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相國大人,可不敢這麼說,人家是李仲楊心頭肉,死了都還惦記着的,”韓寶庭往天上指了指,“李仲楊那死鬼要是聽到了,醋性一發,晚上說不定就來找我算賬,您老還是留點口德吧!”
“哈哈,你們這幫猴崽子啊!”李相國給逗得直樂。
“說什麼我和李仲楊兄弟一場,若不救下阿歡,也對不住他,您說是不?”韓寶庭拗出一副正經表情。
李相國想了想,道:“林大姑娘現在賢妃手上,既這麼着,我跟她身邊的人說說,真不行,將人交給你,怎麼處置你自己看着辦。”
韓寶庭一時大喜,“相國大人,您可真是幫了大忙,回頭李仲楊知道了,也得過來謝您!”
“別介,誰家都不愛半夜鬧鬼。”李相國啼笑皆非地走了。
劉太監拿着鑰匙打開天牢的門,對後頭人道:“都在門口等着。”便一個人走到裡面。
天牢裡一如既往的昏暗,劉太監點起牆邊的油燈,道:“林姑娘,小的給您道喜了!”
牢房裡傳出林與歡的聲音,“這又是出了啥事?聽着像要送我上路的意思。”
“您想偏了,是刑部要重審您的案子,由韓寶庭大人主理。”
“哦?聖上果然英明,我就說我啥事都沒幹,你們非得冤枉我!”
劉太監又走近些,低聲飛快地道了一句,“林老爺回京了!”
林與歡一驚,暗自嘀咕道:“這老傢伙不好好待在靖遠,回來做什麼?”
“林姑娘,過幾日便要送您去刑部,到時候你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還得提前想好着些。”劉太監站在林與歡的牢門外,高聲地道。
“什麼叫該說什麼,人不是我殺的,我憑什麼要承認,”林與歡扯着嗓子道:“管他誰審,我都這麼說!”
正如衆人猜測的,林老爺拋下前女婿趙王,正式投靠齊王一派,實證便是,馮家滿月宴次日朝會,李相國當場宣讀聖意,林家與達勒爾共採礦山不違朝廷律例,同時表彰靖遠伯這些年爲大周國庫充盈所做貢獻,着令發還家產,並賜萬銀以資安撫,而後上前同他道賀的,都是齊王擁躉,而趙王站在一旁,面色鐵青得很。
其後便是賢妃下諭旨,賞林家次女林與欣正七品司言,同時特恩准林老爺在內宮外會見女兒。
“爹!”見到林老爺,林與欣立時哭得泣不成聲。
林老爺瞅了她半晌,才道:“阿欣,在宮裡好好侍候娘娘,做人低調些,過幾年爹請旨把你接出來,再給你找戶好人家兒。”
“我覺着宮裡挺好,”林與欣擦了淚道:“您老少操這份閒心。”
“隨你吧!”林老爺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爹,這些年我那阿蠻可還好?”
“大約還好吧,”林老爺道:“因爲你姐姐的事,我們同趙王府已少有來往,這些年又大部分時間待在靖遠,那頭的交道打得越發少了。”
“又是那個林與歡,”林與欣氣道:“我可也是您女兒,這些年流落在外,怎麼就不見您來找找我,反倒一門心思只惦記着她!”
林老爺表情悲傷,“爲父回來時便聽說了,阿歡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你還置個什麼氣。”
“那您可白難過了!”林與欣想想就恨,可賢妃有了吩咐,她不敢不從,不過嘴上的便宜她還是要佔的,“她活得好着呢,如今嫁了個窮鬼,拖家帶口,正等着您接濟。”
林老爺不迭地唉聲嘆氣,“我膝下就兩個女兒,怎麼命都那麼苦?”
“方纔我出來前,賢妃娘娘說要召見您呢,您還是隨我來!”林與欣哼了一聲道。
賢妃在御書房等着林老爺,一見面倒是客氣非常,“林老爺可好些日子沒見了!”賢妃笑意盈盈地招呼道。
“下官參見娘娘!”林老爺倒頭便拜。
“阿欣,還不把你爹攙起來,”賢妃責怪地對旁邊紋絲不動的林與欣道:“你爹那麼大年紀,你身爲女兒,怎麼就不知心疼呢?”
“娘娘是我家恩人,我爹再怎麼感激,都是不夠的。”林與欣笑嘻嘻地回了一句,這纔過去扶起林老爺。
“是,娘娘收留阿欣,下官心中感激不盡。”林老爺趕緊附和。
賢妃清清嗓子,道:“聖上身體康健之時,常常誇讚林老爺乃股肱之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才,說到恩人,哀家實不敢當,反倒因爲林家被查抄一事,心裡覺得對不住您呢!”
“都是下官做事不謹慎,讓娘娘跟着擔心了!”
賢妃一笑,對旁邊的林與欣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同你爹談。”
“是。”林與欣猜出,這會子八成要說林與歡的事,又是一肚子不高興,朝着賢妃福福身,很是勉強地退了出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賢妃道:“我前些日子才聽說,阿歡失蹤之後處境艱難,生活過不下去了,纔來京城找你們兩口子求援,沒想到卻被人誘騙進宮,不但害了爲聖上煉丹的仙師,還與人合夥擄走皇后。”
林老爺立時跪到地上,替女兒叫冤,“娘娘,我家阿歡自小是個沒膽的,不可能殺人呀!”
