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聽着了信,仙師的案子刑部要重新覈查,韓寶庭韓大人是主審,這位在靖遠時,你爹同他打過幾回交道,少不得我舔着老臉去求求人,想必會有些用處。”林老爺安慰道。
“真的?”林與歡上前扯住林老爺的袖子,“爹,我不想死,要不您給韓寶庭送些銀票去。”
“便是這一樁了了,你以爲皇后被擄的事你跑得掉?”林與欣在一旁不屑地道。
林老爺不由泄了氣,想了半天,語重心長地對林與歡道:“兒啊,不如就聽你妹妹的,索性認了你是受人指使,才做出糊塗事兒。”
“這怎麼可以,”林與歡吃驚地望着林老爺,“您是要讓我無中生有,栽贓陷害?”
“如今趙王大勢已去,想來齊王繼位是板上釘釘,咱家外頭瞧着是什麼靖遠伯府,可骨子裡頭還是生意人,商人最講究趨吉避凶,利害得失一定要分得清楚,再好的情分,也沒自個兒的命重要。”林老爺耐心地勸道。
林與欣冷冷地站在旁邊,瞧着林與歡似有所悟地低下頭去。
很快,林與歡便被送回刑部大牢,沒幾日仙師中毒一案審結,刑部仵作開棺驗屍後,得出仙師並非死於中毒的結論,而是因脈亢之症發作,救治不及喪命,旋即,林承萬之女林與歡殺人嫌疑得以洗清。
而後又有消息傳出,林家長女供出了當日擄走皇后的背後主使,如今雖未公佈元兇,不過大理寺已受命追查此事,此消息極其可信,因爲正是李相國親信放出的風聲。
百官皆表示自己義憤填膺,紛紛上奏,法理不容情,更何況受害的是一國之母,務必要嚴懲兇手,接下來,追究此事到底的呼聲一日比一日高漲。
然後那個雖未被揭穿,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元兇“卻似一無所覺,每日除了上朝,便是閉門家中,神色坦然,甚至頗有幾分悠閒,偶而來了興致,還會帶着懷孕的妻子到城外打打獵。
京郊趙王府的一個莊子裡,今日便迎來了主人夫妻的到來。
“客人們都到了?”趙王一邊往裡走,一邊問。
“江大人正陪着他們喝酒。”莊子的管事回道。
趙王將楊妃送去別院休息後,徑自踏進莊子最裡頭的一間院落。
門口有人迎上來,接過趙王的斗篷,道:“王爺,這會子裡頭喝得正高興着呢!”
果然,從屋裡傳來一陣陣猜拳行令之聲,待趙王踏了進來,江尚笑着起身道:“王爺來得晚了!”
見到裡面衆人,趙王心情大好,朝他們拱了拱手,“小王確實來遲,各位兄弟,有失遠迎!”
這時其中一人走上前,抱拳道:“王爺,我等奉主帥之命,前來聽候王爺差遣。”
趙王忍不住嘆道:“趙庭將軍也來了!皇兄果然大氣,竟將手下最精銳的人馬調給小王,有了你等相幫,聖上必可轉危爲安,小王無以感激,此役定當竭盡全力,絕不能辜負皇兄和晉家軍兄弟們的肝膽誠意!”
“王爺,不瞞您說,我家主帥也來了。”趙庭笑道。
趙王迷惑地望了望左右,“皇兄何在?”
江尚這時上前道:“王爺,人家自有他的去處,晉王的意思,待到該見之時,他必然出現。”
趙王大笑,“好!皇兄一來,小王信心更足!”
衆人自是痛飲一場,待到盡興之後,趙王將江尚、趙庭及手下幾位重要幕僚帶到了一間密室。
江尚道:“宮裡傳出消息,乾正殿依舊門禁森嚴,不過咱們的人已陸續混到裡面,一切正如我等設想,聖上已開始服用解藥。”
另一位幕僚道:“安插到賢妃身邊的人來報,李相國和賢妃已等不及,怕是不久便會有‘聖意’下來,要召王爺進宮。”
“禁衛營咱們的人也準備就緒,一旦宮中發生變故,會立即將李高才的人馬鎖拿,再安排我們的人進去。”另一人道。
“王爺,我們白虎營的一千兄弟這幾日正分頭喬裝進城,另外九千人在城外埋伏,至於那些朱家軍,主帥讓您放心,他自有辦法擺平。”
趙王上前拍拍趙庭的肩膀,“這‘謝’字便不說了,此後辛苦各位!”
