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衛芷嵐方纔起身,正用了早膳,李貴人便來了鳳雎宮,衛芷嵐本不想見,但想了想,還是讓她進來了。
待李貴人走至衛芷嵐近前,便跪地行禮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衛芷嵐微微頷首,語氣沒什麼情緒道:“妹妹起來罷。”
“謝皇后娘娘。”李貴人低聲應道,但起身的時候,眼裡卻微不可覺的流露出一抹厭惡。
“妹妹今日來的可真早。”衛芷嵐笑了笑,讓人聽不清聲音裡的喜怒。
李貴人低垂着眉眼,回道:“臣妾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定然要起得早一些。”
衛芷嵐淡淡的眸光瞥了李貴人一眼,指了指一側的椅子,笑道:“妹妹請坐,不用這麼一直站着。”
李貴人沒有動,依然站在原地,但卻在衛芷嵐近前跪了下來。
衛芷嵐見此,不由得面色一訝,疑問道:“妹妹這是要做什麼?怎麼跪在地上,若是讓人看到,還以爲本宮將妹妹欺負了去。”
李貴人擡頭,眸光盯着衛芷嵐,語氣很是誠懇的道:“臣妾今早前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其實也是主動給娘娘認錯,之前是臣妾目中無人,不知禮數,冒犯了皇后娘娘,還請娘娘仁慈,不要與臣妾計較。”
衛芷嵐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李貴人是因這件事來找自己,從之前處罰了她與徐昭儀之後,自己便沒有再將此事放在心上,卻沒想到李貴人竟突然來鳳雎宮給自己認錯,依着李貴人的性子,這倒是有些難爲她了。
一時間,衛芷嵐心裡不禁生了些警惕之意,但面上仍是笑道:“妹妹言重了,這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本宮早已沒有放在心上,妹妹便不用再自責了。”
聞言,李貴人心中怒火漸甚,瞧着衛芷嵐面含淺笑的模樣,再一想到林修容與蘇婉儀欺壓自己的時候,不禁對眼前這位皇后娘娘越發怨恨,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低頭道:“臣妾自知有罪,所以今日便來求皇后娘娘原諒,懇請娘娘寬恕臣妾,臣妾以後定會謹言慎行,不會妄自議論皇后娘娘。”
衛芷嵐淡淡一笑,眸光打量着李貴人的表情,心中不禁暗暗疑惑,自己之前便已經說過,不會再追究此事,這李貴人今日這般兩次三番的提及此事,倒真是奇怪。
“妹妹說這話便見怪了,你我同在宮中,都是要盡心盡力侍候皇上的,本宮知道你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又豈會再怨怪你?這冬日天冷,地板也涼,妹妹便不要一直跪在地上了。”衛芷嵐面色不變,語氣平靜。
李貴人聽聞衛芷嵐這番話,似乎才安心了些,便站起了身,但心中卻對衛芷嵐假意仁慈的嘴臉感到噁心,明明容不得自己,便讓林修容與蘇婉儀在私下裡教訓她,如今卻又擺出這樣一副端莊賢良的模樣,李貴人心中既是怨恨又對衛芷嵐自身透着的威嚴而感到害怕。
即便這李貴人心思簡單了些,但也知曉即便再對衛芷嵐不滿,但你她總歸是掌管中宮的皇后,仍是討好道:“皇后娘娘,臣妾今兒一大早便自己做了些點心,特意給皇后娘娘送了些來。”
李貴人笑了笑,說罷,便將食盒打開,走至衛芷嵐近前,方纔道:“娘娘您不妨嘗一嘗,試試味道如何?”
衛芷嵐沒有說話,一雙美眸盯着食盒裡的點心,眸光微微有些變幻。
“娘娘放心,這點心是臣妾親手做的,沒有假手於人,自不會有毒。”李貴人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尷尬,知曉衛芷嵐此時在顧慮着什麼,便笑着解釋。
“本宮自然是相信妹妹的。”衛芷嵐淡淡一笑,但卻讓人看不清心中的想法,方纔她猶豫,並不是因爲怕這點心裡有毒,而是對李貴人這突然如此熱情的舉動,感到有些疑惑,衛芷嵐明白,即便這李貴人想要害她,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在這點心裡下毒。
“妹妹客氣了,本宮便嘗一嘗妹妹的手藝。”衛芷嵐笑了笑,便拿了一塊吃進了嘴裡。
“皇后娘娘覺得味道如何?若是感覺還不錯,臣妾改日裡再做一些,便給娘娘送來鳳雎宮。”李貴人笑了笑,眸光盯着衛芷嵐的動作,眼裡閃過一抹厭惡。
“妹妹心靈手巧,這點心的味道很好,本宮也很是滿意,但做這點心,光是看着,本宮就覺得很是精緻漂亮,想必妹妹也是花了一番心思,便不麻煩妹妹了,若是本宮想吃,會吩咐廚子去做。” 衛芷嵐笑着婉拒。
“皇后娘娘實不用與臣妾客氣,臣妾整日在宮裡,閒着也是無趣,若是娘娘您真的喜歡,臣妾做些點心又如何?權當爲皇后娘娘效勞了。”李貴人道。
衛芷嵐搖了搖頭,淡淡笑道:“妹妹這手指白嫩如蔥,本宮又怎能如此麻煩妹妹?妹妹若是在宮裡閒着無趣,可以與別的妃嬪多多走動走動,以此加深姐妹感情。”
聞言,李貴人心知衛芷嵐這是在拒絕她了,便也不再多言,繼續客套了幾句,便離開了大殿。
紫蘭走了進來,便正好看到放在桌上的食盒,但見裡面的點心有動過的痕跡,不禁心中一驚,忙道:“皇后娘娘,這點心您可是吃了?”
