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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在言昭華的青雀居內留戀了一個多時辰,兩人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彷彿只要看着對方就完全沒有倦意似的,留了一會兒又一會兒,最後都要子時,裴宣纔不得不離開,一個窗內一個窗外,膩歪的牽手抵額,裴宣說道:“等你爹去了恭王府,我就儘快來下聘送庚帖。”

言昭華點點頭:“嗯,我等你。”

裴宣探過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天亮了。”

言昭華被他的話逗笑了:“你小心些,自從上回我爹察覺些之後,府裡的護衛多了些呢。”

裴宣也感覺出長寧候府最近守備的確是多了不少,但他不想讓言昭華擔心,只安慰道:“放心吧,不會被發現的。”

兩人再次告別,裴宣才越出了窗臺,從襟中拿出了黑巾,蒙在臉上,轉身消失在黑夜裡。

裴宣按照原來的路徑返回,這條路他走了不少回,沒出什麼問題,可沒想到,今晚卻是驚動了長寧候府的府衛,原來言修自從發覺不太平之後,又在屋脊上安排了一班守衛,專門從亥時到第二天天亮,全都有人守在屋脊,裴宣來的時候還沒到亥時,所以沒發覺這個,現在倒是給攔個正着,幸好裴宣身手不錯,臉上又帶着黑巾,這纔沒有暴、露身份。

“來人啊,抓刺客啊!”

一聲嘹亮的呼叫,言修也從屋內衝了出來,這段日子,他總覺得侯府內外不太平,許是在戰場上培養了不少軍人的直覺出來,因此格外敏、感,謹慎,他總覺得上回掠過長寧候府的人還會再來,可奈何那人身手太好,並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言修攔了好幾回都沒有攔到,這纔想起派人在屋脊上監視,沒想到還真給他抓到了。

一時間長寧候府火把通明,護衛們皆舉着兵器往聲音來源衝來。裴宣輕功不錯,身手也很好,關鍵是不想傷人,但長寧候府的守衛們想要抓住他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言修見狀,便接過一旁護衛手裡的長劍,親自上陣,與蒙面裴宣交手起來。

裴宣對言修,倒不是打不過,只是他不能打啊!這位是誰,將來的泰山大人,雖然他有過殺人陷害的前科,但那都是沒和昭華確定關係之前,如今關係確定了,並且該說的也都說了,若是再對他動手,就實在太過分了,因此,裴宣被言修逼得步步後退,眼看就要落敗,裴宣心道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繼續纏鬥下去,情勢對他會很不利,一來他身份特殊,京中沒有多少人知道,一經曝光,麻煩無數,二來,裴宣也不能保證,繼續打下去,他這樣束手束腳的情況下,不會被言修給抓住。

速戰速決纔是正理,乾脆找了言修的一個破綻,直接上手去擋了言修揮來的一劍,破綻露出之後,言修看着自己手裡的劍劃在那刺客手背上,然後肩部就受了一拳,不禁按住肩頭往後退去兩步,眼看那刺客要跑,言修大喊:“別讓他跑了。”

可他喊出聲的時候,裴宣已經算計好了路線,對待那些糾纏不休的守衛,他就失去好脾氣了,一番怒打之後,就衝出重圍,再次飛身上了屋脊,避開屋脊上的兩名守衛,往反方向一掠而過,那兩名屋脊上的守衛,慌忙追趕過去,言修亦翻身上了屋脊,看着那黑衣人消失在黑暗,他的兩名守衛很顯然不是對手,腳在屋脊上重重踩了一腳,瓦片應聲而裂,滾落到院子裡,一聲女聲的叫拉回了言修的注意力。

只見言昭華髮髻束在腦後,穿着一身規規矩矩的睡袍從廊下走出,瓦片突然掉下來,嚇了她一跳。

言修跳下去,對言昭華說道:“你怎麼起來了?沒傷着吧?”

言昭華的目光現在院子裡看了一下,確定裴宣沒有給這些人抓住,這才稍稍定下心神,對言修回道:“我聽見喊聲,不放心爹爹,就過來看看,我沒傷着,爹爹沒事吧?是有刺客來了嗎?”

