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護府書房,劉生見林與歡被領進來,忙笑着上前道:“林姑娘來得正巧,方纔韓大人還跟本官提到,您二位是京中舊識,想必無需下官多費脣舌介紹了吧!”
林與歡瞧瞧座前某人,笑着上前施了一禮,“韓大人,多日不見,可是高升了?”
“哪裡!”韓寶庭忙起身拱了拱手,“下官乃奉聖上之命,前來督辦礦務,實爲協助林大人,共同爲朝廷效力。”
“真是失敬!”林與歡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蘇破天抱着刀坐在車裡,用審視地目光打量着對面那個隨林與歡上車,話多得停不下來的男人。
在都護府聽說林與歡要到礦上去,韓寶庭立馬要跟着,林與歡自然不能駁了他的面子。
林與歡隨口對韓寶庭道:“我的保鏢蘇破天。”
兩人只對視一眼,都沒有任何表示。
“這幾日有仇家出沒,用他來防身的。”林與歡又解釋了一句。
韓寶庭表示理解,“若不招惹一兩個仇家,你便不是林與歡了。”
正當林與歡琢磨該怎麼回擊時,蘇破天倒開了口,“想害她的是晉王手下。”
“哦?”韓寶庭顯然吃了一驚。
林與歡嫌蘇破天多嘴,瞪了他一眼便岔開話題,“寶穎如今可還好?”
“皇后娘娘又做媒,要將她說給大駙馬的弟弟。”韓寶庭怏怏地道:“這老太太真是沒完沒了。”
“看來是還想將你們家拉住。”林與歡倒也直言不諱。
韓寶庭冷哼了一聲,“寶穎不大看得上那小子,我娘正和皇后周旋着。”
“還是幫她尋個合心意的,別爲了什麼榮華富貴害了寶穎。”林與歡忍不住勸道。
“聽說林大小姐與趙王即將喜結良緣,想來下半輩子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韓寶庭突然刺了一句。 wωω⊙ TтkΛ n⊙ c o
聽出其中譏諷,林與歡卻並不在意,“女人家選夫婿,不是圖人便是圖錢,若能人財兩得,誰能不喜歡,我覺得在這一點上,阿留是上佳之選,別說他是王爺,便是個皇帝,我也肯嫁!”
車裡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從鼻子裡“嗤”了一聲。
他們到時,老礦正是忙得熱火朝天之際,礦井裡不時有礦砂被運出,立馬便有人上來做下一道工序,一切有條不紊,隨同林與歡站在高處眺望的韓寶庭,不免被這場景震驚了一下。
林與歡道:“我們上月又開了一個銅礦和一個錫礦,有大工匠勘察過,這附近很有可能還有銀礦,如此宏偉的寶藏一直未被發現,真是暴殄天物。”
“現在想來,馬應財不失爲人才,”韓寶庭讚道:“眼光少有的精準!”
林與歡想起周文帝的話,不由笑道:“聖上也曾誇過他,順便把自己養的那一大幫京官罵得一錢不值,不幸,韓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韓寶庭抱屈道:“聖上雖是明君,可畢竟已至暮年,觀念日趨保守,而下面他那些股肱之臣大多垂垂老矣,或只想着靠以往功勞尸位素餐,或大肆攬權爲已謀利,以致大批有識之士不得施展本領,弊政不除,朝廷便只能死水一灘。”
“韓大人有心改革?”林與歡今日才發現,韓寶庭還挺有自己的想法。
“難啊!”提到改革,韓寶庭直抓頭皮,“聖上未必看不到這一點,只是耽於安穩聽之任之,然而日積月累,必成大禍,若不來一場政爭,怕大周真要就此暮氣沉沉,到最後日薄西山,土崩瓦解。”
“你個逆臣,居然滿口亡國論,”林與歡大笑,“倒是不怕死!”
韓寶庭舒坦地伸了個懶腰,“在京城我可沒這膽量,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可不得讓我直抒胸臆,一吐爲快!”
林與歡不禁搖了搖頭。
“你和那位徹底沒戲了?”韓寶庭感慨完國家大事,便很有興致地開始八卦。
那位?林與歡下意識地撫撫自己脖子,“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可惜了當年他費的那麼多心思!”韓寶庭嘆道。
“那你和他可還有戲嗎?”林與歡好笑地反問。
“呸!”韓寶庭恨恨地道:“皇后死抓着我爹不放呢,若不跟着李仲楊,我便成了韓家的不孝子孫!”
“那你這回過來,不會是故意要幫他報仇,坑我們林家的吧?”林與歡試探了一句。
“你還真當我是那等勢力小人?”韓寶庭不滿地道:“我可是自己請旨過來,要和你們一道開礦的,西北礦務我都想了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若不插上一腳,大幹一場,這輩子真就庸庸碌碌地混過去了!”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放心了,”林與歡低下頭嘆了口氣,“等我嫁到趙王府,咱們怕再沒機會這樣好好說話,韓寶庭,我乾脆今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阿歡,請講!”韓寶庭難得露出認真表情。
“我也知道,過不了多久,李家兄弟必會鬥上一番,誰叫那位子只有一個呢!”林與歡望着遠處天際,“可在我心中,李留絕對是不二人選,這話在以前,我也對李仲楊說過。”
“你的意思,從此與他各立一方?”韓寶庭問。
“李留並不是個貪戀權勢之人,我們拭目以待,看聖上最後的選擇,若李留被選上,自會當仁不讓;若李楚登位,我們夫妻也不會有任何不滿。不過,這自保我們還是要做的。”
韓寶庭頗爲悵然,“沒想到最後竟演變成這樣的結果,阿歡,一切但憑你自己心意吧!”
