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幾個丫頭也都是跟着小姐回去的,只是小姐不說話,悶悶坐在車裡,丫頭們自然也不敢出聲,是以從來都不曾如現在這般,還敢拉開窗簾去看。
“不然你以爲,今兒個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孃親,咱們府上這樣的也就罷了,若是無事,也可以回孃家探望一下,有那深宅大院規矩多的,可不知怎麼珍惜這一天,更別說尋常人家,一年到頭都爲了生計奔波,可不就只有年下能歇着回孃家瞧一瞧,誰會不起早?”良辰難得就自個兒知道的說了一些,便是一邊也跟着往外瞧,一邊插嘴道。
說起來雖說她是後來的,不比幾個丫頭自小在大周長大,但良辰從前瞭解這些的渠道可不知要比他們多了多少,不比她們之前跟着蕭良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更何況就算是有些差距,但總歸還是相似之處多,因而倒是極有資格說給他們聽。
“小姐怎麼知道這些?”良辰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但幾個丫頭聽了卻是覺得奇怪了,花鎔便是好奇問道。
良辰一時爲之語塞,隨即馬上理直氣壯教訓道:“平日早就叫你們多讀書,豈不知書中什麼都有?我自是從書中看來的。”
“書裡還講這個?”花鎔被小姐虎着臉教訓也不在意,反而疑惑道。
“自然講了,遊記也不是白看的,你們日後回去也多瞧着些,多知道些總是沒錯的,說不得日後什麼時候就用得上。”良辰想了想,更加確定說道。
倒不是假話,良辰看過的遊記着實不少,她看書本來就快,如今的書本上頭也沒有幾個字,尋常人看書慢慢來,大約還要品味幾分,良辰其實就是走馬觀花。尤其看遊記。幾分爲了多瞭解些民俗,幾分爲了打發時間,自然看得極快。
不過也真是在幾本遊記中有略提過這些,只是極少罷了,她這會兒如此說也不過是爲了跟幾個丫頭逗趣,實則幾個丫頭都很懂事,平日跟着她,若是不外出的時候,良辰找給她們看的書都在看,讀書識字學管賬等等。一樣都不曾落下。
“好,奴婢們回去一定多看就是 。”花鎔被小姐說得直笑。只管一徑點頭應下,笑眯眯看着小姐。
主僕幾人對視了幾眼,忽而都笑了出來,接着幾個丫頭便是很聰明開始給小姐鋪被子,都不用小姐吩咐,去侯府也算不遠的距離,自然要睡上一會兒了。
良辰很是滿意。幾個丫頭實在得她的心,平日裡到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或者她一些跟尋常人家小姐比很是奇怪的習慣,丫頭們也都是一清二楚,根本不必她多說,都能做得極好。
“都歇着吧,今兒個要在侯府呆上一日,我閒不着,你們也都是如此。小六子待會兒會叫咱們的。”良辰自個兒找了個好姿勢躺好,還不忘提醒幾個丫頭一聲。
“是。”幾個丫頭齊齊應道。
馬車裡很快恢復安靜,外頭趕車的小六子絲毫不意外,早就知道小姐在稍微遠些的路上必然會小憩一會兒,便是將車趕得越發穩了,並且極爲留神,防着若是有要突然停車的時候,怕會驚了小姐。
即便一大早京城就熱鬧了起來,人來車往都是滿臉喜氣,但蕭家的馬車依舊一路順暢到了侯府。
良辰早在之前便是被小六子喚了起來,喝了茶潤喉又清醒了些,待下車之時又是神采奕奕,面色紅潤看得外祖母心頭很是喜歡。
到侯府跟去老宅的感覺完全不同,這裡對良辰來說也是一個家,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都叫她看着親切,自然笑得也是越發真切。
陪着外祖母一衆人等一同坐下說話許久,良辰才被趙子卿拉着要出去說話,外祖母雖是想要留她在身邊,但也知道孩子們有自己的話要說,尤其今日的趙子卿,便是也不攔着。
良辰本來還沒覺得,只當是趙子卿幾日在家裡待得無聊,見了她便是想要好生說說話,待一出門見得趙子奕等人也都不跟着,反而將蕭家的幾個庶出小姐也都貼心地帶走了,便是知道定然有什麼不同。
隨着趙子卿一路朝着她的院落走去,良辰一眼一眼地去瞧走在身側反倒沉默下來的趙子卿,到底把她看得不自在,不由惱道:“你這樣盯着我做什麼?可是幾天不見就不認識了?”
沒想到良辰還真是點了點頭,承認道:“確實少見你這樣子?一臉愁苦的樣子,誰給你氣受了?”
