他一無所知,這樣的情況如何懸賞,但我想,他去我府上沒傷人,沒殺人,估摸着是探聽什麼消息去的,幕後之人沒有得手,必然還會派人前去,只要再下回將其一舉成擒就好。”

恭王面不改色的點頭,而後對言修比了比茶杯,自己端起來與其隔空相敬:“是是是,這些事情,侯爺經歷的多,自然比本王有經驗,好了,既然幫不上忙,那就祝侯爺早日抓到那探府的賊子,將其幕後之人也給揪出來纔好。”

言修趕忙端茶回敬:“多謝王爺贈言。”

看着兩個老的你一來我一去,裴宣只能端着茶杯在旁邊哭笑不得,收到了自家老子遞來的警告目光,裴宣暗自摸了摸鼻頭,不以爲意的乾咳兩聲,算是迴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