“所以呢,我才說她是受騙上當。”賢妃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這其中必有蹊蹺,我可是親自同這丫頭子談過,又讓人勸了她多次,要她據實招出幕後指使之人,阿歡硬是腦子一根筋,非說只要她招完供就會沒了小命,真叫哀家哭笑不得!”
“娘娘,這孩子不懂事,能否讓下官見見她,該罵的,下官一定罵她!”
賢妃笑得越發和煦,“靖遠伯可是位能人,日後無論哪位王爺繼位,都離不開您的幫持,想來無論您還是林家,都會大有可爲,孩子嘛,說兩句就得,您可別給罵壞了!”
“多謝娘娘厚愛!”林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好了,靖遠伯這會子怕是急着想見阿歡,哀家自然得賣您一個面子,只是啊,”賢妃起身往外走,回頭又招呼一句,“老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阿歡還是年輕,想事情太過簡單,您得多教教她。”
賢妃剛回紫宸宮坐下沒多久,王大監過來了,一進門便稟報,“娘娘,李相國讓小的告訴您,達勒爾遞來國書,他們可汗剛死了閼氏,說想求娶大周公主,特使已在路上了,李相國的意思,讓您在宗親近支裡隨便挑一個,將人打發走算了。”
賢妃撇撇嘴,“這會子咱自家的事還忙不過來,達勒爾又跑來瞎摻和,真是會湊熱鬧。”
“達勒爾是蠻荒之地,人又兇狠好鬥,誰家姑娘願意嫁過去啊,再說了,聽說那可汗是個武夫,相貌粗俗,性情暴躁,娘娘,這事可是吃力不討好。”王大監在一旁瞎出主意。
“知道了,”賢妃揮揮手,“你回頭跟相國說,這事哀家接了,對了,還告訴他,林老爺那藥我可下足了,外頭便得靠他們那些男人。”
林老爺被人領到外廷一間暖閣,一時坐立不安,乾脆站到門外,等着林與歡被帶過來。
好一會,遠遠地林與欣昂頭闊步走了過來,後面跟着兩個太監和一個穿着囚服的女人。
“爹,人給您領來了。”進到屋裡,林與欣不冷不熱道了一聲,回身吩咐那兩個太監到門口守着。
天牢裡密不見日,乍一出來,林與歡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林老爺着實心疼,上去撫了撫林與歡的臉,哽咽地道:“阿歡,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林與欣在一旁冷哼了一聲。
“爹啊,無事,我挺好的。”林與歡笑了笑,“就是老瞧不着太陽,剛出來時有點昏,我坐一會兒就好!”
“哎,你們趕緊說正題,”林與欣在一旁催道:“跑宮裡頭閒聊來了?,顯是天牢還沒坐夠。”
“阿欣,她是你姐姐,你怎麼能這般說話!”林老爺回頭訓了一句。
“哪門子姐姐,我這些年吃苦受罪,方纔您半句沒問,怎麼一見着她,您倒疼得要命了,”林與欣恨道:“您這心都偏哪去了!就她,一個鄉下婆子,也配!”
林老爺氣得想上去揍林與欣,卻被林與歡一把拉住,“算了,爹,我正要同您說,那人真不是我殺的,您無論如何得幫我討回清白。”
“那皇后娘娘總是你夥着人擄走的吧,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娘娘在幫你兜着,將亭陽公主禁足在府裡,她若出來知道這事是你乾的,就她那性子,還不想辦法滅了你。”林與欣在一旁煽風點火。
“都不是我做的,憑什麼要我認?!”林與歡忽然情緒失控,大吼了起來。
林與欣不依不饒,“別以我不知道,你還不是護着李留那混賬,早幾年你們倆就揹着我眉來眼去,到後來居然還敢做夢,想當趙王妃,如今你瞧瞧自個兒下場,再看人家,這會子正抱着正頭王妃恩恩愛愛呢!”
“你不許胡說!”林與歡這時捂着臉蹲坐在地上,抖抖索索地竟似哭了。
“阿歡,算了,”林老爺一臉頹喪,“如今你們各自男婚女嫁,還是忘了他吧!”
“就是,趕緊摘乾淨自己,回頭讓爹在你婆家附近給你開兩間小鋪子,安分守已地過日子不就得了。”林與欣此刻心中真是爽得要死。
林老爺瞪了林與欣一眼,“你兩個都是我女兒,不會叫你們任何一個吃虧!”
“爹,你說我該怎麼辦?”林與歡的手依舊放在臉上。
“兒啊,賢妃娘娘說得對,識時務者爲俊傑,別老想着別人,也關照下一自己。”林老爺俯身勸道。
林與歡似還有些不忍,“可趙王當時確是好心,想讓我有機會向聖上陳情。”
“林與歡你真夠傻的,人家這會子一門心思想當皇帝,哪還瞧得上你這殘花敗柳,好心?明眼人都知道,仙師就是他殺的,皇后是他擄的,你上趕着幫人背黑鍋,真是蠢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