小虎子的哭嚎聲在院子裡突然響起,把正在苦讀的林長榮給驚了一下,剛想開口叫僕人,便聽到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小虎子,這是怎麼啦,好委屈啊!都掉眼淚了。”
聽出是元緩,林長榮這才安心,將手中的書冊重新拿到眼前。
門簾一挑,雲娘從外面進來,手上端着茶盞,道:“少爺該歇會兒了,姑娘早幾日便囑咐過,讓奴婢多盯着您,不許變成書呆子。”
林長榮笑笑,聽話地放下書冊,接過雲娘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
“雲娘,可是晉王妃來了?”林長榮打聽道。
“是呀,別看還挺有意思,”雲娘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笑道:“小虎子這爆脾氣,卻就愛粘着元緩,月把大的孩子真是夠聰明!”
“那還用說,我兒子嘛!”
雲娘忽地笑道,“少爺可不許再這麼隨口說了,姑娘一直在張羅您的親事,別到時候,人家女孩兒來相親,您還一口一個‘我兒子、我兒子’的,要把人家嚇跑了,您且等着打一輩子光棍吧!”
林長榮倒是無所謂,“若不喜歡我家小虎子,便是天仙我也不要。”
“……”雲娘無可奈何地瞧了林長榮一眼。
這時門外傳來趙孃的驚呼,“哎呀,怎麼又尿了!”
聽到叫聲,雲娘趕緊笑着奔了出去。
待小虎子一身乾爽地在牀上打起小呼嚕,雲娘不免誇道:“王妃娘娘日後必是位好母親,便瞧您給孩子換尿戒子那手法,唯恐小虎子不舒服,真是難得地心思細緻。”
趙娘頗自豪地道:“我家姑娘天生聰慧,什麼東西一學就通,想當初皇后娘娘請師傅教她彈琵琶,不過半年時間,姑娘便彈得有模有樣,連教她的師傅都說不可思議!”
“瞧見王妃娘娘,我還真替我家姑娘犯愁,這一天到晚在外頭忙活也不着家,眼見着沒幾日便要出嫁,一點女紅都不會,婆家人可不知怎麼在後頭說喲!”雲娘不免有些唉聲嘆氣。
元緩主僕二人都被雲娘逗笑,趙娘道:“林姑娘可是做大事的人,以後又是正頭王妃,針頭線腦什麼的也只當消遣,她可是一等一的機靈人,若是靜下心學,還怕不會?”
元緩覺得時辰差不多了,便起身道:“雲娘,這一時半刻怕等不着阿歡了,你代我向她致個謝,就說鄭夫人給我送的那倆僕婦十分合用,多謝你家姑娘費心了。”
“不謝,不謝!”雲娘忙道:“我們夫人說過,咱家姑娘就是個好管閒事的命,您甭放心上。”
雖雲娘盡力挽留,說是林與歡一會就回來,元緩還是告了辭。
主僕二人謝絕了雲娘用林府車相送的好意,攜走步行往將軍府走去,趙娘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急着催,只陪着元緩在街上慢慢地踱着。
“姑娘,若在這兒過得不痛快,咱們就回京吧!”趙娘勸道。
“皇后娘娘把我趕過來,不就是想讓我懷上一兒半女,要這麼就回去,不知又得看多少白眼。”元緩低頭委屈地道。
“王爺多久沒來您這兒了?這孩子怎麼生?”趙娘抱怨道。
“反正到哪都不痛快,”元緩苦笑道:“不如就留在靖遠,至少閒的時候能來見見阿歡和小虎子,還有櫻兒陪着說說話,總比在京城開心些。”
再長的路總有到頭的時候,兩人說着話,便已能瞧見將軍府大門,此時天色已全黑,唯有那頭高掛在大門兩邊的紅燈籠發出耀目光亮。
元緩走得越來越慢,幾乎就是徘徊不前。
府門這時突然被打開,幾個人蜂擁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趙娘見元緩猛然停下來,先是迷惑不解,再順着元緩目光望過去,原來那頭,馬英正站於門口,像是在送一個男人。
不一時,有說話聲傳了過來,“阿賴,在軍營裡面凡事要小心,你們校尉那兒我已打過招呼,以後再有人招你,你別自己動手,跟上官說了,他自會幫你出氣,記住,別給你姐夫惹麻煩。”
“我曉得的,英姐姐,你也好好的,我現在有了本事,再有人敢欺負你,我還幫你殺了他!”
馬英面色一沉,“阿賴,可不許一天到晚在嘴裡胡說什麼打打殺殺,咱們以後有的是好日子過,阿賴還要當大將軍,別爲了不值當的人髒了自己手。”
“嗯,就聽英姐姐的,你讓我殺,我才殺!”阿賴立時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