雖然京城表面上依舊一片祥和,不過暗地裡卻是波濤洶涌,對於風口浪尖上的官員們來說,如今最關鍵的是站好隊伍,一步行差踏錯,不僅自己性命難保,少不得還要連累全家老少,大家都清楚,兩派一決勝負之戰即將拉開帷幕。
而就在這時,達勒爾特使普先的出現,一時竟奇蹟般地讓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不少。
這幾日京城上下暫時放下趙齊之爭,倒開始熱烈地討論,究竟哪位國公貴府的小姐能雀屏中選,成爲達勒爾的閼氏。
如果說前一個月,嫁到達勒爾是所有千金小姐的夢魘,而如今,能成爲異族王妃,無疑代表着,不管到最後趙王和齊王哪個坐上大位,都不會對代表大周和親的女子家族有任何威脅。
與此同時,聖上正式臥病休養,並頒下旨意,由李相國*各項政務,隨之,六部官員開始頻繁更換,除了兵部尚書馮醒沒挪屁股外,其他五部首腦及官員居然互相調了個,按李相國的說法,這叫輪任,目的是考察官員政績,同時選拔可用之才。
韓寶庭也中了招,這回調任禮部郎中,接到的第一個活計,便是在達勒爾特使留京期間,全權陪同來客,並協助其完成遴選閼氏事宜。
得了旨之後,韓寶庭跑到李相國跟前大鬧一場,說這種拉*的事,爲什麼要派給他,強烈要求回刑部做他的員外郎。
李相國毫不介意韓寶庭的矯情,反而笑問,“小韓啊,你在這刑部可當了不少年員外郎,就沒想過往上升一升?”
“哼,下官一不會遛須拍馬,二不靠當官發財,升官有個屁用,我就覺得在刑部幹得舒心自在。”
“你這孩子便不懂事了,韓大將軍雖致仕,可大週上下誰人不敬服,你身爲長子,不說光耀門楣,至少不能給你爹丟臉吧,可你瞧瞧自己,從靖遠回來後一直就在刑部混日子,你還真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
“我在刑部幹得挺好的。”韓寶庭犟嘴道。
“挺好?”李相國嘲弄地看着他,“各部官員考績都在老夫這兒放着,刑部上官對你是個什麼看法,老夫清楚得很。”
“原來的那個尚書一直瞧下官不順眼,那是他公報私仇,拍他主子馬屁,如今刑部換了個頭,我不信還是趙王的人吧?”
李相國大笑,“看來你小子倒不糊塗,知道自己當初跟錯了主子,才落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下場。”
“誰說跟錯了,”韓寶庭不服氣地道,“李仲楊跟我是一塊長大的兄弟,若不是他遭人陷害,必能將趙王打得哭爹叫娘!至於那齊王,小毛孩子就算了。”
“所以說呢,你這小子就是骨頭太硬,知道有人故意折騰你,怎麼就不來找老夫?”
“找李相國您?”韓寶庭撇了撇嘴,“就憑您給我在禮部弄了個員外郎的小官當?”
李相國笑道:“行了,先去把達勒爾人應付好,這事幹漂亮了,你纔有底氣再來跟老夫要官。”
“真的?”韓寶庭將信將疑。
“聽說西北都護劉生與趙王關係親厚,”李相國有意無意地漏了一句,“此人以後不可用了。”
韓寶庭眼睛立時一亮。
李相國瞧了瞧他,囑咐道:“達勒爾那幫人以前同晉王關係不錯,多跟人聊聊去,以後到了西北,少不得要與他們打交道。”
韓寶庭眼珠一轉,“得嘞!您老請好唄!”
原本林老爺就等着林與歡案子一結,便到刑部大牢接女兒回家,然而又是出了意外,一道懿旨被送到他手上,賢妃娘娘表示極愛林家兩朵姐妹花,命林與歡進宮住幾日,這一下,林老爺傻眼了。
這日,賢妃很有興致地將林與歡叫進紫宸殿西暖閣,指着四周牆上掛着的美人圖,道:“阿歡,幫哀家瞧瞧,哪家女子能當達勒爾閼氏。”
“娘娘折殺小女了,這些都是高門貴女,人人都有資格,小女可不敢胡亂置喙,若哪一句不中聽,再傳到人家耳朵裡,我還不得給罵死!”林與歡笑着拒了。
“你這丫頭一張嘴啊,真是比小鸚鵡都能說,”賢妃笑道:“原以爲人人視嫁到達勒爾爲畏途,沒想到一下子,竟有十來家姑娘要應選,現在的女孩兒真不得了,哪像我們當年,便是心裡十分想着,也只能等皇家欽點。”
“娘娘天香國色,睿智聰明,哪是我等庸脂俗粉之人可比。”林與欣端着盤點心走了進來。
林與歡猜到,這位又是來爭寵的,趕緊退了退,決定讓出這個舞臺。
賢妃瞧了瞧她的神情,笑道:“自從你們姐妹進來陪哀家,這紫宸宮真是熱鬧多了,這一個、兩個的,哀家真捨不得放呢!”
“娘娘,小女有幸得娘娘恩寵,竟覺得您比生身父母還要親近,娘娘可不許趕我走,我就賴您身邊一輩子,爲娘娘報效終身!”林與欣趕緊拍了上去。
“那阿歡可想家呢?”賢妃很是受用,當然更喜歡見這兩姐妹互掐。
“小女鄙薄,雖羨慕宮中景象,卻沒有阿欣那番抱負,我爹孃年事已高,身邊總少不得人照應,”林與歡笑道,“再說我如今也是拖家帶口,我那沒出息的男人還等我拿了銀子回去,小女怕是沒這福分呢!”
“哼!你不過是貪圖林家產業。”林與欣不屑地道。
林與歡笑笑,並不隱諱地道:“我是窮怕了,想要爹給兩個花用,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