“嗯。”衛芷嵐淡淡的應了一聲,語氣極是輕柔。
紫蘭暗道不好,又問:“娘娘方纔爲何不喚奴婢以銀針試毒?”
“李貴人沒有這個膽子,敢明目張膽的給本宮下毒,這點心裡沒毒。”衛芷嵐面上沒什麼情緒,但卻蹙了蹙眉。
語罷,紫蘭這才放心了些,但見衛芷嵐蹙着眉毛,又道:“皇后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李貴人沒有在點心裡下毒,但本宮卻是真的中毒了。”衛芷嵐秀眉緊蹙,繼而臉色變得蒼白。
聞言,紫蘭心中大驚,立刻便上前去扶住了衛芷嵐,忙道:“皇后娘娘,奴婢這就派人去給您傳太醫。”
說罷,紫蘭便大步跑出了大殿,先是派人去太醫院傳太醫,再派了個機靈的小太監,去了御書房將此事稟報給趙胤。
衛芷嵐臉色蒼白,但神智卻是無比的清醒,自方纔李貴人靠近自己時,她便敏銳的察覺到了,似乎有股毒氣正輕襲而來;即便這毒氣不太明顯,但她常年練武,無論是聽覺還是嗅覺,都極其靈敏,當即便屏住了呼吸,但仍是吸了一些進去,待李貴人離開之後,衛芷嵐便立刻護住了自己的心脈,以防毒氣擴散。
此時,衛芷嵐整個身子軟倒在榻上,但一雙美眸卻含了些算計的光芒,她明白這李貴人從兩個多月前被自己處罰之後,便一直懷恨在心。
衛芷嵐心知,這後宮中,真正想要她命的人,遠遠不止一個李貴人,這兩個多月,因着自己獨得聖寵,整個後宮暗潮洶涌,紫蘭與秋菊以及宛芙,之前便從她經常穿的衣服裡,搜出些毒針,亦或是毒粉,總是防不勝防,以至於讓她們三人整日裡都感到惶恐,發生的這些事,衛芷嵐不想讓趙胤擔心,便也沒告訴他。
從選秀納妃之後,後宮幾乎就沒有安寧過,無論是誰受寵,毫無疑問誰便會成爲衆矢之的,自古以來,沒有君王專寵,若是有,怕是也會被推上風口浪尖;衛芷嵐明白,如今這後宮中,沒有人能見得她好,因着這兩個多月趙胤對自己的專寵,已是讓後宮妃嬪產生了極大的不滿,人人都想害死她,除之而後快。
但衛芷嵐卻沒有想到李貴人今早來給自己請安,竟能害的了她,點心裡沒有毒,李貴人也不曾真正近過自己的身,不過是離得比較近而已;她雖然察覺到了有毒氣,卻沒有發現這毒氣究竟是從哪裡襲來,又爲何自己中了毒,而李貴人卻沒事?難道是事先便服了解藥不成?但這李貴人應是沒有這個膽子,想必也是被人利用,但既如此,又怎會突然來鳳雎宮?