言修再次往上方看了兩眼,知道這回又沒能抓住那人,實在懊惱,但又怕嚇着女兒,對言昭華指了指書房,父女倆便進去說話去了,堰伯繼續調動院中守衛佈防。

“不知道是不是刺客,這人來了好幾回,也沒傷人,不知道最終目的是什麼。你這些天出入也要當心些,咱們侯府最近聲勢太旺,有人眼紅嫉妒也是有的,務必出行要多待護衛,多加小心才行。”言修想來想去,覺得有人來監視他,肯定是因爲最近長寧候府晉升,風頭太勁的關係,惹得一些人眼紅,想暗地裡用一些宵小手段。

言昭華聽言修這樣懷疑,不禁嘴角抽搐,鎮定神情說道:“是,女兒一定多加小心,父親也一樣,切不可被人鑽了空子。”

既然言修這樣懷疑,那麼言昭華也樂得這樣引導,讓言修懷疑其他人,總比讓他懷疑裴宣要好吧。對於自己還沒嫁人就開始偏幫着人家算計自己父親的事情,言昭華本身也覺得有些慚愧,但……誰讓她要維護裴宣的形象呢。

這段時間的交往中,言昭華也漸漸明白了裴宣的工作興致,表面上是在內閣做文臣,可是暗地裡卻是幫着皇上處理一些比較棘手的問題,這些問題處理起來,必須要有一個暗地裡的身份才行,而裴宣從小身子弱,文才上很有天分,大家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柔弱’的書生公子,會去做那些背地裡的事情,所以綜上所述,裴宣的身份絕對不能曝光。

就在這時,堰伯在門外稟報說先前追趕刺客的人回來了,言修走出去,一邊走一邊對言昭華說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這裡我在就好,別擔心,府裡護衛很多,上下都有,明日我再從巡防營臨時調一些過來,總要把那刺客抓住才行。”

說完這些,不等言昭華反應過來,言修就踏出門外,那兩個守衛跪在廊下:“侯爺,那人腳程太快了,屬下們跟不上啊。”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言修也沒想過這兩個守衛能追到那樣的高手:“他是往哪個方向走的?你們一直跟到了哪裡?”就算沒有追到最後,但若是追出一段路程,說不定就能有些蛛絲馬跡呢。

可那兩個守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抱拳說道:“屬下們先是往東追去,可沒過多會兒,那人就不見了,似乎是調轉了方向,可……我們沒追到,分頭去追,都沒見他往哪個方向跑了。”

言昭華出來的時候,就聽見他們這樣說,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是放了下來,然後便對言修福了福身子,從左邊的迴廊往青雀居回去。

走廊上,言修他們還在繼續分析中。

堰伯說道:“侯爺,我覺得那個刺客,他未必就是刺客,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就沒對咱們用全力,若是刺客的話,他那樣的身手,侯府守衛怎麼可能一個都不受傷呢?”

言修也比較贊成堰伯的話,他當然察覺出那刺客對自己十分留情,就連最後他露出了破綻,他也只是伸手過來擋了一下,明明有機會讓他反噬,讓他受傷,可那人卻偏偏沒有,只拼着自己受傷,看來他的目的並不是殺人或傷人,也許他只是來監視的,還沒有收到殺人或傷人的命令……

言修在腦中不住回想這當時的情景,看那身形,應該是個年輕人,放眼整個京城,有這樣身手的年輕人實在不多,就是進軍營裡也未必找得出這樣的,軍中倒是有幾個,可那幾個人和他無冤無仇,又何必做這樣的事情呢?

言修腦中懷疑着好些人,甚至連威武候譚城都懷疑到了,但最終發現,他的所有懷疑全都是沒有依據的亂想,亂猜,想來想去,都覺得實在太離奇了。

而在離長寧候府好幾裡外,裴宣倚靠在一株開花了的臘梅樹下,揭開了臉上的黑布,呼出大口大口的白霧,寒冬裡,居然讓他熱的想脫衣服,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傷口,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人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當初他還不明白那句話其中的含義,如今算是有些明白了,爲了偷香竊玉,他可真是拼了。

不過,想起那塊溫軟如玉的香,裴宣覺得自己再怎麼樣都是值得的。確定那些人沒有跟來之後,裴宣才平復了下氣息,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