“胡說什麼?我哪有愁苦?”趙子卿聞言自個兒擡手摸了摸臉,隨即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也不是愁苦,就是,還有點兒不適應,而且,也着實是沒有想到。”
“什麼事,又是不適應,又是沒想到的?”良辰聽得很是好笑,便是跟着問道。
“我……”趙子卿張口預言,看了看身後跟着的丫頭們,便是又轉了話頭:“走吧,你今兒個來得正好,若是不來我也要去找你或者寫信給你,去我屋子裡說。”
良辰也知道是因着後頭跟着許多人的緣故,侯府的嫡出小姐,不管事大事還是小事,都是不適合在下人面前說的,有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更有甚者,說不得一旦被人聽到隻言片語,日後不一定會傳成什麼樣,三人成虎,不得不防。
“好,咱們去你房裡說。”良辰聞言瞭然地點了點頭,拍拍趙子卿的手說道。
兩個小姐在前頭不說話,跟着伺候的丫頭自然都極爲有顏色,悄聲跟在後門,直至進了趙子卿的院子,良辰回身擺了擺手,是以花錚幾個不必跟着,幾個丫頭便是由着趙子卿的丫頭招呼着去了外間吃茶。
趙子卿自然也留意到了良辰的動作,便是忍不住看着良辰一笑,拉着她的手進了屋子。
“你可算是來了。”一進門,吩咐丫頭上了茶水點心,趙子卿便是將人都趕了出去,看着良辰來了一句。
良辰忍不住“撲哧”一笑,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打趣道:“我都來半天了,方纔還與你一同陪着外祖母說了許久的話,你可是忘了不成?怎麼說得我好像是纔到一般?”
“別鬧。”哪知趙子卿卻是完全沒有說笑的心情,甚至還有些坐不住,站起來來回走。
良辰這下才覺得詫異,趙子卿雖性子不如外表看着那般恬淡,但也不是那等遇事便招架不住的,即便是上次得知她那個花心表哥處處留情,也不過是失意一會兒便是很快就想開了,按着她的說法是,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既然都不曾擁有過,何至於談起失去。
“怎麼了?”良辰瞧瞧趙子卿的神色,便是直截了當問道。
若是換了旁人,只要不主動提及,良辰便是不會去問,畢竟交情不到的話,問這些便是有些逾距,你以爲是關切,說不得在旁人看來便是多事,非但不會感激你,說不得還會在心底裡對你有怨尤。
但趙子卿顯然不在此之列,福雅與林婉茹也如此,她們與良辰雖不是相交多年,但朋友貴在相知,並不是一定要年長日久才能知心。
既然趙子卿話裡的意思是在等着她來,又毫不避諱在她面前表現得這樣明顯,
“我要定親了。”趙子卿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半晌纔在椅子上頭很是沒精神地坐下,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定親?”良辰很是詫異,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不過到這個年紀定親也是正常,爲何會如此反應,莫不是對這樁親事不滿意?
想到此良辰便是忙問道:“和誰?”
趙子卿擡眼看了她一眼,還沒回答自個兒便是先皺了眉頭,半晌纔有些不情不願地吐出一個名字:“孟雲樓。”
“你說誰?孟雲樓?”良辰有些傻,跟着追問道。
“嗯。”趙子卿微微眯着眼睛,動都不動輕聲哼了一句。
良辰立時想起當初趙子卿跟她說她那個表哥的時候,她當時爲了想要爲趙子卿覓得良緣,還曾想要她識得幾位自個兒所知的京中的公子,其中之一便是孟雲樓。
當初對於孟雲樓的一番笑談還在耳邊,不想一晃竟然就真的要跟這人定親,這可是緣分?
而且還是在她與趙晨的事情剛剛算得是定下的時候,馬上便是聽得說趙子卿要跟孟雲樓定親,當初便是一同識得趙晨洛佔月孟雲樓三人,京城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怎麼兜兜轉轉都是這些人了?
不過想想也該是時候了,趙子卿比她還要大些,身爲侯府的嫡出小姐,親事自然是極爲重要的,良辰是真的沒有想到,竟然到頭來她還真是跟孟雲樓有緣,要知道當初她會想着提及孟雲樓,也不過是因着那時候她所認識的人也不多,而家世年紀上頭與趙子卿相配的,也不過就只有孟雲樓齊佑等等。
只是如今在跟孟雲樓議親,那她二師兄就該是要沒戲了,本來還想着論起親近程度,她是想要將兩人撮合到一起的,畢竟無論從哪方面看來都是極爲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