衛芷嵐閉上了眼睛,將這事情全都推想了一遍,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既然這些妃嬪人人都想害她,那麼自己便如她們所願,先拿這李貴人開刀,以此在後宮中立個威嚴,看以後誰還敢在背後動些小心思。
……
趙胤原本正在御書房批改奏摺,卻忽然聽聞鳳雎宮來了人,便知曉定然是衛芷嵐有事,不然依着她清冷的性子,是不會讓人來御書房打擾到自己處理政務。
“什麼事?”趙胤擡起了頭,黑色的眸光定在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聲音不怒自威。
小太監震懾於趙胤全身透着的帝王之氣,不禁打了個冷顫,忙戰戰兢兢的道:“回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中毒了。”
“什麼?!”趙胤猛然站起身,似是感到不可置信,忙又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大概有一盞茶的時辰了,奴才不敢有絲毫耽擱,便立刻來向皇上稟報了。”
話未說完,小太監方纔擡頭,便見一抹明黃的身影,已是快速從自己眼前閃過,再定睛一看,趙胤早已離開了御書房,哪還尋得人影?不由得愣了愣。
……
鳳雎宮內——
衛芷嵐臉色蒼白,此刻正躺在牀上,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已到齊,人人都輪流上前爲衛芷嵐診治了一番。
尤其是醫術最爲精湛的陸太醫,爲衛芷嵐連連把了好幾次脈之後,便朝着趙胤道:“皇上,皇后娘娘是吸了毒氣,這才導致昏迷了過去,索性吸到肺裡的毒氣小;皇后娘娘用內功護住了自己的心脈,倒是性命無憂;若是皇后娘娘沒有及時察覺,這毒氣怕是會侵襲五臟六腑,到時候即便是大羅神仙都難以救回;不過這體內的毒,還得讓老臣開幾副藥方子,待皇后娘娘喝了之後,再調養一段時日,身子應是便能恢復。”
趙胤臉色冷冽,眸光卻是並未看向陸太醫,而是定在衛芷嵐蒼白的面頰上,聲音沒什麼情緒的道:“朕知道了,退下罷。”
待寢殿裡的一衆太醫退了下去之後,沒過多久,紫蘭便端來了藥,趙胤接過之後,便一勺一勺的魏經理衛芷嵐的嘴裡,眉頭依然緊皺,但黑色的眸光看向衛芷嵐時,卻含着一抹溫柔。
將藥喝完之後,趙胤復又將衛芷嵐放平躺在牀上,便離開了寢殿,行至殿外之時,凌厲的眸光掃了一眼紫蘭,便冷聲開口:“皇后是如何中的毒?”
紫蘭如實道:“回皇上,奴婢也不清楚,今兒一早李貴人來了鳳雎宮給皇后娘娘請安,還親手做了些點心送給皇后娘娘,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李貴人便離開了,待李貴人走後,娘娘沒過多久便中毒了。”
聞言,趙胤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泛起一絲冰冷之色,又問:“李貴人來鳳雎宮之前,可是還有別的妃嬪來過?”
紫蘭認真想了想,便搖頭道:“沒有,今早便只有李貴人一人前來請安,其餘妃嬪昨日來鳳雎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不喜這些,便讓她們不必常來,但今日李貴人卻來了,皇后娘娘本不想見她,但李貴人卻在鳳雎宮外遲遲不走,娘娘心善,便見了她。”
趙胤薄脣緊抿,沒有言語,但臉色卻是愈發冰冷,紫蘭低頭,不敢去看他,但心裡仍是泛起了寒意。
良久,趙胤方纔冷聲道:“於石。”
聞言,於石立刻便走了過來,恭聲道:“老奴在。”
“傳朕旨意,李貴人有謀害皇后的嫌疑,先將其關至內侍省大牢,定要讓人仔細盤問清楚,這件事究竟是誰指使她的?!”趙胤眉目冷冽,說話時,凌厲的眸光掃了於石一眼,不禁讓他打了個哆嗦,忙恭聲道:“老奴遵旨。”
說罷,於石便不敢再有絲毫的耽擱,立刻離開了鳳雎宮。
趙胤冷着臉,復又走進了寢殿,對於這後宮中的爭鬥,趙胤不是不知道,只是這些妃嬪之間的爭風吃醋,他向來不願意去插手;如今竟然牽扯到了衛芷嵐,他便不得不管了,這李貴人位份低,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人,便是借他百個膽子,應是也不敢去謀害皇后。且當日來了鳳雎宮請安,還送了自己親手做的點心,若真要害皇后,又豈會如此明目張膽?趙胤心知,怕是這李貴人僅僅是一枚棋子,真正想要謀害皇后的人,則是另有其人。
思及此,趙胤神色越發冷了幾分,擡步走至牀前,但見衛芷嵐緊閉着雙眼,不禁心中緊了緊,雖是聽聞方纔陸太醫的話,衛芷嵐性命無礙,只需要每日按時服藥,好好調養身子,將體內毒氣清除,便能平安無事,但心中仍是忍不住擔憂。
趙胤坐在衛芷嵐身側,深邃的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嵐蒼白的容顏,心中情緒極是複雜,視線久久不曾移開。
晚上的時候,衛芷嵐方纔悠悠轉醒,剛睜開眼睛便對上了視線的眸光,四目相對時,衛芷嵐能感覺到趙胤眼裡溫柔的情意,不禁淡淡一笑,許是中了毒,臉色依然蒼白,但之前喝過藥之後,整個人已是清醒了過來。
“你一直守在這裡?”衛芷嵐語氣輕柔,聲音顯得有些無力。
趙胤點了點頭,擔憂道:“方纔我餵過你喝了藥,陸太醫說你是中了毒,但幸好毒量小,危急不到性命,不過也要喝幾天藥,待將體內的毒素清除,再好好調養一番,便會沒事。”
衛芷嵐輕扯了扯嘴角,又問:“我昏迷了多久?”
“大抵有三個多時辰了。”趙胤道。
聞言,衛芷嵐沒有說話,但卻蹙了蹙眉,不禁讓趙胤心中一驚,忙問:“可是身子還難受着?”